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深夜報亭
作者:月亮不睡我不睡      更新:2021-05-11 02:30      字數:2366
  深夜,婺城刑偵一隊的大樓還亮著燈。等了一下午,會議室的門終於打開。許煦在一旁看著幾個嚴肅的領導走遠,轉身走進會議室。

  沉悶的會議室內,小舟跟小槳正低頭收拾著設備和文件資料,許煦快步走向背對著他們立在窗邊的人。

  “教授,這是傳達室送來的您的信。”

  祁聲回身,他看了眼略有些陳舊的信封,信封上的字跡雅黑端正,祁聲甚至聞到了書寫時的那股墨香。

  看見熟悉的字跡,祁聲眉頭輕皺,接過時連語速都比往日快了不少:“送信的人呢?她何時來的?”

  一張破舊的方形卡片從信封中滑至掌心,上麵墨印著巴士和到站點。

  祁聲看一眼便收起來,拿了外套往外走。許煦急忙跟在身後解釋:“老張說沒看見誰來送的,您當時正開會,我也沒敢打擾您。”

  他眼睜睜看著祁聲大步走出大樓,在身後問道:“教授,那您今晚還回來,唔……”

  嘴巴被一把捂住,小舟跟小槳分列兩邊,夾著他的胳膊把他叉回去。

  “嘿你,祁教授都多久沒趕在十二點之前下班了?你自己沒有夜生活,別人就不能有了?”

  許煦掙脫開,往旁邊跳開一步“呸呸”兩聲:“哥,你手心抹鹽巴了?”夜生活?夜生活這仨字,跟清心寡欲的祁教授可半點也扯不上關係。他甚至覺得,祁教授壓根就不喜歡活人。

  小槳不樂意了:“你在那麽多領導的眼皮子底下摸一下午設備試試!”就許煦這樣的,手心裏至少摸出個鹽堿地。

  附近的公園有些偏僻,不高不矮的常青灌木層將公園內部擋得嚴嚴實實。周圍的路燈壞了兩盞,昏黃的光一閃一閃,樹木是一片濃鬱的黑青色。風一吹,枝葉浮動,沙沙聲像是有人走過,讓人心中無端升起影影綽綽的恐懼。

  祁聲走到一處早已廢棄的公交車站旁,被鬆樹遮擋了大半的木製站牌上,墨跡有些許脫落。他站在樹影下,頭頂昏黃的路燈被風吹得輕晃。

  老式的公交車緩緩停靠,車門打開,祁聲拿著信封裏的錢走進去。

  車廂內的小燈透著幽幽的藍光,坐著的乘客有意無意地打量著他。祁聲頓了一下,徑直走到最後一排空著的地方坐下。

  深夜公交車行駛在黑暗中,街旁偶爾有微弱的亮光透進來,祁聲看見了這座城市隱藏在夜幕下不為人知的角落。

  剛上車的兩個小白領在低聲聊天。

  “媽的,那個周扒皮,這一天下來,我身上的冷氣都被他的冷庫榨幹了!那麽多錢幹嘛不多雇幾個員工啊,媽的!”

  “唉,你這還算好的。我的那個鐵公雞上司,天天憋著壞扣我工資,裙子短了扣錢,香水濃了扣錢。我跟同事在茶水間聊個天,他又不知道發哪門子瘋,逮著我就要扣我一個月的工資。媽的,要不是福利待遇好,我真想一個香灰爐甩他臉上,告訴他老娘不幹了!”

  “工作不好找,忍忍吧。我還想攢倆錢買房子呢,結果下麵的房價漲得嗖嗖的。冥幣匯率也越來越高,銀行直接限製了兌換額度。今年更過分,祭日那天我就收到幾個水果跟饅頭,一打聽,原來現在上墳提倡綠色環保,不讓焚燒紙錢了。”

  “唉,真TM晦氣!”

  世間悲歡果真相通。

  公交車到站,車廂裏發出搖鈴聲。幾個乘客下了車,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祁聲在昏暗路燈下的一個小報亭前站住,借著微弱的光,辨認出報亭外掛著的牌子。

  坐在老舊報亭裏的老頭圍著厚厚的毛毯,頭一點一點地在打瞌睡。祁聲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關閉的窗口,老頭驚醒,看了眼外麵的人。

  “買書買報?大書八塊,小書五塊,報紙九毛。”

  祁聲拿出卡片遞過去,老頭接過,抬手扶了扶眼鏡仔細看了看。他抬起眼皮瞧了眼祁聲,顫巍巍道:“進來等著。”

  老頭走到一個擺滿書的架子前,彎腰翻找著什麽。

  報亭的門狹小,祁聲彎腰邁進去,落地後略略掃了眼內裏的陳設。報亭內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像是中世紀的縮小版圖書館。

  沉木桌被一摞一摞的書堆滿,厚厚的羊卷紙攤開,旁邊擺著墨水瓶和鋼筆。

  報亭從外麵瞧著不大,內裏卻好似包羅萬象。祁聲身量挺拔,站在報亭內卻絲毫不顯局促。

  他打量報亭內部陳設時,老頭抱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裹走過來。祁聲接過,老頭裹著毛毯慢悠悠地回到桌前,翻開一本厚厚的牛皮冊子。

  “過來,在這兒填下信息。”

  翻開的牛皮冊子上空著一處,祁聲掃一眼表格欄,有人在發件人上蓋了章。筆尖頓了頓,祁聲拿起鋼筆,在收件人一列簽上自己的名字。

  他簽完,老頭拿起黑色小槌子樣的郵戳章,“嗒”一下戳上“已簽收”的印章。

  做完這一切,老頭扭頭見祁聲還在報亭內,皺著眉開口趕人:“不趕緊回家還戳這兒幹嘛?”

  祁聲微微怔愣後點頭道:“麻煩您了。”老頭看也不看,眼睛盯著報紙連連擺手,示意他趕緊離開。

  昏黃的路燈下,祁聲等來了深夜的最後一班車。車上乘客寥寥幾人,許是加班到深夜,個個臉色煞白,昏昏欲睡。

  祁聲拎著包裹目不斜視地走到最後一排坐下,期間經過了一個為睡得舒服,將頭套在吊環上脖子拉得老長的乘客。

  車廂內的乘客上上下下,到達終點站後,司機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祁聲下車,聽見司機在後麵小聲嘟囔:“媽的,終於下班了,累死老子了。”

  緊接著“嘀”的一聲,車內響起一個小小的聲音:“編號LG99875602,下班打卡成功。”

  夜濃黑,冷灰色調的客廳收拾得過分整潔,半開放的廚房內,黑色大理石台麵上放著一個做工質樸的瓦罐,瓦罐旁疊放著兩張字條。

  空曠的客廳被藥味與清冽的香氣盈滿,衝淡了以往的冰涼。

  祁聲剛洗完澡,前額頭發蓬鬆地垂下。他端起放涼的藥碗一飲而盡,舌尖被苦得發麻。

  燈光熄滅,隻餘臥室床頭上的一盞小燈。字條被疊好放進了抽屜內。

  他數了數,寫給自己的字條上共六十九個字。六十九個字中,有二十字是描述他的身體情況,剩下的四十九個字列了調養的藥方。

  而另一張有四十七個字,秦錚的名字出現了兩次,秦錚的情況占去二十三個字,剩下的便是交代他將符紙灰摻進秦錚喝的藥中。

  祁聲翻個身,嘴角小弧度地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