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夢中見君5
作者:月亮不睡我不睡      更新:2021-05-11 02:28      字數:2566
  “覃少爺。”憐君微微垂頭示意。風中帶著涼意,她輕輕摩挲下胳膊。

  肩上一暖,她抬頭,身旁人周身沐浴在雲霞的暖色中,麵容有些模糊。

  覃雲青在地上放了雙軟底繡鞋,輕聲道:“換上。”說完,轉身回到船頭。

  身上的外套帶著股暖意,憐君回到船艙中,脫下腳上的帶跟皮鞋。

  這鞋子美則美矣,隻是穿了一會兒,腳後便磨出泡來。她盯著腳上那雙白色的繡鞋,輕輕笑了一下,隨即收斂笑意。

  暮色漸濃,程鳶興盡乘舟歸,遠遠伸手招呼。

  笑意未深,苑州城的方向響起了槍聲。三人回身,暮色涼透,夜色下的苑州城,像是被煙火燎身的困獸。

  船行至半路被截住,半日的功夫,何守愚瞬間蒼老。灰白的頭發被晚風吹亂,兩頰深深凹陷下去。

  覃大帥的親兵,護著懷有身孕的姨太太趕過來。

  覃雲青恨不能飛身過去:“先生,城內如何?”

  張大頭帶兵打來了。城內有內敵,加上三倍兵力的炮火,苑州城恐怕是無力回天了。

  瞥見覃雲青身後的憐君,何守愚深深地看她一眼,隨即丟過來個包裹。

  有船氣勢洶洶地開過來,槍聲在湖麵上響起。

  “少爺,走吧,越遠越好,隻請看好小女。”他彎腰輯身,起身時揮手,船橫在他們小船的前方,抵住了密集的槍火。

  憐君被推進船篷中,她淚眼朦朧地看向夜色下船頭的身影。風吹起那身灰色的長袍,獵獵風聲混著槍聲飛過來。

  月色淒涼,小船奪命似的往前劃。湖中覃家的大船已被擊退,槍聲夾著強勁的風,呼嘯著打在他們的船上。

  姨太太尖叫起來。覃雲青咬牙,靠岸後,將自己身邊的親兵推過去。

  “護住姨娘,分開走!”他回身,拉過憐君往山上跑。

  山路崎嶇,灌木瘋長。兩人像無頭蒼蠅一般在山中亂躥,槍聲在山中回蕩,追了整整一夜。

  十六不見月明,雨下了兩天,兩人在山中躲了兩天。

  秋雨涼甚,覃雲青帶著她跳下斷崖時,劃破了手腿,第二天夜裏發了熱。

  “覃少爺,覃雲青……”憐君輕輕一推,男人重重倒過來壓在她肩上。身上滾燙,人已經燒得說胡話了。

  淩晨,覃雲青醒過來。喉嚨像被火燒後,浸入涼水中。他輕咳幾聲,隨即一隻手在身上拍了拍。

  抬頭,憐君正靠在石頭上睡著,頭一點一點。而他正靠在她肩上,身上蓋著外套。

  她未醒,方才隻是下意識的動作。覃雲青把外套取下來,冷不防懷裏咕嚕咕嚕滾出一個綠皮果子。

  腳邊還有幾塊果皮、果核。

  喉嚨澀痛,覃雲青拿起果子啃了兩口。皮又厚又硬,內裏的汁液倒是多。覃雲青被酸了一下,清涼的汁水瞬間滋潤了幹疼的嗓子。

  腿上糊了一片青色的草藥,用白色的蕾絲綁好,還貼心地係了一個蝴蝶結。

  山中氣溫低,覃雲青昏昏欲睡間,本能地貼近了熱源。

  ……

  仲秋後便斷斷續續下著雨,山中格外地冷。也幸虧如此,覃雲青腿上的傷沒有發炎。

  山路泥濘,覃雲青腿腳不便,四處采果子采草藥的活,便落在憐君身上。

  她低頭拿石頭搗藥,裙擺上沾了泥。覃雲青看著自己的腿,對自己的處境和如今的局勢,惱火又無助。

  憐君將綠色的草藥糊糊,細細地塗在傷口處。她用布條沾了雨水,幫他擦著臉,沉靜的麵容讓人甚是安心。

  覃雲青看著她,微翹的睫毛上,還掛著傍晚時,山中霧氣凝成的露珠。

  雙目對視的瞬間,憐君手微頓,隨即收了目光和手。

