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黃昏的新娘
作者:
月亮不睡我不睡 更新:2021-05-11 02:28 字數:2280
雲間古鎮巷子深深,踏進這座小城鎮,數十年風雨走過的滄桑撲麵而來。
舊故裏草木深。秦錚撥開瘋長的藤蔓,看向深巷裏的一行人。
六個身穿黑衣,腰上係著紅綢帶的男人,抬著一頂紅色花轎。頭戴紅花的喜娘跟在轎子旁,一行人不聲不響地往巷子裏去。
太陽初初落下,最後的光撒在發舊的轎子頂,紅色的玲瓏球裏盛著鈴鐺。
鈴,鈴。
古鎮,黃昏,深巷,舊花轎。迎親的新郎不見人影,送嫁的新娘不見喜氣。
他們剛進古鎮,便遇上了一場詭異的昏禮。
小舟貼著牆麵,盯著漸行漸遠的轎子,低聲道:“秦隊,轎子裏的人,會不會跟失蹤的女學生有關?”
一個月內兩名女學生接連失蹤,她們最後出現的地方,全都指向了雲間古鎮附近。
秦錚望向毫無喜氣的送嫁隊伍,神情肅穆。
“跟上。”
雲間古鎮有著濃鬱的古樸氣息,踏進巷中,恍惚讓人夢回舊時年代。
深巷高宅威嚴,花轎從後門抬了進去。秦錚隱在對角巷子的矮牆處,隔著枯萎的野梔子,看著大門緩緩閉上。
門關的一瞬間,紅影一閃,隨即院牆內的腳步亂了。
他擰眉看向暮色下的宅子,心跳加快。
秋始,陰氣漸盛,萬物呈衰敗凋零之相。古鎮巷子又深又長,秋風起,人聲寂寂,陰寒之氣漸生。
小舟搓了搓後脖頸,幾次往身後瞧。麵前的宅子院牆高大,黑漆漆的沒有一絲人氣,看得他心裏發毛。
更不論黃昏時,抬進後門的那頂花轎子了。
“秦隊,要不要回去找人來?”
從婺城到古鎮有一段不小的距離,隻怕裏麵的人等不及。
秦錚眸色沉沉,那串淩亂的腳步聲,在他心裏逐漸膨脹擴大。
“你在這兒接應,半個小時如果我還沒出來,拿上我的證件,去調來最近的警力。”
小舟接住秦錚丟過來的證件,心裏捏了把汗。
他們的秦隊年少有為,剛勇有謀,隻是行事太過灑脫,不拘小節,屢次被人告狀告到關局那裏。
上次在鬧事抓捕犯人,關局打來電話罵了半個鍾頭。最後,秦錚被罰寫五千字的檢討。
小舟一邊搜一邊湊字數,好不容易寫完,眼前飄過一片密密麻麻的字。
眼看秦錚這次又要“頂風作案”,小舟擔心之餘,替自己捏了把汗。
秦錚利落地翻過院牆,老宅裏有些過分安靜,隻有前院露出綽綽燈影。
他隱匿著身形,跟上那頂轎子。
轎子裏隱隱傳出輕微的啜泣聲,秦錚一直尾隨著到了後院。
穿過後院的影壁牆,轎子抬過了圓形拱門。垂柳拂過轎子頂的玲瓏球,鈴鐺鈴鈴地悶響。
這是個獨立的小院子,院子裏雜草叢生,院牆處種滿了垂柳。踏進此處,隻覺胸腔中憋著一股鬱氣。
幾人放下轎子,不做一絲停留,垂頭疾步走出院子。
“吱呀”,門打開,兩個臉色煞白的婆子走出來,彎腰拉扯出轎子裏的新娘。
紅蓋頭拉扯間滑落,婆子也不計較,卷起蓋頭,粗魯地將人薅進了房中。
房門“咣當”一聲關緊。秦錚的心跟著緊了緊。
門窗緊閉,內裏拉起了厚厚的帷幔。滿院漆黑,唯有窗邊一處,帷幔未拉緊,漏出一點昏黃燭光。
秦錚挪到窗台旁,窗欞處年久失修,邊緣微微脹開。他順著一點縫隙往裏看去。
屋內燃了香,一股淡雅安神的香氣飄出來。綁住手腕的新娘,被蒙上了蓋頭。兩個白臉婆子強摁著她,對著床榻彎腰一拜。
床邊背對著窗子坐著一婦人,黑褂黑褲,頭發緊緊束在腦後,拿網兜子網住。
臨近了,秦錚才看清,那兩個白臉婆子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白粉。身上穿的衣服,像是民國時的斜襟褂子。
隻見那婦人一點頭,兩個婆子便一左一右,架著新娘子往床上去。
那床寬大,秦錚往裏看了看,視線被黑衣婦人和重重疊疊的床幔遮住。
他正盯著看,那婦人像是察覺到有人窺探,回過身來。
一張垂垂老矣的麵容,此刻目光中盡是凶氣。秦錚來不及避開,便對上另一雙瞳孔。
那雙瞳孔閃著綠色的幽光。
婦人懷裏的黑貓瞬間衝著秦錚撲來,渾身毛奓起,威脅的低吼聲從嗓子眼裏滾出。
古鎮天色瞬間黑下來。深巷中聲音時斷時續,陰風陣陣,小舟心裏毛毛的。
他自秦錚進到宅子後,便心神不寧。眼見秦錚翻過了高大的院牆,小舟終於忍不住發了信息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小舟胡思亂想間,忽覺身後多了道呼吸聲。
“祁,祁教授!”小舟緊張地破了音,他看著麵無表情的祁聲,忽然油然而生出一陣感動。
未等他眼淚盈滿眶,祁聲道:“他進去多久了?”
“十七分鍾,離我們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三分鍾。”
祁聲一到,小舟有了主心骨,他好奇問道:“祁教授,您現在不應該是在婺城嗎?怎麽這麽快就趕過來了?”
祁聲不想說話。他剛到古鎮附近,便收到了小舟的信息。
猶豫一秒,祁聲將藥方子揣回口袋,調轉車頭向雲間古鎮駛去。
他望向夜色下大門緊閉的高宅,神色微凝。
“祁教授……”
祁聲抬腳向著後巷中走去:“按照你們秦隊的指示來。”
“噯,祁教授?”
小舟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院牆內,手一哆嗦,摳掉了一塊斑駁的牆皮。
完了完了,秦隊出不來,還把祁教授搭了進去。小舟在心裏,為自己虔誠地插了三炷香。
另一邊,祁聲落地,隱在一叢野蠻生長的冬青樹後,掃了眼這座宅子。
庭院內草木繁多,主人家不施修剪,任其自由生長。石階中間長出雜草,風一吹,草影顫動,像是殘影經過。
前後院隻有幾點燈光,偶爾有人走過,腳步聲空空如寂。深秋草木衰落,風過時,草木更襯得這宅子有股陰森之氣。
牆邊貼著牆壁處,擺了一溜青黑色的水缸。
缸中隻有水,水或深或淺,有細微的聲音出現,便激得水麵微蕩。
他從第一口將滿未溢的水缸,看到拐角處的最後一隻,聽到了自後院傳來的貓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