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這恩愛佳話其實是假？難不成丞相背著夫人在外有了私生女？眼前這個容妃娘娘就是丞相的私生女？

  這幾乎是在場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頓時有些夫人都紅了眼眶，暗罵果然天下男人都是渣，哪有什麽出淤泥而不染的好男人。

  有些大臣反而鬆了口氣，這些年被丞相這麽一座大山壓著，每每與自己夫人爭吵，她都要把丞相搬出來，說什麽人家身份如此尊崇都能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他身份不如人家還三妻四妾，每每都說的他們麵紅耳赤，抬不起頭來。

  總之一時間，眾人紛紛麵色各異，連馨妃顯然都想歪了，臉色不由得一變，卻依舊色厲內荏道：“你此話何意。”

  “明秀是丞相之女，本宮自然也是丞相之女啊。”蜀繡裝作泫然欲泣的樣子，“陛下明鑒，若是冒名頂替，可是殺頭的罪過，臣妾怎麽敢呢，臣妾還想多活一些日子，多伺候陛下一些時日呢。”

  玄旭對於女子後半句話表示滿意，淡淡的點了點頭。

  馨妃瞧著玄旭的反應有些不敢置信，質疑道：“丞相隻有一個女兒，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天下皆知也不一定就是事實。”蜀繡含笑道，“就如同天下人都以為鎮國大將軍功高震主，心思不純呢。”

  蜀繡笑意盈盈的，如同一隻無害純良的小白兔，說出的話卻仿佛利刃一般直直的朝馨妃的心口刺去，刺的她麵色蒼白尖聲反駁：“你休要胡說，我父親、我赫家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本宮也是如同姐姐這樣想的，鎮國大將軍對陛下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鑒啊。”蜀繡深以為然連連點頭，“既然如此，便說明天下人都認為的事情其實也不一定是正確的，那天下人都認為丞相隻有一個女兒，自然也可能是錯誤的。姐姐覺得呢？”

  馨妃被這話問的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應該點頭還是搖頭。

  玄旭在上方瞧著，不禁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意，自家繡繡還真是言辭犀利，非同凡響啊。

  “你休要花言巧語蒙蔽天下人，你究竟是不是丞相之女，此事你說了不算，丞相說了也不算。”

  “那馨妃姐姐的覺得怎麽才算？”蜀繡不恥下問。

  “族譜，你若是入了明家族譜，本宮便承認你是丞相之女。”

  蜀繡麵露難色，道：“族譜自然是在老家祠堂之內，路途遙遠，恐怕一時不能翻看。”

  馨妃瞧見蜀繡這個表情還來不及高興，就聽蜀繡繼續道：“不過相府祠堂之內倒是有一本抄錄的，若是姐姐願意，就瞧瞧這本吧。”

  馨妃聽見蜀繡如此主動，不由得愈加不安。

  朝中官員祖上大都不是帝都人士，因此家族之中的那本族譜自然是放在老家祠堂之內好生供奉，不過大多都會抄錄一份，放在自己帝都的府邸之中，這是習俗。

  馨妃家中也是如此，自然知道這抄錄的族譜若是作假，不管你是何身份都將被逐出族內，要知道如今的家族觀念還是很深，人們大多認為，若被逐族，死後將不入輪回，是極重的懲罰。

  “那就請丞相將明家家譜帶來，供諸位一觀。”

  在馨妃想來丞相多年不納妾，姬圓顯然是個很有手段的女子，蜀繡恐怕是被姬圓所不容的私生女，否則也不會這麽多年都毫無消息，必定是被丞相藏匿起來。既然如此，怎麽可能讓她入族譜，因此認定了蜀繡此刻不過是在硬撐。

  “不用馨妃娘娘請，臣自己來了。”丞相一身紅色仙鶴補子，手上捧著一個發舊的纏金楠木盒，步伐穩重從殿外走進來。

  他身後半步跟著一個溫婉女子，藍紅相間的誥命服上繡著鴛鴦圖案，麵色柔和，讓人瞧著就心生親近。

  不過她此刻正小心扶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穿著一身月白繡牡丹錦衣，想來是畏寒，外頭還披了件寬大的白狐鬥篷，將整個人都遮的得嚴嚴實實的。

  宋暖兒一瞧見那人，就驚呼出聲道：“明秀。”那人可不就是原本此刻應該臥床靜養的明秀。

  蜀繡瞧見來人不由得麵色微微一邊，主動上前幾步扶住那女子，略有嗔怪道：“姐姐身子不好，怎麽也來了。”

  說著有些疑惑的朝姬圓看去，今夜原本隻說了讓丞相一個人來的，怎麽明秀和夫人也一同過來了，尤其是明秀，如今已經有了四月的身孕，已然初顯了肚子，若是被人家發現可怎麽辦。

