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被送到了市醫院急診，周江城利用特權爭取了主刀醫生的職位，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著實讓人耳暈目眩。

  蘇庭舫在送宋知過來時也一起上了樓，在手術室外靜候。

  中午十二點，一直到下午四點，足足四個小時宋知才被推出來，他上前詢問情況，無意瞥見手術室的周江城暈倒在地，他顧不上沒換消毒服闖進去，“你怎麽樣了？”

  周江城臉色毫無血色，手臂止不住的顫抖，他隻說了兩個字，“宋知。”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我扶你去休息。”

  周江城學醫的目地是因為宋知，他處理過很多大大小小的手術，卻唯獨沒有給宋知做過手術，因為他不敢，她十五歲的時候失蹤了一段時間，回來之後整個人都神神叨叨的，宋君說是病了，可具體發生了什麽隻有當事人和宋君清楚，但即使不說他也能察覺出異常，宋知的力氣，速度和恢複能力都超出了正常人類，或許這的確可以成為她驕傲的底氣，可有利也有弊，她開始變得消沉懶散，看見血會興奮，這種情況是後天形成的，在醫學上很難解釋清楚。至此以來她都沒出過任何意外，因此他並未深究過這個問題，直到，顧醒的出現。

  他是第一個能讓她失控忤逆老宋的人，他嫉妒的快要瘋了。

  此時，庭院外天色黯淡，暮色西沉，兩隻小麻雀結伴落在樹梢上觀望，似是在覓食，又想是在找地方築巢。

  顧醒坐在樹底下，從會場回來就一直一言不發，微風晃過他的短發，長睫下的黑瞳就像是巨大的黑洞，帶著仿佛能穿透一切陽光的黑暗。

  簫聲抱著一包牛肉幹坐在旁邊，“先生，您要是不吃不喝，宋小姐知道了會心疼的。”

  “我回來之前去看過宋小姐，她已經可以說話了，估計明天就可以登台打滾。”

  “簫聲，你還記不記得，顧盞臨死前跟我說的話。”他們的記憶是共享的，簫聲知道顧醒的全部。

  他說，“您是說，其實你比我可憐多了。”

  他沒說話，視線從地麵轉移到遠處，“我就算再看不起他也不能否認他的才華，我曾經一度認為他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對所有人都很有耐心，包括被我打壓，可他，卻活成了我羨慕的樣子。”

  顧盞的一生除了奉獻給了科研，但他還有一兒一女，他把他們安頓的很好，顧鶴北並不知情。

  他的世界沒有愛恨情仇，隻有刀光血影，宋知是唯一的那點光，可他卻抓不住了。

  簫聲是顧盞畢生的心血，可他卻毫不猶豫給了他應該憎恨一輩子的那個人。他對他說，“阿醒，要好好活下去，你的笑聲，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當時的他不信任何人，舉步維艱。

  簫聲咽下牛肉幹說，“先生，與其說羨慕，倒不如把握當下，至少宋小姐是你觸手可及的，她很愛你，你也很愛她，隻是你忘記了，她卻沒有。”

  “我在蒙田的隨筆集裏看過這樣一段話，命運對我們並無所謂利害，它隻供給我們利害的材料和種子，任那比它強的靈魂隨著改變和應用，因為靈魂才是自己的幸與不幸的唯一主宰，這句話的意思就好比，生命猶如浮雲，隻有靈魂才能決定一切，隨心適性固然舒朗，但是往前走，未必是件壞事。”

  “你為什麽要看這種毒雞湯？”

  “先生，我是人類的知識存儲器。當然，您若是需要，我也可以手動抱抱你。”

  “滾。”他一點都不想抱他。

  “……”

  宋知恢複能力很快，手術之後兩個小時就清醒了，並轉出重症病房，她知道自己闖了禍，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跟周江城道歉，他情緒不高，要是往常一定早就破口大罵，可這一次，他選擇了沉默，做好小米粥擱床頭櫃就出門抽煙去，他的異常，總讓宋知覺得，她好像，要失去他了，委屈，從心底溢出來。

  蘇庭舫輕輕歎氣，“宋知，這件事換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好受，你得給他時間消化。”

  “可是他從來沒有不理我。”

  “他沒有不理你，他隻是在自責。”

  宋知半信半疑，“那顧醒呢？他有沒有來？”

  話題瞬間轉移，蘇庭舫本不想打擊她，但又不想騙她，糾結了一會說，“沒有。”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事發突然，他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一絲絲緊張的情緒，他看宋知的時候就像是陌生人。

  宋知早就知道，提前準備好了接受現實，當這些**裸的擺在麵前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有點難過，但不後悔。

  宋知身份暴露之後，最膈應的無疑是顏闕，他花了大價錢雇的跑腿人，和周江城關係匪淺，這就好比當頭一棒狠狠地砸了下來，當晚他就去VL投訴要退款。

  宋知不在的時候，管理人是李堯和盛尹，他們聽完，對視一眼理直氣壯的說，“她月亮做的事，跟我們VL有什麽關係？”

  哦，不給退唄。

  盛尹和李堯當時在現場，看到了自家大小姐舍身忘死往那個顧醒身上撲，生氣是一定的，他們從始至終站在宋君這邊，相當排斥顧醒這個人。他們VL沒有去找他要精神損失費就已經是仁至義盡，畢竟宋知明麵上接的還是顏闕的活。

  顏闕一聽氣的冒煙，避免血壓升高，掉頭就走。

  盛尹讓助理去送送，最好把人送到門口，宋知在公司的崇拜者多，要是不出意外，他是不會安全的。VL是公認的強盜集團，從來是名副其實。

  晚一點的時候，蘇庭舫去接薑錦禦放學，薑錦禦一聽到宋知住院，吵著鬧著要蘇庭舫帶他去醫院，蘇庭舫沒辦法了，就帶來了。

  “知知姐姐。”薑錦禦邁著小短腿撲到了病床邊上，聽蘇庭舫說宋知腰上劃了一刀，不敢碰，乖乖站著。

  “唔，小乞丐你來了。”宋知正好一個人閑著無聊，有個人能在身邊磕嘮終歸是好的。

  蘇庭舫笑道，“什麽小乞丐長小乞丐短的，叫這個長大萬一沒出息，他有名字。”

  薑錦禦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笑容恬靜，“知知姐姐喜歡叫什麽都可以。”

  蘇庭舫抽了抽嘴角，這個沒骨氣的家夥，也不知道隨誰。盡管如此，他還是隨意補充了一句，“薑錦禦，你不是有東西要送給姐姐嗎？”

  宋知喝著水，噴了一被子。

  “你說他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