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反正這也沒有別人
作者:栗栗佳      更新:2021-05-08 14:07      字數:3684
  “夫人。”

  陳硯濃輕輕叫她一聲,道,“快些用膳吧,要涼了。”

  “哎,好。”蜀繡點點頭,當下又記起寶藏的事情,也無心去在乎四娘的變化。

  “瞧著夫人的模樣,還真是不像宰相府的嫡女。”

  蜀繡剛咽下一口肉粥,就聽到陳硯濃狀似無意淡淡說了一句。

  差點咽到氣管裏去,幹笑道:“穀主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是宰相府嫡女還能是誰。”

  不知道他是從昨日的字跡還是哪裏看出端倪,但看他樣子,這話應該不會是無事說來的閑話。

  陳硯濃見她反駁,隻淡淡笑笑,也不再開口,算是終止了這個話題。

  可蜀繡被這話亂了心思,本就無心用膳,如今匆忙扒拉了兩口,就吃不下了。

  陳硯濃皺眉道:“夫人就用這麽些嗎?”

  “素來胃口小些。”蜀繡笑笑,心裏吐槽,名門閨秀的胃口都是這麽小的!

  “可聽四娘說,前幾日在地牢裏,夫人用的不少。”陳硯濃再皺眉,“可是今日的不合胃口?”

  蜀繡默了……

  她怎麽忘了這茬,在地牢的時候剛開始還顧忌著毒藥,可後來餓急了也就管不了這麽多了,賭氣似得在吃,那何止叫不少,那是發了想把他們吃窮的念頭來的。

  “我讓廚房重新準備。”

  “哎……不用了。”蜀繡幹笑道,“真吃飽了。”

  “真飽了?”陳硯濃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不相信。

  “真飽了。”蜀繡語氣堅定。

  “那行吧。”陳硯濃勉強信了,用邊上的毛巾淨了手,道,“那我們出發吧。”

  “咦?你不在吃點?”瞧著桌上幾乎沒動過的樣子,蜀繡問到。

  “在下也吃飽了。”

  “……”她怎麽覺得是在嘲笑自己呢。

  不過既然可以出發了,她也不會故意再給自己沒事找事,點點頭應了。

  李四娘方才不知去了哪裏,如今又不知從哪裏出現,道:“主人,轎子已經備好了。”

  “轎……轎子?”蜀繡差點被自己口水噎道,連連道,“我輕功還可以,用不了轎子。”

  這山路崎嶇,若是用轎,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到那黑蛟龍守衛之地。

  可李四娘卻奇怪的瞧了她一眼,道:“夫人,這轎子不是為你準備的。”

  “???”

  “是為公子準備的。”

  開什麽玩笑,當初在河穀鎮的時候,可是林波親口說的,陳硯濃的武功比當初的秦源都要高,他還要什麽轎子。

  “夫人,按照規律,今日午時蛟龍毒就會發作,到時候需要轎子代步。”李四娘解釋道。

  她語氣淡淡,卻把蜀繡驚了三驚,她當年也受過這苦,自然知道此毒發作有多痛苦,渾身如烈火燒灼,陳硯濃竟然還要陪自己入山。

  “你瘋了不成,這時候不好好呆在這裏休息,入什麽山。”蜀繡一急,道。

  “不是夫人說今日入山。”陳硯濃覺得自己有點委屈。

  “……我,我又不知道你今日毒發。”蜀繡被噎了一句。

  “夫人不用擔心,我經過這許多年,早就習慣了,毒發之時除了內力盡失,與平時並無差別。”陳硯濃道。

  “我,我可沒有擔心你,這是醫者仁心,我擔心的是我的病人。”蜀繡沒好氣的道,既然他自己要去,她自然不會拒絕。

  “四娘,帶上銀針,還有我昨日寫的方子,帶上兩包。”蜀繡這邊白他一眼,扭頭朝四娘吩咐道。

  陳硯濃瞧著她這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樣,眼底蕩過一絲自己也不易察覺的溫和,蜀繡背對著他自然是看不見,可四娘就麵朝著他,看了個清清楚楚。

  轎子比蜀繡想象的快上很多,想來也是專門訓練過的。

  “按這速度,大概一個時辰之後就到了。”此刻的陳硯濃還是一副飄然欲仙的淡然模樣,還能和蜀繡說上兩句話。

  抬頭看看天,一個時辰之後,就是午時,就是陳硯濃蛇毒發作之時。

  蜀繡默默自己懷裏的銀針,有些惴惴不安,她許久不曾施針,對自己有些沒底。

  可再沒底,時間也不會因此就停下來,蜀繡懷著心事,一路上都不發一言,陳硯濃與李四娘本就不是善言之人,除了偶爾的指路,這支隊伍寂靜的不行。

  “再往前一裏就到了。”陳硯濃仔細看了看周圍的樣子,道,自從他斬殺那蛟龍之後,還是第一次來此。

  蜀繡點點頭正想往前,陳硯濃原本淡然的臉,突然毫無征兆的變得通紅,眉頭皺的極緊。

  “主人。”李四娘第一個走到他身邊,像是像要扶住他,又最終還是瑟縮的收回手,手足無措站在一旁。

  “把他扶下轎子,我為他施針。”蜀繡道。

  可是抬轎子的幾人隻是放下轎子,就隻呆呆站在原地互相望望,不敢有動作,去碰主人,豈不是找死。

  蜀繡被他們氣的頭疼,自己一個箭步衝上去,直接扶住他。

  陳硯濃的體溫高的嚇人,蜀繡碰到他的第一下,就被這明顯高的離譜的溫度嚇了一跳。

  可嚇了一跳之後,又更堅定的握著他胳膊將他扶下轎子,道:“你躺下,我為你施針。”

