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速度極快，秦錚伸出胳膊格在眼前，手臂上一沉。

  他迅速將手臂往旁邊大力甩去，在黑貓再度撲上來前，身子一矮，就地翻滾。皮夾克被撓破，手臂上多了幾條血痕。

  單膝跪地，秦錚抬頭，兩隻幽綠的瞳孔盯著他。

  “嚕……”黑貓撲了個空，嘴裏發出低低的咕嚕聲。

  屋裏的掙紮聲明顯，有急切的腳步聲逼近。秦錚右手撐地，低伏著身子，眼睛緊緊盯著蓄勢待發的黑貓。

  他凝神聽著動靜，左手向腰間慢慢移去。

  麵前的黑貓身形逐漸變得龐大，秦錚瞳孔緊縮。那雙幽綠的瞳孔，像是兩個旋渦，將他慢慢吸進去。

  秦錚瞳孔微微顫動，掙紮著逐漸失焦。

  “嘭”，秦錚身形晃晃悠悠往旁邊倒去，滾下三層高的台階，腦門在石階上一磕，瞬間疼醒。

  “嚕……喵嗚！”黑貓叫聲淒厲，一團黑影穩穩當當落在秦錚剛才所處的位置。

  他齜牙咧嘴地站起來，捂著腦袋看向將他踹飛的人。

  “兄弟你下腳再狠一點，就直接把我送走了。”

  祁聲並不看他，眼睛盯著不斷試探靠近的黑貓。

  “感覺如何？”

  秦錚借著祁聲的力道站穩：“還行，就是有點惡心。”

  他晃了晃腦袋，眼前有片刻的重影。秦錚罵罵咧咧道：“這宅子真他娘的邪門。”

  房間裏的帷幔緊緊捂住房內的聲息，周圍陷入黑暗。有腳步聲往小院子趕來，聲音踢踢踏踏，越發地清晰。

  隻是，久不見人來。

  黑影撲過來，祁聲身體後仰，往後退了兩步。腳下方磚微晃，周圍的氣流悄然發生了變化。

  陰涼之風時不時從背後、腳下溜過，腳步聲漸近，但仍未見有人前來。祁聲抬了抬有些發沉的腳，眸色深沉。

  那貓兒動作異常靈敏，次次向著兩人臉上抓去。尤其是秦錚，小彎刃幾次貼著他的鼻子劃過。

  黑貓養得好，渾身油光水滑。秦錚頭昏昏沉沉，腳下虛浮，一時拿它不住，隻得護著臉連連後退。

  腳下險些被絆住，他急急站穩，眼前扭曲的景象恢複原位。

  他看著蹲在地上，拱起身子的貓兒，心下惱火。

  綠瞳幽幽，黑貓繞著腳下的方磚轉著圈。祁聲扶住秦錚的肩膀，低聲道：“趕緊離開這兒。”

  秦錚心下沉沉，他不甘地看一眼漆黑的屋子。

  黑夜中，仿佛有雙眼睛在屋內靜靜注視著他們。

  兩人轉身，平地刮起了旋風。幾片枯黃的樹葉被風眼卷起，撲簌簌地往兩人身上去。

  風沙眯眼，有一物順風而來。眼皮上隨即一痛，秦錚伸手摸去，低頭看時，手上掛著一條血絲。

  可真他娘的邪門！

  風吹散了貓叫的淒厲，也吹偏了它來時的方位。那團黑影飛起，貓爪中藏著的小彎刃露出，目標是祁聲的眼睛。

  “喵！嗚喵！”

  一重物落地，祁聲身上一輕，方才桎梏住自己的力量散去。他看向一旁。

  那黑貓像是被纏住一般，在地上扭動起來，四肢劇烈掙紮。

  “走。”祁聲扶住秦錚的胳膊，兩人迅速離開雜草荒生的院子。

  風聲停歇，院子恢複寂靜。年久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黑衣白臉婦人走出來。

  地上落著一隻紅色的小符包，她彎腰撿起，翻過符包，上麵歪歪扭扭地繡了隻肥豬。

  黑貓憤怒地掙紮，爪子在臉上撓破幾處滲出血來，有紙人悠悠落下，頃刻間化成灰燼。

  黑貓在紙人消失的地方，憤怒地刨著地。

  “梅久娘？”婦人捏著符包中掉出的符紙，輕喃道。

  人間半日的二樓房間內，桑笙被一爪子拍醒。

  她睜眼，小梨花正在追著不停跳動的紙人，蠢乎乎的樣子像是沒見過世麵一樣。

  起身捏住紙人，桑笙一巴掌將小梨花推進貓窩裏。

  “趕緊睡覺！”

  她快速穿好衣服，拿過簪子將頭發一挽，開門走了出去。

  夜霧漸濃，有人踏進了雲間古鎮，霧氣中隱隱有銅鈴聲響。

  偶有幾隻鬼探頭探腦地跟上來，未等靠近，察覺到那股不好惹的氣息，趕緊縮著脖子飄了回去。

  桑笙拎著驅魂燈，在一處宅子前停下。小紙人輕忽忽地飄落在地，化成灰隨風散開。

  這是座老宅，宅子高大威嚴，依稀可以看出早年間的輝煌。

  在雲間古鎮，能有這種老宅的人家，想必家境差不到哪兒去。

  可就算是一戶普通人家，對風水也極其看重。而麵前這座宅子，風水算不得極佳，內外透著股荒廢之氣。

  桑笙輕飄飄地翻牆落地，掃了眼庭院裏的蕭蕭落木，緩步向前走去。

  牆邊擺了一溜的水缸，缸中水波微漾。桑笙走過，聽到了時聚時散的篤篤聲。

  水門聞音？驅魂燈焰光一閃，她順著石階往前走，走過圓形拱門，來到了小院子。

  院子裏荒草叢生，四周種滿了高大的垂柳。乍一踏入此處的人，看了心裏無端生了壓抑，更不要提久住此處的人了。

  若非故意為之，那便是主人家敗落到，連請風水師的錢都沒得了。

  桑笙望著院子裏煢煢獨立的房子，撩開隨風舞動的柳枝，緩步走了進去。

  腳下踩著枯草落葉，衰落的生命被擠壓，發出破碎的聲音。

  她踩到一塊石板，腳下微微晃動。

  忽有風影自平地起，風刃卷著草葉向她襲來。桑笙揮手，指間紙人飛出，打落一地秋風。

  早年間，大戶人家為護院，請人擺陣將宅子下的地靈縛住。一旦有外人觸動法陣，便會有鬼奴前來阻止。

  她立在秋風裏，看向緩緩打開的房門。

  陣法無甚稀奇，隻是主人家既有意壞這院子的風水，為何又處心積慮，召來鬼奴守護？

  桑笙眼睛微眯，想起掛在大門旁，刻有主家的木牌。

  雲間柳家？

  房間內點起燭光，窗紗上的光影搖擺晃動，塗著厚厚脂粉的老婦人走出。

  她臉型細長，顴骨的肉鬆弛下來，扯得眼皮下垂。堆起的皮往下墜，墜得嘴角下垂。不笑時，一臉的陰沉相。

  老婦一身舊時的斜襟長褂長裙，懷裏抱著隻黑貓。

  她捏著黑貓的下巴，老而不失銳利的眼睛，掃向空蕩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