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麽了？”宋暖兒瞧著眼前眉眼間似乎與明秀有些相似，卻更加精致嫵媚的紅衣女子，心頭劇烈的狂跳，卻強自鎮靜道。

  若說明秀是小家碧玉如同春日江水般，溫和纏綿惹人憐惜，眼前的女子便如同夏日驕陽，灼灼夭夭，美得極富有侵略性。

  “她，你認識嗎？”馨妃聲音帶著幾分不自覺的引誘，像是騙孩子的壞人。

  宋暖兒剛想脫口而出“不認識”三個字，卻猛然間有些反應過來，這女子穿著宮裝，瞧著坐的位置，竟然還是個妃子，在場的馨妃、淑妃、謹妃她雖不熟悉，但京都的圈子就這麽大，她也都是見過的。

  那麽隻剩下這個與明秀相似的女子，坦然自若的坐在位子上，抬起眼直直的朝她看過來，眼中一片清明透亮，不染塵埃。

  宋暖兒的第一個反應是這樣一雙魅、惑的桃花眼竟然能有這樣幹淨通透的眼神，第二個反應就陡然一驚，聯想起方才的對話，她仿佛明白了今夜等著她的究竟是什麽。頓時有些無助的朝自己的父親看去。

  可顯然刑部尚書此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從眼前自家女兒的反應中已經看出來了，這容妃十有八、九真是冒名頂替的，可自己都能看出來的東西，沒道理陛下瞧不出來，既然陛下瞧得出來，如今卻還不動怒，這態度就有些值得讓人好好琢磨了。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多想的時候，刑部尚書深深看了一眼南溪與宋珩言，狠狠一咬牙，朝著自家女兒微微搖了搖頭。

  他今日就賭一把，宋珩言雖是武官，但是從一個小兵到如今三十餘歲便官拜三品，他必然不會如同麵上顯示的這般粗魯莽撞，而這個南溪南將軍，雖然接觸的不多，可也是個心思重的。這兩人必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否則斷然不會用自己的前途在這時候站出來說話。

  隻不過這次他確實想錯了，這兩個人，南溪打的就是哪怕拚了自己的前途不要也要保下蜀繡。

  而宋珩言經曆過江南的事情，知道陛下對蜀繡究竟用情多深，即便馨妃今日所言不虛，恐怕陛下也不會怪罪，既然如此，何不賣一個麵子，況且他對蜀繡當日禦書房那番點醒他的話，依舊心存感激。

  當然，不管究竟是什麽想法，總歸陰差陽錯，刑部尚書是賭對了。

  宋暖兒得了父親指令，心中立刻安定不少，微微仰起頭脆聲道：“此人臣女自然認識，不就是容妃娘娘嗎，難不成娘娘你不認識？”

  “本宮自然認識。”馨妃被宋暖兒一噎，頗有些氣急敗壞，道，“本宮是問你你她是不是相府嫡女，明秀。”

  宋暖兒張口一個“是”字就要說出來，蜀繡卻忽然站起聲來打斷道：“行了，馨妃娘娘不用再問她了。”

  刑部尚書是堅定的站在丞相身後，也就是陛下這邊，因此他以為陛下是明知容妃娘娘真實身份，卻不想拆穿，才會讓自己女兒假意承認。

  可蜀繡本就打算今夜要挑明身份，若是讓宋暖兒說出那一個“是”字，等她身份公諸於世，宋暖兒就算是欺君，這罪名這渾水，蜀繡不願意扣給她一個姑娘家。

  “怎麽，你怕了？”馨妃卻以為蜀繡這是心虛了，不由得麵露自得之色。

  “娘娘苦苦相逼，不就是想讓本宮承認並非是明秀，而是冒名頂替嗎？”蜀繡朝著宋暖兒揮了揮手，讓她退回她父親身旁，紅唇微啟道，“娘娘若是想知道，自己來問就是，何必繞這麽大一個圈子。”

  “那你可是承認了，你並非明秀。”馨妃上前一步，目光帶著咄咄逼人之色。

  “本宮承認了，本宮並非明秀。”蜀繡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緩緩從案後站起身來，眼神慵懶隨意，卻帶著無盡的冰冷寒意，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視著人間的螻蟻。

  大殿之中，嘈雜聲瞬間大了起來，眾人皆不敢置信，這可是欺君之罪，她居然就毫不避諱的認了，難不成是被嚇傻了不成。

  南溪和宋珩言更是眉頭立刻緊鎖，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馨妃見她就這麽承認了，原本準備好的一大堆質問之詞突然沒有了用武之地，反而一怔，心頭不僅沒有喜悅，反而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恐慌。

  如今蜀繡的眼神讓她如同被什麽野獸盯上一樣，發自靈魂的顫栗。可這顫栗隻維持了極為短暫的一瞬，就演變為了出離的憤怒，馨妃對於自己竟然會對蜀繡感到恐懼而羞惱，朝著陛下朗聲道：“陛下，此人冒名頂替混入後宮，定然所圖極大，臣妾請陛下將她關入天牢，嚴刑拷打，問出幕後主使。”

