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玄旭也是被驚了一下，未婚而孕，便是在民風開放的漠汗也是少之又少，更何況是青洛，還是以家風嚴謹著稱的宰相府嫡女。

  “你說什麽。”明秀緩緩跌坐在椅子上，右手輕撫自己現在還極為平坦的小腹。

  “茶茗姑娘，你要不要在把脈看看，這，這怎麽可能。”懷珠慌張道，“小姐和曹安都是，都是分房睡的啊。”

  事到如今，便是這種隱私之事也來不及保密了。

  “不可能。”茶茗聽到有人質疑她的醫術，瞬間就跟炸了毛的貓咪一樣，道，“我把了三次，絕對不可能錯。”

  “可，可這不可能啊……”懷珠都快急哭了。

  逃婚還可以說是愛情，可這身孕若是被人知道，可是遭萬人唾棄千人辱罵的行為了。

  蜀繡瞧著明秀震驚卻不慌亂，心下忽然一片了然：“明秀姐姐，這事懷珠懷玉他們不知道，你應該是清楚的吧。”

  “算不得清楚，隻是猜測，到今日才被坐實罷了。”明秀依然坐的筆直，是個端莊有禮的大家閨秀，“曹大哥有一日喝多了，我們……隻是沒想到，隻一次就會有了孩子。”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蜀繡問道。

  “自然是留下來，這是我和曹大哥的孩子。”

  “這孩子留不得。”說話的是玄旭，“你可想過有了這個孩子，天下人會怎麽看待丞相，看待你母親，他們會因為你被一同辱罵。”

  蜀繡覺得無奈，雖然玄旭話說的冰冷，可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真實情況。

  “明秀小姐，你本來身子就極差，若是不要這個孩子，日後怕是極難再懷孕了。”茶茗想了想，到底醫者仁心還是加了這一句。

  明秀眼底一抹緩緩浮現的溫柔慢慢變得堅定，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去找爹娘了，找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我可以和曹大哥走的再遠一些，我們可以去南方，聽說那邊四季如春，最是溫暖，適宜生活。”

  “小姐。”懷玉早在邊上嚇得滿臉是淚，“你再想想啊。”

  “傻姑娘，哭什麽。”明秀笑道，抬手擦擦她的臉，“你們倆的賣身契到時候我還給你們，你們自行去官府脫了奴籍，之後嫁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

  “明秀姐姐，何必呢。”蜀繡歎氣，“丞相他們畢竟隻有你這一個女兒，他們若是日後知道真相，該有多難過啊。”

  明秀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湧出來，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我如何不得知，可正如葉叢大人說的，即便是回去見了爹娘，也不過是平白害他們被萬人唾罵，若真有一日事發，就請你告訴我爹娘，我已經死了，也算是斷了他們念想。”

  “他們的養育之恩，女兒不孝，來生再報了。”

  蜀繡已經不知道如何再勸了，這事比她想的還要棘手百倍，她總不能讓明秀拚著一生都不能再孕的風險，不要這個孩子吧。

  隻是看著與自己相似的臉露出這麽難過的神色，她總也是不好受，一時之間，隻有懷珠懷玉兩個人的抽泣聲時不時的想起。

  可這時，林波回來了，一個人麵色為難的回來了。

  ……

  “你確定，他在這裏？”蜀繡指著前方一座霓虹軟香的屋子道。

  “我確定。”林波瞧著那眼前“溫軟閣”的牌匾臉色也不太好，但仍然回答道。

  方才他封命去帝都碼頭尋曹安回去，可到了碼頭，問了一圈，也沒人認識他。

  最後還是翻了碼頭的做工人員名冊，才找到了他的名字，不過管事的說，曹安來找活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了，原本是與這人說好做五天先試試，可才做了半天，他就跑了，連半日的工錢都沒拿。

  “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林波問道。

  “那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早就叫人揍他一頓了，從沒見過這樣沒誠信的人，走了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差點來不及卸貨。”管事的罵罵咧咧，“當初我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不是個認真的人，可惜他說的好聽，我也是可憐他才會讓他試試，沒想到竟這樣害我。”

  “那你可知道，有誰與他走的近些的，我在去問問。”林波繼續道。

  “你去找劉海吧，曹安來的時候，我是讓他帶著他的。”管事的雖然不耐煩，但見林波穿的都是名貴綢緞，不敢輕視。

  “後來我找那劉海問了，他說曹安那日聽他說了這溫軟閣，留心打聽了好幾句，說不定就是來這了。”林波道，“於是我找到這裏，還真瞧見他左擁右抱好不快活，我不敢擅作主張，便沒有驚動他，先回來找你們了。”

  “看來他根本就沒有出去做工，而是假借這名頭，日日在外飲酒作樂。”蜀繡不屑，“虧明秀姐姐還對他這麽好。”