  二人在山中多日,每天朝夕相處,一個眼神便知如何,倒是不曾多說過話。

  如今這對視讓憐君有些許心慌。

  一股力道忽的推著她向前,憐君眼前一黑,唇上隨即被一團溫熱覆蓋。

  漆黑的夜裏,山洞中,時間變得模棱兩可。兩人的氣息交纏。

  她慌忙起身,借著夜色的遮掩,提起裙擺坐的遠遠的。氣氛一時安靜得可怕,兩人僵持著,一直到夜深。

  “我,我娶你如何?”

  這聲音極輕,憐君不知是不是幻聽,閉眼沉沉睡去。

  大雨衝了山路,程鳶帶人找過來。得虧的天氣涼,又有憐君在一旁照顧,覃雲青身上的傷勢並未嚴重。

  眼看著麵前兩人慘兮兮的模樣,縱有千萬句話也說不出口。

  山下見了程青鸞,仍是那副溫和模樣。

  憐君垂著頭,在程青鸞伸手要扶她時,掩去羞愧,快一步施禮坐進車裏。

  覃大帥懷裏護著夫人,被人從背後打成了篩子。夫妻磕磕絆絆二十餘年,臨了還是手牽著手赴了黃泉路。

  苑州城被張大頭占領,不光是苑州城,孫家小姐也被他強領進門做了姨太。

  隻是沒等坐穩,張大頭被覃雲山從背後捅了一刀,屍體在城門上掛了兩天。

  平日裏不顯山不顯水的覃府二少爺,覃雲山殺光了張大頭的親信和親眷,隻留下了孫瑤。

  城內如今一片混亂。

  覃府還是覃府,張大頭急匆匆納了姨太太,連牌子都沒來得及摘。

  倒是省了不少事。

  覃雲山讓位讓得痛快,手一揮,就將覃府和苑州城交到了覃雲青手中。臨走前,揚言不日後,來喝覃雲青和憐君的喜酒。

  憐君淨身換了身衣服,孤零零地坐在房中。

  覃府不複往日熱鬧,憐君在房中待的心慌,隻能繡起了嫁衣。

  這門婚事匆忙,憐君來不及見覃雲青一麵,便被塞進了大紅的嫁衣中。

  她坐著花轎,聽著外麵的鑼鼓聲,想自己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嫁給了心悅之人,如今卻生不出一點欣喜的滋味。

  婚禮潦草,賓客尚坐不滿大堂。她穿著嫁衣,蓋著紅蓋頭,蓮步輕移。珍珠和銀鈴相撞,激起清響。

  高堂皆不在,拜完天地,嫁衣已被眼淚打濕。憐君憶起中秋那晚,想到自己與父親連團圓飯都沒吃上,身形微晃。

  “二拜……”

  “覃少爺,求求您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您昨晚走後,小姐她醒來看不見您,哭著喊著要去跳江!”

  尖利的聲音刺得憐君一激靈,之後的聲音憐君已經聽不甚清。那丫鬟說了什麽,覃雲青幾時走的,她都不知道。

  憐君堂也沒拜完,便被推搡著進了後院。

  房門被重重關上,蓋著紅蓋頭的憐君緩步來到床邊坐下。短短幾日,變故太多,時至今日,她精神已有些恍惚。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憐君心中升起些暖。

  腳步聲漸近,蓋頭被挑開那瞬間,陰笑的覃雲山出現在麵前。

  “你!”憐君瑟縮一下,瞪大眼。

  “我的蠢哥哥啊,這麽美的美人放著不要,偏去追那個殘花敗柳。嘖嘖。”

  覃雲山麵色陰鬱扭曲,幾下將憐君逼到床角。

  “他既如此沒本事,便叫我來疼疼你。”

  ……

  後院喜房的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憐君幾次暈過去,又被疼醒。她看著頭頂上刺目的紅色,眼中滲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