那聲音裏有成年男性的，有女性的，也有老人，還有小孩稚嫩的聲音，甚至喘息間還帶著嬰兒的啼哭。

  “宗主。”

  “宗主。”

  每個帷幔都發出了聲音叫著她。

  每一個，每一個……每一個每一個每一個……

  樂薇想捂住耳朵，卻做不到，她隻能被動接受著所有的呼喚，和所有的聲音。

  她也看到了，透過帷幔，看到了自己，那是樂薇，或者說原本是樂薇，接著她的身影上疊了另外一個人，她們兩個融為了一體。

  再之後，她又融入了更多的人，穿著各異，仿佛不同時代來的男女老少。

  樂薇一瞬間想到了她給大丫買過的公主換裝貼紙。

  隻貼一套衣服，還像個漂亮的小公主，但如果把所有的公主都疊在一起，並且為了讓她們能和最初的公主一個形狀而扭斷她們的手腳，再在其上疊上所有的衣服，強行擰在一起，那會是什麽樣子？

  樂薇不知道。

  她隻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隻是一個怪物。

  一個用無數的人縫合成的怪物。

  甚至已經不能維持人的樣子了。

  這讓她很是著急，她不需要這樣醜陋的肉體，她不需要肉體，她隻要活在帷幔上就可以了。

  她想掙脫這個肉體的束縛。

  她想破卵而出。

  她想出生！

  “宗主。”

  “宗主。”

  那些聲音還在叫著她。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我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修行？”

  ——是因為她隻能這樣修行，她沒有別的辦法！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本來不具備修行的根基。

  “當然是為了長生不老，你不想不老不死嗎，你不想與天地同光嗎？”

  ——是啊，是為了活下去，是為了在這個世界裏成為人上人，從此不再受任何的奴役。

  “可是，若是沒有了肉體，沒有了人形，即使不老不死，又有什麽意義。”

  ——肉體有什麽用？肉體隻會帶來折磨和痛苦！

  “你是為了什麽不老不死的，難道不是為了享樂，為了有充足的時間享受這人間之樂？”

  ——人間之樂？人間之樂？

  樂薇簡直要笑出聲音。

  什麽是人間之樂，做人有什麽樂趣，做人隻有痛苦。

  人，人類，不過是動物的一種。

  與這世間的飛禽走獸有什麽兩樣。

  與家畜蟲豸又有什麽區別！

  倒不如拋棄人類的認知和意識，做神不好嗎？做仙不好嗎？做天地不好嗎？

  成為天道不好嗎？

  成為天道不好嗎！！

  不，不——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樂薇聽到自己的心裏，自己的腦海裏浮現出另外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像少女一樣清澈透亮，光是聽著就令人身心舒暢。

  ——不是那樣的。

  ——人的確是動物的一種，但天地萬物本身就是最自然的存在，誰也不低誰一等。

  ——無論壽命長短，活著，就是自然給予的禮物。

  ——而人類在其中又擁有智慧，擁有更加細致複雜的情感。

  ——我們會因為悲傷而哭泣，會因為幸福而喜悅，因為不被理解而憤怒，因為心意相通而快樂。

  ——生老病死，花開花落，萬物皆為自然。

  ——這才是天道。

  這才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