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的事。”玄旭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好。

  之前明秀與曹安的事情被丞相夫婦發現之後，明秀就被接回了丞相府中伺候，可是明秀日日寡歡，丞相夫人瞧著心疼，又求了旨讓她去郊外院子靜養，也算是圖個山清水秀，心情好些。

  可那曹安不知從何處得知明秀如今院子所在，日日前去，明秀本就對他割舍不下，兩人便偷偷私會，有一日被丞相抓個正著，他怒急攻心險些昏死過去，總算是消停了一些日子。

  可明秀卻日日以淚洗麵食不下咽，畢竟是他唯一的女兒，就這樣過了幾日，丞相雖然不情不願，但總歸是鬆了口，可正在這檔口，丞相居然發現曹安又去了青樓，雖然立刻派人將他抓回來，關在了一處隱蔽地方，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和自己女兒將實情說出。

  她本就體弱，如今又懷胎將滿四月，若是實話實說，恐怕刺激太大，若受不了刺激牽連到腹中孩兒，恐有性命之憂。

  “這曹安，還真是厲害。”蜀繡聽完，將筷子狠狠拍在桌上，怒道。

  玄旭心疼，抓起她的手小心瞧了，道：“氣歸氣，何苦傷了自己。”

  “丞相有說怎麽打算嗎？”蜀繡問到。

  “他想你去勸勸。”玄旭道，“朕沒答應，隻說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蜀繡也著實為難，倒不是不想去勸，隻怕是勸了之後又像上次一樣，耐不住曹安三言兩語就又死心塌地了，反倒她裏外不是人，實在是讓人心寒。

  “這事棘手，你若不想去便不去。”玄旭看出她的為難，道。

  蜀繡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丞相忠心於你，也幫了我不少，況且他們走到今天這步我也算是有責任，於情於理我都該去勸勸。”

  “好。”既然蜀繡想去，玄旭自然應聲，“你打算何時出宮，朕陪你。”

  “這次不能光是勸勸，得下一劑猛藥，隻是怕明秀受不住，我要先和丞相夫婦說清楚，看他們意思。”蜀繡道，“陛下，我可以宣命婦入宮的吧。”

  “你如今位列四妃，自然可以。”

  “我要宣丞相夫人入宮。”

  當日下午，丞相夫人，一品誥命夫人姬圓入宮，在皖繡宮呆了兩個時辰，然後又匆匆離去，聽人丞相夫人離開的時候滿臉糾結，神情複雜。

  當日晚上，一處偏僻院子內，一個被關了許久的男子終於被放出，他饑腸轆轆，身無分文。

  也在當天晚上，一個溫軟閣的姑娘恰巧路過此地，認出這男子正是以前出手大方的曹安曹公子，於是將他帶回溫軟閣，好生照料伺候。

  第二日夜幕剛剛降臨，玄旭陪蜀繡匆匆用過晚膳，帶上茶茗從地道離宮，林波早就候在地道出口，一行四人，朝明秀如今安胎的小院而去。

  “陛下，娘娘，你們怎麽來了。”院門是懷珠打開的，一瞧見是他們四人，忍不住驚喜道。

  正要行禮，卻被蜀繡打斷道：“出門在外，不必拘禮，我們是來探望明秀姐姐的。”

  “是，陛下，娘娘，請隨奴婢來。”懷珠連忙在前引路，道，“娘娘來的正好，這幾日我家小姐一直胃口不好，精神也差，興許見了娘娘心情會好些。”

  蜀繡不語，心中卻暗歎，這是心病，該用心藥醫。

  院子雅致，但是不大，很快就到了明秀的房門口，懷珠敲了敲房門，裏麵立刻傳來懷玉的聲音：“小姐要歇息了，有事明天再說。”

  “懷玉姐姐，是陛下和容妃娘娘來看望小姐了。”懷珠壓低了聲音道。

  裏麵立刻傳來些零碎的聲音，接著就是懷玉有些慌亂的聲音：“請陛下與娘娘稍等，奴婢伺候小姐更衣。”

  “不急，動作輕緩些。”蜀繡略揚高了聲調道。

  不過想來，天子站在門外，也沒什麽人會不急，沒多久，房門就“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明秀與懷玉有些恭謹的站在一旁，剛想跪下，就被蜀繡一把攙住，道：“姐姐體弱，就免了吧。”

  “多謝娘娘。”明秀感激的笑了笑。

  蜀繡瞧著她的麵色，蒼白憔悴，眼下有重重的一圈黑影，想來是許久沒有睡好覺了，不由得皺眉道：“姐姐這是何苦糟蹋自己身子，就算不為自己，也至少為腹中孩子考慮一下吧，你這樣下去恐怕是還沒挨到十月懷胎，自己就先扛不住了。”

  “進去說吧，你今夜出來穿的少，小心著涼。”玄旭突然開口道，不過他眼裏素來容不下別的女人，這話自然也是對蜀繡說的。

  蜀繡點了點頭，小心饞著明秀進了房間，正要讓她坐下，卻見她突然反抗了一下，道：“陛下還沒落座。”