  “她聽說了這的事，不放心你，一定要跟過來瞧瞧，沒法子，我也隻能一同陪過來。”丞相夫人朝蜀繡道，顯然對自己女兒的性子也有些無可奈何。

  “行了，既是年節宴，你們就不必行禮了。”丞相三人入了殿，便要朝陛下行禮，蜀繡連忙瞪了他一眼，玄旭知道她心係明秀身子，隻好開口道。

  蜀繡瞧著明秀那孱弱的樣子，心中不忍，原本是想召小太監搬把椅子來讓她歇息，又怕反應過度讓人懷疑了去，心下沒了打趣馨妃的意思，隻想速戰速決。

  指著丞相手中的木匣子朝馨妃道：“謹妃姐姐，這就是供在明府祠堂的那一卷族譜了，您瞧仔細著些。”

  隨著蜀繡的話出口，丞相上前幾步，將匣子遞給馨妃，馨妃方才瞧見蜀繡與明秀與姬圓說話態度熟稔，心頭就開始狂跳，此刻強裝震驚的取出木匣子內的族譜，可微微顫抖的手卻暴露了主人並不平靜的內心。

  “哦對了，想來馨妃姐姐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吧。”蜀繡笑道，“丞相與丞相父母是臣妾的異父異母，因此臣妾姓蜀，名字倒是與姐姐同音，不過是繡花的繡。”

  馨妃打開那族譜，瞧了第一眼，就瞧見那蜀繡兩個字明晃晃的寫在明秀的邊上，當時就雙手一軟，若不是蜀繡眼疾手快，隻怕那卷族譜就要掉到地上。

  “馨妃姐姐，怎麽這麽不小心，這可是相府族譜。”蜀繡像是被嚇了一大跳一樣，趕緊將族譜好生放回那木匣子中，嗔怪道。

  “陛下早就知道此事？”馨妃喃喃問道。

  “姐姐這說的哪裏話，陛下自然是清楚的，那聖旨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丞相之女，臣妾雖是養女，但也是入了族譜的。”蜀繡掩唇一笑。

  馨妃哪裏還會在意這些事情，滿腦子就隻有“完了”二字，怒目圓睜道：“如此大事，你為何不早說？你既然不是明秀，又為何從不解釋！”

  “馨妃姐姐可曾問過臣妾呢？”蜀繡有些為難，“臣妾還以為姐姐是早就知道的呢。更何況馨妃姐姐你每次喚臣妾明秀，臣妾可從來不曾應過一聲。”

  馨妃差點一口老血都氣的噴出來，她知道？她若是知道今日還會如此大張旗鼓，最後卻落了自己的麵子？

  最可氣的是她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確實有幾次叫過她名字，她還真的不曾應，可她也從沒有解釋過啊！

  “赫錦繡，你鬧夠了沒有？”玄旭本來就是想今夜讓丞相捧上那一卷族譜，斷了她的念想即可，可蜀繡每每記起她劃在茶茗臉上的那一刀都恨得咬牙切齒，自然不會放棄這種捉弄折磨她的好機會，因此今夜才會有了這麽一出。

  從信心滿滿到如今希望被打碎，個中滋味，應該很有趣才是。

  想著馨妃此刻心中該有多麽絕望，蜀繡不禁惡趣味的勾起一抹笑意。

  “陛……陛下。”馨妃還是第一次陛下在大庭廣眾之下直呼其名，徹底慌亂起來，“陛下息怒，臣妾也是不知此間內情，臣妾還以為是她蒙騙了陛下，臣妾是不想讓陛下被蒙在鼓裏啊。”

  “喲，瞧姐姐這話說的。”蜀繡語氣輕快，帶著不加掩飾的欣喜道，“您若是懷疑，大可以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告訴陛下，陛下若是不知情，自會查證，若是你所說不假，陛下自然記得你功勞。可你偏偏要在這宮宴之上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來，幸好此事陛下早就知情也就罷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臣妾真的膽大包天蒙蔽了陛下，你要將陛下的臉麵置於何地，將皇家的尊嚴置於何地，姐姐是想讓天下都嘲笑陛下不成？”

  蜀繡的話一句一句的落在馨妃耳中，震得她幾乎站都站不穩，麵色慘白，哆嗦著身子急切的向天子解釋道：“陛下，陛下臣妾絕對沒有這樣想。”

  “來人，馨妃言行無狀，帶回稞藍殿，好生反省，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宮。”天子麵色陰沉的難看，像是想到若真是如蜀繡所說，今夜他並不知情，恐怕第二日天下人都會嘲笑他愚昧無知一般。

  陛下發話，立刻有兩個龍武禁軍上前，將此刻已經花容失色的馨妃向外拖拽而去，馨妃原本還想說些求饒的話，突然瞧見蜀繡與上方的明黃身影對視一眼互相露出笑意，瞧見陛下眼中對自己的冷漠，心頭突然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一片通透。

  她突然想明白了，今夜其實就是陛下與容妃設下的局，讓自己出了這麽大一個醜，今夜這麽多官員百姓在場，恐怕第二日今夜的事就會立刻傳遍全帝都，很快，所有天下人都會知道此刻自己的醜態。

  馨妃此刻忽然不在掙紮，眼中是巨大又洶湧而出的悲傷，鋪天蓋地的湧現出來，她什麽都不怕，但隻要一想到今夜自己最愛的男人竟然聯合別的女子算計自己，她如何不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瞧著馨妃陡然詭異的沉默下去，任由禁軍將她向外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