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的名字
作者:月亮不睡我不睡      更新:2021-05-11 02:29      字數:2331
  那手修長蒼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那手覆在她的手上,完完全全將她的手包裹起來。

  貝齒輕咬著下唇,阿媛耳尖發燙,掌心出了層薄汗,手中的筆怎麽也握不穩。

  懷裏的一小團騰騰冒著熱氣,他也好不到哪裏去。

  柳景初本意是想調整她下筆的姿勢,誰知,手剛覆上去就亂了節奏。

  那雙細細軟軟的小手,不知有何魔力,竟讓他僵在那裏動彈不得。

  兩人一動不動地維持著這個姿勢,柳景初心尖輕顫,手指抬了抬。

  阿媛盯著筆尖,輕聲問道:“我,我們先從哪個字開始練呀?”

  “嗯?”他聲音輕輕,落在阿媛耳中,似春水溫柔。

  “我想,先寫一下我的名字。你教我吧。”這樣手把手教,肯定會學得快些。

  阿媛深以為然,老老實實地等著柳景初帶她下筆。

  抬起的手指輕輕落了回去,柳景初輕咳一聲。

  對,這樣教她才學得會,由著她胡亂塗寫,太浪費筆墨了。

  柳景初定了定心神,握著掌心下的小手,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下了她的名字。

  阿媛,阿媛,阿媛……

  夢中之境平和,在那抹纖細身影出現時,他恨不得將所有的溫柔傾盡。

  細致瑣碎的往事撲麵而來,正在引導柳景初的溪午眉頭輕皺。

  “他好像,很抗拒接下來的夢境。”

  借著夢境的力量,驅魘師可窺探到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他們可以引導夢主,將當年之事重現。

  可若是夢主產生執念,深陷夢境,會下意識將外來的力量,排斥在夢境外。

  若是執念過深,夢境會困住夢主,更甚,會困住道行尚淺的驅魘師……

  溪午倒是不怕,大不了拍拍屁股跑路。可桑笙不一樣,她要理清柳家和衝喜新娘的聯係,現下衝破夢境,將功虧一簣。

  溪午沉了口氣,催動法術,沉魂玉幽幽發著碧綠的柔光。

  阿媛驚訝地看著紙上的字,不敢相信是自己寫出來的。

  柳景初瞧著她驚喜的樣子,目光柔和。他想了想,想起上次幫阿媛寫的信,另起一行。

  阿媛看著筆下漸漸成形的字,喜笑顏開道:“我認得,這是阿毓的名字。”

  “嗯。”他垂眼,蒼白的臉色,被懷裏人身上粉色的衣裳,映出了些光彩。

  他握著她的手在紙上寫了幾遍,就要鬆手時,阿媛道:“我想再寫一個。”

  他重新握住:“嗯,那個字?”

  阿媛不說話了,訥訥著,將筆停在了寫著“阿媛”的名字旁。

  “我想寫一個柳字。”她聲音輕輕,麵上浮起一抹粉。

  柳景初手一頓,睫毛顫了顫。

  他鬆開她的手,直起身來:“你先學會這些,等學會了,再教你其他的。”

  阿媛短暫的愣過後,低頭應聲:“哦。”她伏在桌旁,寫字時有些心不在焉。

  柳景初遲遲不肯教她寫自己的名字,阿媛問過幾次,柳景初避開不允,她便不再問。

  一晃到了冬至。柳家沉悶規矩多,阿媛被拘在一方院子裏,漸漸忘了今夕何夕。

  傍晚時分,天陰沉,似是要下雪。

  她從佛堂出來,悶頭想著心事,不小心進了後院。正準備原路返回時,她聞見了空氣中傳來的香氣。

  阿媛聞著這股熟悉的餃子香,猛然想起今天是冬至。

  冬至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而在柳家,冬至日與往日並無區別。

  她望著後院裏的一棵臘梅樹,長長地舒了口氣。

  時間過得真快呀,轉眼間,她嫁到柳家已經四個月了。她回不去家裏,讓人捎回去的信也沒有回音。

  阿媛出神地望著褐色枝條上,鼓起的一個又一個花骨朵,心裏想著阿毓。

  正出神間,她瞧著那樹上,一處滿是嫣紅臘梅骨朵的枝子,“哢嚓”一聲被折斷。

  阿媛嚇一跳,方才她好像看見院牆的另一側,有一隻手一晃而過。

  她四處張望一圈,沒見有人來。阿媛做賊似的靠近院牆,將耳朵貼在牆麵上。

  這處獨立的小院子,是不許任何人靠近的。阿媛在進門後的第二天,婆子帶她去佛堂時,出言警告過。

  她從不靠近這院子,隻是剛才那折斷的花枝,和一晃而過的手,讓她有些心惴惴。

  冰冷的牆硌得耳朵疼,她仿佛聽見了自遠處而來的,縹緲的腳步聲。

  有風從身後灌進脖子裏,阿媛一個冷顫。

  “你在做什麽?”

  身後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音,將她嚇得登時背貼著牆壁,滿麵驚恐地看著來人。

  看清人後,阿媛長舒一口氣,兔子似的竄過來拱在他背後。

  柳景初輕咳兩聲,見她鼻頭凍得通紅,將手中的暖爐塞給她。

  跟著柳景初後麵來的柳婆子,萬分不滿地看了眼阿媛,責怪她亂跑,還連累柳景初出門尋她。

  阿媛借著他身形的遮擋,悄悄吐了吐舌頭。

  柳景初無奈地看她一眼,回身時,壓下翹起的嘴角。

  天色暗下來,有細小的雪花隨風飄過來。阿媛高舉著傘,跟在柳景初身側,亦步亦趨往房中去。

  空氣濕冷,他咳了幾聲,伸手將傘接過來。

  “拿好。本來字就寫得不好看,凍了手寫得更醜了。”他將暖手爐再次塞給她。

  阿媛過意不去,緊緊貼著他,試圖幫他擋掉寒風。

  雪越下越大,阿媛回房跺了跺腳,聞見一股香氣騰騰的味道。

  她回身跑到桌前,看見桌上擺著的東西,回身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是餃子呀,柳景初。”

  “嗯,去洗手。”柳景初將衣服掛好,擦幹手坐至桌前。

  餃子是羊肉餡的,還配了鮮紅的辣椒醬。阿媛塞了個餃子,心滿意足。

  他吃不得辣,也吃不慣羊肉的奶膻味。嚐過一個,便將碗中的幾隻給了阿媛,坐在對麵靜靜瞧著她吃。

  阿媛吃得歡快,忽然想起了方才在後院瞧見的一幕。

  她問柳景初:“後院那個小院子是做什麽的呀?”為什麽嚴禁外人進出?她瞧見的那個人又是誰?

  柳景初一愣,而後緩慢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阿媛喝了口羊肉湯,胃裏填的熱熱的。

  有婆子進門收拾碗筷,這一話題便告一段落。阿媛去洗漱,洗完回來坐在火爐旁絞幹頭發。

  柳景初興致缺缺,盯著她的身影發呆。

  那個院子,住著他不敢想不敢念的一人,是他的血緣兄弟,也是他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