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的冬雨斷斷續續下了一天。料峭冷雨中飄著雪，在巷子裏走一趟，棉鞋吸飽了冰涼的雨水。

  這樣的天氣最適合無所事事，安靜地坐在火爐旁，醒醒睡睡便是一天。

  鋪子早早關了門，暮色未至，炊煙先一步升起。

  稀薄的暗色覆蓋了整條巷子，有人敲開了人間半日的門。

  孟嫵抱著貓拉開門栓，將來人迎進去。

  素白的手指上塗了鮮豔的指甲油，寬大的兜帽掀掉，露出一張美豔的臉。

  “阿笙呢？還在睡？”瑤月姬逗著小梨花，長長的指甲捏著小梨花頰邊的肉。

  “中間喂藥的時候倒是醒了一次，不過喝完藥又睡了。”

  孟嫵引著她向樓上走，邊走邊跟她說著桑笙的情況。

  “老大最近睡眠又不好了，這次回來，睡覺總是皺著眉，時不時嘀咕幾句聽不清的話。”

  “你那兒要是有什麽好的方子，給我送一副過來。趁著這次，給老大好好調養調養。”

  孟嫵掀開門簾，瑤月姬跟著進去。

  裏間臥房內，桑笙安靜地睡著，柔軟的長發鋪在枕上。她閉著眼，顯得安靜又脆弱。

  她平日裏一貫的沉穩清冷，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才會讓人猛然記起，她不過還是個小姑娘。

  隻是這個小姑娘在很早前，便被迫著長大，失去了脆弱的機會。

  孟嫵拿著溫熱的毛巾，輕輕擦去桑笙額上的汗珠。

  瑤月姬看了幾眼，倚在一旁挑著小香爐裏的香丸。她嫌這香味道不好聞，從隨身帶著的小包裏取了半塊香丸放進去。

  放置在被子外的手已被包紮好，厚厚的紗布，不要錢似的將纖細的手，包得隻露出指尖。

  瑤月姬近前，拆開紗布，看了眼虎口和掌心處的傷。

  桑笙的手生得纖細，皮膚養得細膩白皙，就算是掌心指尖的繭子，也又細又薄。

  她重新將傷口包紮好，才低聲回應孟嫵：“等我尋到方子，讓人製成藥丸送來。你安分些，不要再搗鼓烏七八糟的湯。阿笙都這樣了，你還是放過她吧。”

  她絲毫不懷疑，在孟嫵每日兩大碗黑暗湯品的澆灌下，桑笙會很快放棄休養的機會。

  畢竟，孟嫵熬的湯，實在讓人接受無能。

  “哼，你們這些沒品位的家夥！”

  屋內火爐燒得旺，桑笙身上出了汗。孟嫵出門前，拉過屏風，擋住從窗戶縫裏吹進的涼風。

  門輕輕合上，屋內安靜，香爐裏冒出淺淡而悠長的香氣。

  ……

  一場急促的婚禮，正在眼前上映。

  沒有敲敲打打的迎親隊伍，沒有滿座賓客的舉杯祝賀，甚至沒有正常的新郎新娘。

  幾個婆子壓著一個身穿喜服的女子，強製地摁著她的頭跪下去。那個隻會傻笑的癡呆新郎，笑嗬嗬地舔著糖葫蘆外層的糖衣。

  周圍的笑聲刺耳，尤其是他們看向五花大綁，口內塞著布團滿臉淚水的新娘時，笑聲變得尖利可怖。

  哄笑中，幾個婆子拖曳著身穿喜服的女子，還在流鼻涕的新郎官也被推著進了一間土房子。

  緊閉的房間裏傳來嗚嗚咽咽的哀哭，桑笙心一緊，下意識推開近在眼前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