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外，桑笙聽見動靜轉頭看去，容霽不知何時站到了身側。

  不知是錯覺，還是因為鬼市裏的霧氣，他看起來有些憔悴恍惚。

  “多謝。等此事了了，還請您好生勸一勸月芙。”

  黯然**者，唯別而已矣。情緣一斷，他同白月芙便是真正地陰陽相隔，互不能相望了。

  桑笙從他身上收回目光。容霽受了佛緣的保護，周身不見鬼魂的陰氣。怪不得古鎮那些鬼如此懼怕他。

  “你該比我更了解她。”

  若是勸阻有用，容霽何必來尋她幫忙？白月芙看著溫順柔弱，實則也是強的。

  溫潤的男子慘淡一笑：“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我也不會來尋您了。鬱先生說您天生心善，定不會置月芙於不顧。”

  桑笙耳尖一動，道：“鬱先生？鬱燊？”

  容霽應聲。桑笙咬了咬腮，感情鬱燊這家夥撿到個燙手山芋，直接扔她這裏來了？

  容霽手腕上虛虛出現了一道紅絲線，門簾掀開，滿頭銀發的老阿婆看一眼門外站著的兩人。

  “小子進來吧。”

  門簾落下，桑笙一個人站在斷情司的鋪門前。

  屋內，白月芙安然地閉目躺在床上，在她身上有一道虛虛的影子。

  紅絲線將兩人的手腕拴在了一處。容霽伸手，輕輕觸碰虛影中的紅線，床上昏睡的人忽然眉頭皺起。

  老阿婆回過頭來，輕斥他：“做什麽？她現在魂魄漸漸離體，正是煎熬之時。你想她魂不歸位嗎？”

  容霽急忙收回手，緊張地看著雙眼緊閉的白月芙。她身體漸漸有了變化，一道虛影從她身上緩緩浮起。

  床上躺著的白月芙，臉色蒼白脆弱，她無聲無息，像待在壁櫥裏睡去的娃娃。

  這樣的她很是陌生，容霽心髒收緊。

  老阿婆手中拿著一碗水，水放在白月芙的額頭上，碗中清水一圈圈蕩開。

  筷子沿著碗沿一下一下敲擊，她嘴中念著晦澀的詞，像極其拗口的方言。

  生魂離體甚是痛苦，饒是白月芙喝下符紙水，生魂剝離的痛苦將她痛得幾近暈厥。

  空靈的聲音從遙遠的黑暗中傳來，好似往潭水中丟了一塊石子，聲音在黑暗中漾開。

  身子忽然一輕，她不受控製地追隨著那道聲音前去，忽地眼前出現一道刺眼的白光。

  白月芙下意識閉眼，意識從沉重地黑暗中蘇醒。她再度睜眼，看到了很多光影在變換。

  低頭，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自己。

  光影漸漸散去，重新凝聚起一個人的輪廓。從他的眉眼，到他的身形。

  她睜大眼，渾身都在顫，聲音抖得厲害。

  “容霽，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若是你再推開我，我絕不會再回頭。”

  她嘴上說著惡狠狠的話，卻在心中懇切地祈求他挽留。

  容霽盯著她看，忽然笑了，笑容溫暖縱容。他道：“好。”

  他可真是了解她，知道如何擊潰她的一腔孤勇。白月芙咬著唇，雙眼通紅。

  老阿婆垂著眼瞼，手中握著一把烏金色的小剪刀。

  “還有什麽想說的，一並說了吧。左右以後天涯兩處，各不相見。”

  紅絲線柔柔地繞在兩人的手腕間，她伸手握住，烏金色的小剪刀逼近紅線。

  白月芙猛地將手腕藏起，她臉色蒼白，喃喃道：“我不，我不信……”

  老阿婆嗤笑一聲：“不信什麽？他命裏如此，若不是因為有了羈絆，他早該入輪回了。”

  她老神在在地斜眼看著兩個年輕人，哼笑一聲，道：“我這幾十年，剪過的情絲比青絲還多。哪個剪完不是悲痛欲絕，最後還是再覓良人？”

  “人心呀，說是矢誌不渝，可還是會變的。更何況隻是短暫的情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