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眾人的聲音，薑老剛剛被挫敗的麵子好像又回來了一些一樣，忍不住道：“老朽冒昧問一句，不知兩位貴人，黑紗覆麵，不以真實麵目示人，是何用意？”

  謝老爺一聽，連連叫苦不迭，剛剛玄旭反應冷淡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不妙了，果然，以薑老的性子，如何耐得住別人對自己如此輕視。

  這話聽著沒什麽問題，可是有心人一琢磨，就覺得有諷刺他們不敢見人的意味。

  陶百兩等人見薑老與貴人隱隱有對峙的意思，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靜觀其變，反正是在謝老爺的地盤上，他們最多是個路人甲乙丙丁。

  “既然知道冒昧，那就不要問了。”大家都能聽出來的意思，玄旭自然不會漏下，眉峰微微皺起，原本隻是清冷的聲音，如今已經如初冬薄雪，略微覆蓋上了一層冷意。

  蜀繡知道，他這是隱隱動了怒氣。

  雖然他大部分的時候，總是一副散漫慵懶事事無所謂的態度，甚至在自己麵前有時還是一副流氓無賴的模樣，但她深知，這隻是麵對自己時的樣子。

  但實際上，他是青洛帝王，萬萬人之上，一言定人生死，手段殘忍暴虐，無人膽敢違逆。

  而薑河，真是不知者無畏。

  薑河年紀已大，聽玄旭如此說自己，跟差點喘不過氣來似得深吸了兩口氣，嚇得他身後跟著的小廝急忙給他拍背順氣。

  眾人顯然沒有想到玄旭竟然回答的如此不給薑老麵子，一時間有些摸不準他是真的身份高貴到不在乎薑老，還是故弄玄虛。

  “你……你……豎子無理！”薑老手指指著玄旭，顫巍巍的道。

  玄旭看著那指著自己的手，嘴角勾出一個嗜血的危險笑容，他原本不欲計較，可偏偏有人上趕著送死。一時間威壓鋪天蓋地的朝著薑河籠罩而去，眾人一時間如同身處極北之地的千年寒冰洞，麵上毫無血色。

  全場仍舊無礙的估計也就隻有蜀繡一人了，看著薑老已經癱軟在太師椅上，嘴唇張張合合，卻始終說不出，或者說是不敢再說出什麽話來。

  “薑老，您既然累了，就先回府休息吧。”蜀繡在玄旭徹底發怒之前，伸出自己的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朝著薑老身後的小廝道，“送你家主人回府。”

  女子聲音不大，卻婉轉清亮，讓那小廝不由自主的就順著她的意思，扶著薑老朝外走去。

  而玄旭那嚇人的威壓，也在蜀繡的手碰到他之後慢慢緩解下來，如同春風吹過，萬物複蘇，眾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薑老倒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態，緊緊抿著一張嘴，雖然臉色差的嚇人，但最後還是隨著小廝出了府門。

  “咳咳，薑老的身子骨是越來越不好了。”見薑老離開，謝老爺順著話頭隨意接了一句，緩解了一下眾人的情緒，朝著玄旭道，“貴人，煙陽幾乎九成九的商戶都在此處了。”

  態度竟然比之前更加恭敬三分，若說之前隻是小意討好，那麽如今就有些敬畏的意思在這裏麵了。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玄旭如此有恃無恐，必然地位還在薑老之上，甚至高的不知一星半點，很有可能，是三品大員。

  青洛官場，三品以下，相對來說，升遷容易且人數眾多，可自三品起，就完全是一道分水嶺，算是真正踏入了青洛的官場核心，人數極少並且若無大功，很難升遷。

  “見過貴人，在下陶百兩，家中靠絲綢首飾等營生過活。”陶百兩連忙開口道，語氣是說不出的諂媚小心。

  玄旭方才被蜀繡製止，如今已經恢複了正常，聞言點點頭，卻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見玄旭不提起皇商之事，安柏林不禁有些焦急，以為是他還在惱怒方才的事情，忍不住給謝老爺瘋狂打眼色。

  謝老爺收到他的眼色，想著貴人交給他的重任，隻能主動開口，在眾人鼓勵的眼色裏道：“貴人，方才大家對密旨有所……有所……有所……”

  謝老爺傻眼了，一眾商戶也傻眼了。

  他要怎麽說，有人對聖旨有意見？不要命了嗎敢對聖旨有意見，就算是下道聖旨要斬你滿門你也隻能磕頭謝恩，高呼萬歲。

  一時間想不出確切形容詞的謝老爺就這樣卡在了一半。

  蜀繡無語扶額，自己和玄旭到底是找了個什麽極、品幫他們辦事啊。

  “大家有什麽想法，大可以提出來，陛下最是聖明仁厚，胸懷寬廣，諸位都是他的子民，不必拘謹。”蜀繡見現場突然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忍不住開口引導他們一下。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紛紛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這兩個貴人雖然男的那個看著不好相處，可女的那個看著還是很不錯的。