  “那小姐，我們現在怎麽辦？”林波問道。

  “怎麽辦？我倒要瞧瞧，他是怎麽個左擁右抱的樣子。”蜀繡說著，就向那溫軟閣走去。

  “姑娘，我們這裏可不是幹淨的地方，不是你該來的。”還沒進去，就有個老鴇似的人物，揮著香的熏死人的手絹，攔在蜀繡麵前。

  蜀繡見她也算是在為自己著想，微微一笑，從頭上摸出個鑲著拇指大紅寶石的金簪，遞給老鴇。

  那老鴇接過一看，當場就笑的跟菊、花似的皺起了臉上的皮，她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一看就知道這簪子貴重，問到：“小姐，不知道您來這是有什麽事？告訴我，我給您辦了，省得您進去看見些東西髒了眼。”

  蜀繡見她這樣會做事，倒是覺得有趣了幾分，搖搖頭道：“我是來找我姐夫的。”

  “姐，姐夫？”老鴇愣了一下。

  “我姐姐本是家中嫡女，與他情意相同，因他家中並無什麽產業，父親不同意，姐姐與他私逃了出來。”蜀繡半真半假的道，“如今姐姐有了身孕，他不去賺錢養家，我卻聽說他日日再此揮霍我接濟姐姐的銀子。”

  也許是風塵女子，反而都多有一顆俠義之心，她們平日為人不恥，但大多是家道淪落，走投無路之舉。

  聽著這話，老鴇反而心生同情，對著那個沒見過麵的姐夫多了些厭惡。

  “不知那人長得什麽模樣。”老鴇道。

  “高高大大，生的有些好看。”蜀繡回憶道，“眉尾有一顆痣。”

  “啊，姑娘說的人我有印象。”老鴇一聽就記起來了，確實是這曹安生了一副好皮囊，否則也不可能撩的明秀冒這麽大險出宮。

  “我帶姑娘去吧。”老鴇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可我這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還請姑娘小些動靜，不然傳出去不好聽。”

  “多謝。”蜀繡笑道，她原本就不想把事情鬧大，要是被人認出來了也是一樁麻煩，如此正合她意思。

  “姑娘，還請跟我走後門吧。”老鴇微微一笑，在前方帶路。

  蜀繡知她是為了自己名聲，自然不會推辭好意，帶著林波跟上去：“還不知如何稱呼。”

  “她們都叫我一聲花姨，小姐若不嫌棄，也跟著這樣叫我一聲。”花姨腰肢柔軟，偏偏濃妝豔抹，香氣熏人。

  “花姨。”蜀繡從善如流，她本就是穿越而來，這一世又在山間長大，從來不覺得人分三六九等，也從不帶世俗偏見。

  花姨卻覺得難得，她見慣形形色色的人，不論那些人麵子上有多客氣，裏子都是看不起她們風塵女子的，可蜀繡卻讓她覺得是真心沒有看輕她們：“小姐，就是這間了。”

  蜀繡站在門前，聽著裏麵隱隱傳出來的聲音，唇邊勾出一抹森冷笑意。

  “姑娘，要不還是我先進去瞧瞧吧，省的汙了你的眼。”花姨一聽，哪會不知道裏麵是在幹什麽，瞧著蜀繡這麽個小姑娘還俏生生的站在這裏，便是他的臉皮當下也有些掛不住。

  蜀繡搖頭，道：“林波。”

  林波知她意思，一把推開房門，裏麵粉色紗幔纏綿輕晃，隱隱漏出兩個花白交纏的身子，顯然是被開門聲嚇了一跳，連忙那被子裹住自己，驚慌失措的喝到：“誰！”

  正是曹安的聲音。

  “秋娘，出來。”花姨道。

  “是。”花姨在溫軟閣看來積威甚重，話音剛落，那個女子就伸出手隨便裹上一件外衣，從床上下來。

  “花姨，你要幹嘛？”曹安還是不敢動彈，伸手想將秋娘拉回來，卻又怕動作太大被子散落開來，看起來極為可笑，“我可是付過銀子的。”

  “你是說，我給你的銀子嗎？”蜀繡斜倚在門邊，雙手抱胸，垂眼看著自己腳尖，“你這一大早的，倒是性質不錯。”

  “是，是你。”曹安認出了蜀繡的聲音，原本的怒氣變成了害怕，雖然沒見過幾次，可他總是覺得蜀繡能看透他的內心一般，極為可怕。

  “我數十下，把衣服穿好，十聲之後還不穿好，你就等著在街上裸奔吧。”蜀繡也不打算搭理他，自顧自道，“一，二，三……”

  曹安雖然不是很確定“裸奔”是什麽意思，但想來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會是什麽好事，趕忙手忙腳亂穿起衣裳，可秋日本就穿得厚，慌亂之下，這根帶子係錯了，那個袖子套錯了，顯得極為可笑。

  “行了，跟我回家吧，姐姐還在家等著我們呢。”蜀繡數完，站直身子淡淡道。

  “蜀繡小姐，求求你，我求求你，這件事不要告訴明秀，我都是……”曹安哪裏敢回去，求饒道，“都是她勾引我，我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你千萬相信

  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