  玄旭端坐在案後，卻沒有如馨妃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嘴角依舊含著一抹笑意，隻是這笑意未達眼底，顯得有幾分冷意。

  “不知娘娘所說的幕後主使，可是指丞相？”蜀繡上前幾步，走到馨妃對麵，姿態從容，裙角牡丹如同朵朵盛放在她腳下一般華貴。

  如今即便是再蠢笨的人都已經察覺到，陛下與容妃娘娘對此事的態度有些奇怪，像是胸有成竹，又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馨妃的舉動。

  刑部尚書鬆了口氣，知道方才自己賭對了，不禁也有些感激容妃，她方才打斷自己女兒的話，想來就是不想讓暖兒牽扯上這一灘渾水。

  馨妃自己然也有所察覺，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若想要再退形勢已經不允許，她隻能咬緊了牙關道：“你冒充的是丞相之女，之後也曾與丞相見過數次，他卻一直不曾認出你來，若不是有意隱瞞，難道他還認不出自己女兒來？”

  “馨妃娘娘這話倒是沒有說錯，丞相上次在朝堂之上與容妃娘娘可是見過一麵的，還有更早的時候容妃娘娘大出風頭的那次百國使者恭賀陛下登基的夜宴上，丞相也在，怎麽就沒認出來這不是自己女兒呢。”劇情變化的太快，此刻還是有些人轉不過彎來，朝著自己身邊的同僚輕聲道。

  “你莫不是還看不明白嗎？”那同僚皺眉道，“你瞧容妃娘娘如今氣定神閑，陛下更是到如今都沒有發話，臉上也沒有怒意，恐怕是心裏早就清楚了。”

  “你是說陛下早就知道容妃娘娘並非丞相嫡女？”

  “咱們陛下那是何等樣的人物，怎麽會對枕邊人都不了解呢，恐怕馨妃這次是要賠了夫人又折兵咯。”那同僚是文臣，見到赫榮的女兒出醜，自然是幸災樂禍的，“你且看著吧。”

  蜀繡聽著馨妃的話，不甚在意的笑道：“娘娘慎言，本宮隻認了自己不是明秀，可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欺君罔上，冒名頂替呢。”

  “胡言亂語，當初陛下聖旨上說的清清楚楚，是要丞相之女入宮，天下皆知，丞相隻有一個女兒，就是明秀，你既然不是她，不是冒名頂替欺君罔上又是什麽？”馨妃言辭犀利，想來是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聲音愈發響亮起來。

  “啪啪啪。”

  眾人瞧著這皇家後宮的大戰，皆屏氣凝神小心垂頭縮在角落，生怕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此刻突兀出現的掌聲，也就顯得格外刺耳。

  這掌聲自然是蜀繡發出來的，她麵色帶著三分讚歎，雙手拍擊之聲清脆響亮，惹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蜀繡渾然不覺自己此刻的舉動有多麽不合時宜，衷心讚美道：“馨妃娘娘說的真是精彩絕倫有理有據，本宮都差點相信了。”

  “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馨妃狠狠一甩袖，怒道，“本宮方才難道有哪一句錯了嗎？”

  端嬪越瞧越是不對勁，蜀繡不是個蠢笨的，相反，自己與她幾次交手都落了下風，吃了不少苦頭，如今她氣定神閑，必然是留有後手。

  隻是此刻她即便是想阻止，想來馨妃也不會聽自己的，反而會把自己拖下水，不如就冷眼瞧著究竟是誰棋高一著，反正如今馨妃對自己也沒有好臉子，她們之中無論是誰吃了虧，對自己來說都是好事，這麽想著，端嬪還真就一動不動看起戲來。

  “娘娘方才句句都對，不過還確實有一句，錯了。”蜀繡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淡淡道，她皮膚本就白皙無暇，如今在宮燈的照映之下，更加顯得潔白如玉。

  “哪一句。”馨妃瞧著她從始至終平淡無波的表情，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誰說丞相隻有一個女兒。”

  滿堂嘩然。

  丞相的夫人來自大蜀，是姬家後人，當年他倆的的故事在京都也算是出名，而後來丞相夫人十月懷胎，生下明秀，卻傷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丞相依舊不離不棄，這麽多年也沒有納過妾。

  畢竟在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而在場的更是如此，不過正是因為如此，丞相與姬圓的故事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更為難得，眾位夫人都羨慕姬圓眼光好，挑了這麽一個用情至深的男人，而還未出嫁的女兒家，自然個個都希望日後自己的夫君也能如同丞相這般對自己。

  正是因為如今身居高位卻依舊不改初心，所以這故事極出名，這故事極出名，所以知道的人也眾多。所以蜀繡此刻突然說丞相不止一個女兒，眾人自然震驚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