  蜀繡有些無奈的道：“不用管他。”然後略微強硬的把她按下。

  明秀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玄旭，發現他竟然真的沒有一絲不悅，心中對蜀繡如今在玄旭處的地位，更有了一絲新的猜測。

  “你們今日怎麽來了。”明秀自從被丞相接回府之後，對外事便不再操心，丞相怕她多想傷身，也沒將玄旭與蜀繡的事告訴過她，因此她對外界的傳聞並不知曉。

  “來瞧瞧你，順便讓茶茗給你把個脈。”

  蜀繡一個眼神，茶茗立刻上前道：“明秀小姐把手伸出來，茶茗給您瞧瞧。”

  雖然對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晚上突然要來給自己把脈，但是處於對蜀繡的信任，明秀還是將手伸了出來。

  茶茗靜了一會兒，笑道：“明秀小姐的孩子很健康，隻是您最近精神不太好，有些體虛，我這有顆藥丸，吃了之後可以培本固元，對身體有益。”

  蜀繡適時的倒了一杯茶水遞給明秀，道：“既然如此，姐姐便立刻服了吧。”

  明秀一怔，被蜀繡這突如其來的迫不及待搞得有些不解。

  蜀繡也不解釋，依舊笑著舉起茶杯。

  明秀有些遲疑的接過茶茗的藥丸，又拿起蜀繡手上的茶杯，將藥丸就水服下。

  蜀繡笑意放大，站起身道：“好，既然姐姐服了，那咱們就出發吧。”

  “出發？要去何處？去幹嘛？”懷珠不解。

  “娘娘，小姐體弱，外麵夜寒，不宜出門啊。”懷玉先是一怔，反應過來之後連忙道。

  隻有明秀，像是猜到了什麽一樣，默不作聲，蒼白的嘴唇緊緊抿住。

  “去幹嘛？去找曹安。”蜀繡瞧著明秀的樣子，有些無奈，但終究還是放軟了語氣。

  房內突然陷入一陣沉默，陛下與蜀繡深夜前來，在曹安失蹤數日之後沒頭沒腦的說要去找他，明秀隱約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心頭微跳。

  “陛下，娘娘，夜已經深了，我……我還是不去了吧。”明秀越到最後聲音就越是微弱，她隱隱有一種預感，若是今夜自己跟著去了，恐怕自己會看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不禁有些畏懼。

  “明秀姐姐，其實你心裏也是不相信他的，不然也不會不敢不去了。”蜀繡歎了口氣道，“若你打定了主意要渾渾噩噩過這一生，蒙著眼睛不去看清曹安為人，那不論是誰都幫不了你。

  “今夜你與我同去，曹安若能守住本心，明日我親自去找丞相，讓他給你們一個機會。可若你不去，我不會強求，但這也會是我最後一次來找你，從此之後，你好自為之。”

  蜀繡說完，拉住玄旭的手毫不猶豫的起身向外走去，麵色果斷，但隻有玄旭從她不由自主握的極為用力的手上才知道，她其實此刻也很緊張。

  直到蜀繡走到房門口，都不見明秀開口阻攔，不禁歎了口氣卻沒有回頭道：“明秀，我昨日見了你母親，不是隻有你一人日日以淚洗麵食不知味的，你即便不為腹中的孩子，也應該為你父母考慮考慮，他們為你真的也付出了很多。我言盡於此。”

  瞧著蜀繡情緒不高的樣子，玄旭帶著安撫意味的摟住她肩膀，就要跨步出去，後麵突然傳來明秀的聲音：“……我去。”

  是夜，一輛奢華的馬車在寂靜的街道上行駛，青洛並無宵禁，隻不過冬日寒夜，沒什麽事無人願意出門，此刻街上除了這一輛馬車並無他人。

  那馬車行駛了許久，最終在一座懸掛著粉紅燈籠，裏麵傳來隱隱喧鬧之聲的樓旁停下。

  馬車停在那樓後院門口，立刻有一個從裏麵走出恭敬道：“見過幾位貴人。”

  “無需多禮，都準備好了嗎？”馬車內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

  “是，就等貴人們到了。”

  “進去吧。”

  那人恭敬的點了點頭，打開院門，馬車直接駛入院子，在一間房間外停下。

  “幾位貴人進去稍候。”

  “辛苦花姨了。”方才那女子的聲音再次傳出來，正是蜀繡，隨著她的話音，駕車的林波取出一個下馬的木質三階小樓梯放好，隨後馬車門被打開，從裏麵先走出了兩個女子，正是茶茗與懷玉，兩人下車之後，玄旭也跨步走出，轉身扶著蜀繡下來，而明秀自然有懷玉扶著。

  懷珠性子急，明秀讓她留在院中守著，沒有帶出來。

  而方才引他們入院子的自然就是花姨，這院子便是之前的溫軟閣。

  幾人入了房間，隻見這房內放著幾把椅子，上麵都墊了厚厚的軟墊子，極為舒適，而椅子對麵的牆壁做成了鏤空的花樣，對麵房間的情形雖然朦朧但還是能看個大概。

  “對麵不會瞧見我們嗎？”茶茗瞧著那牆壁，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