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罘蘊花2
作者:月亮不睡我不睡      更新:2021-05-11 02:29      字數:2383
  孫碧雲聽見動靜出來,便見柳景初帶著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強撐著將身後的小女子護在羽翼下,顫巍巍地給了她所有的溫柔。

  門“哐當”一聲合上,柳景初支撐不住,踉蹌著歪倒在床邊,掩著唇咳了起來。

  阿媛急忙順著他的後背,卻瞥見從他掌心裏溢出的血。

  她慌了神,登時起身:“你等等啊,我去叫人來。”

  柳景初壓下針紮般的刺痛,伸手拽住她。

  “不準去,回來。”

  那血糊了阿媛一手,她下意識回握住他的手,蹲**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血的顏色暗沉,是昨夜鬱積在胸腔處的黑血。他喘著氣,背後出了層薄汗。

  他的手冰涼,抓著自己的手卻溫熱。她昨夜該是嚇壞了,現在躲在自己身旁,輕輕啜泣。

  柳景初望著床榻邊的黑血發呆,他如此弱,如果連想護之人都護不了,何來勇氣擁有?

  柳景初忽然怨恨起來,怨恨自己這般無用。

  他掙開阿媛的手,看也不看她,掙紮著爬到床上去。

  阿媛上前幫忙,被他大力拂開。

  “出去!”腳下虛浮無力,他扶住床沿,悲涼一笑。

  阿媛悶聲湊近前,小心地扶著他。柳景初忽然厭惡起自己來。

  若不是他貪圖一時的溫暖,她便不會留在柳家受這份罪。

  “你走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阿媛吸了吸鼻子,不懂他情緒為何轉變得這般快。

  柳景初咳了幾聲,捂著鈍痛的心口:“我去跟大夫人說,你收拾收拾,盡快離開。”

  阿媛眼圈發紅,囁嚅道:“可是我們不是成親了嗎?”自家裏應了這門親事起,她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去了。

  眼下柳景初趕她走,阿媛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況且,有他在,柳家也並非不能忍受。

  柳景初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眼帶譏誚地看著她。

  “成親?你知道成親是什麽意思嗎?你知道,成親後的男女又該如何?”

  他喉嚨發癢,心口酸澀得厲害。阿媛愣愣地看著他。

  “柳家衝喜的新娘,你不是頭一個。真要論起來,你連我的妻子都算不上。”

  所以,別傻了,也別用這眼神看著我。

  柳景初強迫自己直視著她的眼睛,直到那雙眼中被驚慌和眼淚占據。

  阿媛吸了吸鼻子:“你說得對,我不知道。”

  她抹了把眼淚,猛地靠近前來,猝不及防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是這樣嗎?”她帶著壯士扼腕的孤勇看著他,雙眼通紅。

  柳景初目光滯住,冷下來的心出現了裂縫。

  阿媛深吸一口氣,手發著顫捧起他的臉,再度上前。

  唇齒相碰間,柳景初聞到了那股讓他日夜難安的香氣。

  房間裏彌漫著不敢對視的尷尬,一個縮在床頭,一個靠在床尾。兩人目光直愣愣地盯著地毯,勢要將地毯盯出朵花來。

  阿媛臉兒紅紅,腳尖緊張地對在一起,手指絞著垂下的紗幔。

  柳景初扣著被子上的花紋,心裏有股暖熏的風呼呼地吹,直吹得他耳尖發紅,臉色發燙。

  思緒亂成了一團麻,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正天人交戰之際,他忽的聽到了輕微的鼾聲。

  轉頭看去,那個讓他心忽上忽下的兔子,竟沒事人一樣,靠在床頭上睡著了。

  阿媛睡得極熟,醒來已是下午。她睡得迷迷瞪瞪,擁著被子坐起來時,有片刻的恍惚。

  “醒了?”

  她下意識應聲:“嗯。”應完,後知後覺覺出不對來。

  柳景初坐在一旁,努力自然地說出了,默默排練一下午的台詞。然後,便緊緊閉上了嘴。

  阿媛撓了撓臉,帶著些不好意思,掀開被子穿好鞋下來。

  “你,你去歇著吧,我給你把床暖熱了。”

  “……”

  柳景初剛想張開的嘴,重新閉了回去。

  藥端上來,柳婆子捧著碗,略過阿媛向前伸出的手,遞到柳景初跟前。

  “先前那副藥方子,被別的藥性衝了效用。這藥啊,是夫人特意請大夫重新配的。少爺趁熱喝。”

  柳婆子有意無意地提起來。

  阿媛想到自己的一碗罘蘊水,害得柳景初臥床,抿了抿嘴,捏著手站在一邊。

  藥碗遲遲沒人接,柳景初斂下眼皮,恍若未聞,靜靜地看著手中的書。

  柳婆子臉上有些掛不住,她抬眼輕飄飄掃了眼阿媛。

  阿媛忙上前,接過碗來放在柳景初手邊。

  柳婆子自知柳景初不喜搭理她,知趣地走開。她走後,阿媛輕聲提醒道:“喝藥吧。”

  柳景初看了眼熬的濃黑的藥汁,聞著熱氣中的味道,舌尖便泛起苦澀。

  他皺了皺眉。

  “上次你煮的是什麽?再去煮一碗來。”他捏著書,看也不看那碗藥。

  阿媛可不敢再自作主張給他煮什麽罘蘊花了。

  “那不是什麽好藥,我家裏窮,所以拿來煮水喝。這是大伯母請的大夫特意配的,肯定好。”

  她推著那藥碗往前推了推,柳景初不理會。

  “那藥我喝了二十多年,照例不見好。你煮的那水雖然味道一般,但好在還有點用。”

  有用?阿媛睜大眼,不敢相信又有些小驚喜。

  她絞著手指,皺起小眉頭猶豫道:“可是,罘蘊花跟你喝的藥藥性相衝欸……”

  柳景初抬手捏著碗沿,將那碗濃黑的藥汁,倒入桌上的花盆裏。

  他放下碗,不去看瞪著大眼一臉呆相的兔子,繼續看著手裏的書。

  “還不去?”

  罘蘊花煮出的水清苦,比起濃黑澀口的藥汁,那點子苦澀也帶著清新爽口。

  柳景初喝完,嘴裏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塊山楂飴糖

  他抿唇,帶著溫熱的指腹在唇瓣上一觸即離。

  阿媛拿過碗來,兩隻眼睛彎彎地看著他,笑容淺卻意外地好看。

  “好不好吃?”

  她從隨身帶的小荷包裏,摸了一塊放進自己嘴裏,嚼了嚼,一側的臉頰鼓起。

  像將心愛的堅果藏在頰囊裏的小鬆鼠。

  山楂飴衝去了藥的清苦。酸生津,柳景初慢慢地抿,那股酸甜滋味占據整個唇齒間。

  她坐在桌前寫著字,嘴裏無意識地哼著曲兒。筆下的字歪歪扭扭,不像蚯蚓,倒像是春蠶。

  她寫得正起勁,身後幽幽傳來一道聲音。

  “照你這般練下去,雲間的紙都要貴了一番。”

  阿媛皺眉盯著筆下的字,乍看也說得過去,隻是細看之下,確實跟他寫給自己的不太一樣。

  正想著,手帶著筆被握住,一股清苦而熨帖的藥香氣從身後包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