  尤其是瞧瞧人家那話說的，明明是讓大家提意見，卻不動聲色的狠狠拍了一通馬屁，這才是說話之道啊。

  眾人紛紛點頭，看來說話這門藝術自己還是要多多練習啊。

  “貴人，是這樣的，陛下的密旨中提到，有三個皇商的名額，如今謝老爺眾望所歸，占去了一個，那麽還有兩個。”這次說話的是沈珍珠，想來是斟酌過後的言語，極為謹慎，還不動聲色的抬了一把謝老爺。

  蜀繡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對於這個當年能和玄旭皇爺爺一爭龍椅，雖然惜敗但還是狠狠坑了他一把的八王爺的後人，玄旭和蜀繡兩人都很有興趣。

  “陛下的意思是捐糧最多的兩家商戶可以獲得皇商的稱號，如此一來，百姓就可以熬過這段日子，商戶糧食的損失也因為皇商的稱號得到了彌補。”沈珍珠繼續道。

  蜀繡開口：“正是，陛下這份旨意，考慮的很周全了，既顧及到了百姓，又顧及到了商戶。”

  “陛下高瞻遠矚英明神武。”

  “陛下可真是心係百姓啊。”

  一時間，眾人紛紛拍馬屁，順著蜀繡的話恭維道。

  蜀繡不動聲色的瞧著身邊的男子，看不清他的臉色，不知道他見眾人當著他的麵瘋狂拍馬屁是什麽感受。而場中眾人若是知道自己口中這個英明神武無所不能的陛下，其實就在他們眼前，又會是什麽反應。

  “可是……”沈珍珠一臉為難的表情，在這一派祥和美好的畫麵中格外刺眼。

  蜀繡故作不解的問到：“這位夫人，可是有什麽問題？”

  沈珍珠咬了咬嘴唇，本就嬌媚動人的模樣硬生生添了三分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民女本不願意提的，但是……但是事關重大，還是不得不講。”

  “沈珍珠，你少在這裏放幺蛾子。”梁天見沈珍珠真的要說，生怕兩位貴人被她說動，自己即將到手的皇商位置插翅飛走，忍不住激動到。

  “聽他說。”蜀繡怎麽可能讓梁天打斷自己的計劃，微微提高了聲音。

  梁天與安柏林自然聽出了蜀繡口口氣中的一絲不悅，不敢再開口，隻能死死的盯著沈珍珠，妄圖用眼神恐嚇她。

  可沈珍珠哪有那麽容易被嚇到，不僅在玄旭與蜀繡看不到的角度偷偷的狠狠瞪了回去，一轉臉又是那副矯揉造作的樣子，道：“兩位貴人，陛下下密旨封皇商的原因，其實就是想要讓百姓們不至於挨餓，可以撐到九日後帝都派來的壓糧隊，對嗎？”

  玄旭微微點頭。

  見點頭的竟然是玄旭而不是蜀繡，沈珍珠的臉色微微好看了一些，顯得更為自信，畢竟明眼人來看，兩個貴人之中，地位高的應該還是這個男子。

  “可若是兩位皇商加起來的糧食不足以撐過這九日呢。”沈珍珠不顧安柏林與梁天那本是威脅，如今又是哀求的眼神，直接道。

  “怎麽可能？”蜀繡的語氣像是不敢相信，道，“他一個謝府，並不是做糧食生意的，存的糧都足以稱上一兩日，更何況是煙陽城中糧食最多的兩戶。”

  “貴人有所不住，謝老爺是因為早年的事情，所以特別喜歡屯糧，至於別的，煙陽城如今最大的兩家糧鋪都在場，貴人若不相信，可以直接問他們。”沈珍珠直言道。

  “她說的可是真的？”蜀繡扭頭望向安柏林與梁天所在的位置。

  “這……這……是真的。”安柏林與梁天見沈珍珠竟然還是不管不顧的說了出來，雖然滿腔怨恨，但還是無可奈何的說了實話，若是說假話誇下海口，到時候卻拿不出那麽多糧食，那可是欺君之罪。

  蜀繡聞言，像是極為震驚一樣，猛的扭過頭去看謝老爺，怒道：“他們的話是什麽意思？”

  謝老爺雖然明明知道那是在演戲，可依舊忍不住心肝一個哆嗦，雙膝一軟就跪在了蜀繡麵前，連忙道：“貴……貴人恕罪。”

  “你當時可沒和我講過這個情況。”蜀繡語氣森冷，像是極為生氣，而一旁的玄旭也配合的降低了氣壓，一時間眾人不禁都捏了一把汗。

  “貴人恕罪……貴人恕罪……”謝老爺不禁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實在是，實在是我真的沒有想到啊，他們兩家好歹也是吃這碗飯的，屯糧糧食竟然那麽少。”

  聽他這樣說，安柏林與梁天不禁變了臉色，好個姓謝的，這是挖坑給他們倆呢，故意說是他們糧少，見貴人發怒在推卸責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