  陳硯濃卻依舊直挺挺的站在那,明明已經滿臉通紅,渾身灼燒的痛苦不堪,卻仍舊狠狠忍住一聲不吭。

  “你想什麽呢,躺下啊。”蜀繡簡直了,一個兩個都是傻子嗎。

  “地上……”陳硯濃嗓音沙啞,蜀繡知道這是蛇毒也在灼燒他聲帶的原因,湊近了聽,“髒。”

  蜀繡氣急反笑,還地上髒,都要痛死了還在乎這個,真是氣的她話都說不出來。

  狠狠瞪了他一眼,蜀繡幹脆利落的扯開衣帶,脫下外衣,裏麵已經是純白的內衣。

  陳硯濃原本已經痛到模糊的意識猛的回歸,雙目一縮,問到:“你幹嘛。”

  蜀繡沒好氣的道:“給您老墊著。”

  說著把外衣往地上一鋪,指著道:“現在總可以躺下了吧。”

  陳硯濃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怒聲朝著周邊呆呆朝著蜀繡看的屬下喝斥道:“通通閉上眼睛,轉過身離開這裏。”

  “是。”眾人哪裏見過自家主人那麽大怒氣的時候,一個個忙不迭的離開。

  一時間,場上就隻留下了蜀繡與陳硯濃還有四娘三人。

  蜀繡一手將銀針帶鋪開,一手搭上陳硯濃的脈,朝四娘吩咐道:“去把藥煎了,等會兒我施針完畢就讓他服下。”

  想了想又道:“再去取些涼水來。”

  “是。”

  四娘見蜀繡要的急,不敢耽擱,立刻領命去了。

  “還說與平時無異,這都要痛的暈過去了。”蜀繡一邊道,一邊往他列缺,合穀,內關三穴上紮了三針。

  三針都是止痛,陳硯濃隻覺得自己意識稍稍回來了一些,勉強扯了扯嘴角道:“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蜀繡真是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索性不去理會他,摒棄凝神繼續紮針,頗有一股不把他紮成刺蝟不罷休的氣勢。

  等到李四娘帶著溪邊打來的涼水過來的時候,陳硯濃的體溫已經漸漸降了下去。

  蜀繡的手一直搭在他脈上,如今脈象也已經逐漸穩定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收了銀針,剛想站起身。

  如今累極了還在昏睡中的陳硯濃卻突然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蜀繡一個猝不及防,加之蹲久了站起來有些頭暈,竟整個人都往他懷裏撲去。

  兩人挨得太近,陳硯濃被這一摔,也被迫清醒了一點,一睜開眼,就是蜀繡放大的臉,和那拚命往自己鼻子裏鑽的玫瑰香氣。

  李四娘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一向淡然處事,萬物不亂於心的她也驚得掉了手中用竹節做的杯子。

  竹節落到地上,水撒了她一腳,也毫無察覺。

  倒是這聲音驚動了還在愣神中的蜀繡,手忙腳亂的想爬起來,卻越是著急,越是混亂,差點又跌回陳硯濃身上。

  發現自己的一隻手,竟還是被陳硯濃緊緊握著,隻好又瑟瑟蹲在一邊,穿著的素白裏衣,原本不覺得有什麽,如今被李四娘用這種眼神看著,反而覺得耳垂發燙,有些尷尬。

  “咳……”蜀繡清清嗓子想打破這詭異的氛圍。

  不曾想李四娘聽到這聲音猛的反應過來,慌忙撿起腳邊的竹節道:“我……我再去重新接水。”

  “哎……”蜀繡原本還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可一轉眼,李四娘早就沒了影。

  一陣風吹過來,蜀繡還覺得有些冷。

  瞧著四周無人,陳硯濃還是一副意識不清醒的狀態,其實方才他已經指了路,自己再往前一裏,確定了位置直接離開。

  以自己的輕功,她確定沒有人能追上自己,如此一來,寶藏的位置確定,自己也逃的升天,是一舉兩得的大好事。

  可……看看自己一直被緊緊握著的手,蜀繡歎了口氣,她果然還是心太軟。

  這陳硯濃雖擄了她,但一直也沒對她有什麽不利,反而禮遇有加,盡管知道這很有可能是因為有求於自己而假裝的態度,可她還是狠不下心在這種時候拋下他離開。

  有一種……背叛他的罪惡感。

  蜀繡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背叛”,自己與他什麽時候能用上這種詞語了,他們本就沒有關係,又何來背叛一說。

  蜀繡正在這思緒萬千的想著,那邊陳硯濃卻皺著眉頭悠悠轉醒。

  剛剛醒來的他顯然還有些不清楚情況,眼眸中是難得的迷糊,隻是這迷糊隻存在了極短的一瞬間,又恢複了一片清明。

  “我們……”陳硯濃剛想開口說話,嗓子卻沙啞的不行。

  蜀繡連忙打斷道:“方才毒發的高溫對你聲帶也有影響,你暫且不要開口說話,等會兒先用水服了藥休息一會兒。”

  陳硯濃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見到蜀繡身上一片白茫茫,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昏迷之前她將外衣脫了墊在自己身下,怪不得他感覺自己身上滿滿的都是她的體香。

  見他掙紮著要起來,把衣服還給自己,可又因剛剛劇烈的疼痛而渾身無力,蜀繡阻止道:“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反正這也沒有別人。”

  頓了頓,她突然覺得自己這話有些別扭,“沒有別人”,那豈不是說陳硯濃不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