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將所有的祈願，都給了柳景初。

  夢中夢見煙花下的場景，她抬頭看著柳景初，頭頂是不斷盛放的煙花，四周是熱鬧的人群。

  身處繁華的世間，她隻望向眼前的男子。

  柳景初嘴唇張張合合，阿媛聽不清，但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她臉頰微紅，輕輕靠近前去。

  柳景初低頭，呼吸溫熱，聲音輕柔。

  “阿媛，再見。”

  她一愣，抬頭不見他的身影。四周擁擠喧鬧，獨不見柳景初。

  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在眼前晃動，她被擠在人群中，望向海潮般

  阿媛心慌得厲害，猛然間驚醒。

  她慌張地伸手向身旁探去，一骨碌爬起來。

  柳景初沉在睡夢中，阿媛喊他拉他，他隻是閉著眼不理。

  “柳景初，柳景初，你不能嚇我，說好的……”她咬牙憋回眼淚，聲音抖得厲害。

  阿媛跌跌撞撞跑出門，腳下一疼，跌倒在院子裏。她抬頭茫然地望著安靜的夜，卻不知該叫誰來。

  “求求你們，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可以救救他……”她幾近崩潰地低喃，無人應答。

  夜半，柳家徹明，孫碧雲進門，盯著床上的人不說話。

  許久後，她看向跪在床邊，拉著柳景初的手，神情恍惚的阿媛。

  “我不喜歡你，自景和為了你破例起，我便不喜歡。他為了你頂撞我，為了你不顧自己的身體，”孫碧雲眯起眼，“我真是恨毒了你。”

  阿媛恍若未聞。

  “不過他喜歡，他聽你的話。”孫碧雲緩步近前，在床榻邊坐下，看著緊閉雙眼的柳景初，眼神溫柔。

  “景和說他不想這麽活著，但我想，要是你的話，就算是活著下千萬次地獄，他也是肯的。”

  阿媛神情鬆動，轉頭看著她。

  孫碧雲手中握著那串檀木手串，將手串輕輕纏在柳景初的手腕上。

  “景和想不想活，能不能活，端看你的態度了。”

  她神情悠然，似乎篤定了阿媛的選擇。

  阿媛緊緊握著手中蒼白無力的手，眼角滑落兩串清淚。

  古鎮小巷，空氣中飄過濃濃的霧，腳下斑駁的石階仿佛看不到盡頭。

  夜濃黑，石階前後寂寂無人。阿媛跟在一襲黑衣的孫碧雲身後，像是走進了未知的世界。

  她害怕，怕這黑夜，怕黑夜中看不見的潛伏著的未知，更怕柳景初會醒不過來。

  不知走了多久，身上披著的鬥篷濕漉漉地落了層涼。

  阿媛遠遠看見，一座隱在黑夜中的古城。

  城內熱鬧得像是古鎮中的集市，一張張猙獰詭異的麵具在眼前晃過，阿媛心髒砰砰亂跳。

  她緊緊抓著孫碧雲交給她的一個黑色的符包，緊跟著前方的孫碧雲。

  拐進幾條巷子，有個臉上塗著白粉的婆子，從巷子一側出來，同孫碧雲低低交談，談話間抬頭看她一眼。

  孫碧雲塞給她一個荷包，白臉婆子掂了掂，道：“帶她進來吧。”

  婆子掀開沾了一層渾黑色邁進那扇小木門，阿媛聞見了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房間狹小昏暗，隻在桌子上擺著盞煤油燈。

  阿媛心跳得厲害，黑暗催生了恐懼，也讓她聽見了隱隱傳來的悶哼聲。

  那是一個女人壓抑著痛苦的喘息聲。

  那婆子忽然伸出幹樹皮一樣的手，猛地攥住阿媛的手腕。

  阿媛驚叫出聲：“你做什麽？”她掙紮，握在手腕上的手紋絲不動。

  白臉婆子鬆開手，兩隻深陷在鬆垮眼眶裏的眼眯起。

  孫碧雲上前一步，低聲道：“如何？可有法子？”

  阿媛心跳得厲害，那婆子兩隻眼盯著她，像是在打量貨物一般。她抱著手腕轉身想走，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兩人攔下她。

  那婆子從腰間取下煙杆子，耷拉著眼皮子，慢悠悠嘬了口煙。

  “比較麻煩，但是也並非全無可能。隨我來。”

  婆子轉身，孫碧雲跟上去。

  “等等，你去哪兒？她不跟我們回去嗎？景初還在等我們……”阿媛急忙叫住她。

  後門簾子撩開，孫碧雲回身，麵無表情道：“你不必知道這麽多，在這兒等著。這裏不比外頭，想回去就老實點。”

  矮小的房子裏，偶爾傳出幾聲痛苦的悶哼。

  後門的簾子被拉開，一個女人走出來。她捂得嚴實，但纖弱的身形和行走時的悶哼聲，出賣了她。

  她扶著牆麵，佝僂著身子走出門去。不多會兒，一個婆子從後門處進來，手裏拿著一個布包。

  她把布包塞給其中一個男人：“送過去。別忘了說一聲，這個是七個月大小的。”

  阿媛眼睛不由自主地盯著那個鼓鼓囊囊的布包，她聞見了一股悶臭的腥氣。

  男人接過來，似乎想打開看一眼，被那婆子抽了一巴掌。

  “作死啊，趕緊送了去！”

  那男人嘀咕一句，粗魯地卷起布包就往外走。那一瞬間，阿媛聽見布包裏傳來虛弱的啼哭聲。

  阿媛緊緊揪著衣服，額頭上冒出幾顆汗珠。她有些反胃，被不真實的暈眩感包圍。

  她忽然後悔進到這個詭異的地方。

  外麵忽然起了陣騷亂，門口的人撩開簾子，身形一晃，隨即阿媛聽到肉砸在地上的悶聲。

  她下意識起身奔到門口處，一個聲音催促她趕緊離開這兒。

  門前靜悄悄，那漢子已不見人影。

  心髒一下一下撞擊在胸腔間，阿媛想到壓抑的悶哼聲，想到那個藏著啼哭的布包，咬緊牙走了出去。

  巷子錯綜複雜，人人臉上戴著詭異可怕的麵具。阿媛磕磕絆絆地穿梭在人群裏，害怕、絕望。

  偌大的一座城，沒有一處可供她藏身的地方。

  她不時回身瞧著追在身後的黑夜，暗處似乎潛伏著一雙眼，靜候獵物入腹。

  阿媛像無頭蒼蠅一般在古城中亂躥，她看著走到盡頭的死巷口，急忙轉身。

  “嘭”。

  阿媛轉身，撞上了一堵悄無聲息出現的肉牆。她踉蹌後退，手臂被抓住。

  她僵住，緩緩抬頭，一頂凶神惡煞的惡鬼麵具映入眼簾。

  阿媛被嚇住，她訥訥著抖著嘴唇，隻見那人緩緩伸手，將她麵具取下。

  “跑什麽，不是挺大膽的嗎？連落音坊那等醃臢地都敢去，怎麽見了我，竟嚇成這副鬼樣子？”

  他抬手取下惡鬼麵，眼中帶著嘲諷的譏笑。

  柳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