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妃被他駭人的眼神嚇得一個哆嗦，可事到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隻能勉強繼續道。

  “前幾日有宮人稟報，似在容貴嬪寢殿外看到宮外男子的身影。臣妾自知事情非同小可，於是派了幾個宮人日夜盯著，發現那男子日日都來，於是今日他一來，臣妾就派人將寢宮團團圍住。”

  “你是說，如今那人還在寢宮內？”玄旭聲音森冷，如地獄深處悠悠而來。

  “是。”馨妃自信道，為了今日，他特意休書一封給自己父親，調了好幾個高手混在侍衛裏，那男人絕對不可能在他們眼皮下無聲無息的逃脫。

  天子渾身散發的戾氣嚇得周圍的人都不敢靠近，即便是孫成也是一言不發。

  玄旭望著那不管外麵如何軒然大波依然緊閉的房門，突然覺得腳上墜著千斤重石。

  “那人，是朕送給容貴嬪的暗衛。”玄旭幾乎不知道是不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了這句話，聲音嘶啞幹澀。

  “陛下！”馨妃不可思議的喊道，“如此大事，您還要包庇她嗎。”

  “怎麽，馨妃你很希望容貴嬪真的藏著一個男人嗎？”原本應該勃然大怒的男人一想到自己一旦如此做了，蜀繡注定逃不過一個死字，隻能如此說道。

  更何況，他總歸還是不相信蜀繡會真的如此對自己。

  “臣妾不敢。”馨妃一口銀牙幾乎都咬出了血，“可是……”

  “喲，什麽事啊，那麽熱鬧。”正當馨妃意欲再說上幾句的時候，一直閉而不開，巍峨不動的房門，忽然“吱啞”一聲，打開了。

  蜀繡從裏麵出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竟生生將天子看晃了眼。

  “好你個明秀，終於肯出來了。”馨妃瞧著天子的眼神，咽下一肚子的火氣怒氣，惡狠狠道。

  “參見陛下。”蜀繡恍若未聞，隻衝著天子微微笑，“怎麽來了這麽多人，都把我吵醒了。”

  馨妃雙目都紅的充了血，她今日鬧出那麽大動靜，若說是剛剛被吵醒，她是怎麽都不肯信的。

  “馨妃……”天子抿了抿薄唇，一向殺伐決斷的他竟也優柔寡斷起來，“馨妃將朕送給你的暗衛認錯了。”

  “暗衛？”蜀繡笑的嬌媚，“陛下莫不是記錯了，您何時送過臣妾暗衛。”

  天子皺眉，而馨妃狂喜。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麽說，不過既然她自己否認，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容貴嬪，宮人來報，你在寢宮私藏男子，淫、穢後宮，你可認罪？”

  “淫、穢後宮？”蜀繡素白的寢衣外隻隨意披了件用金線繡滿大朵盛開牡丹的外衣。

  桂華流瓦。纖雲散，耿耿素娥欲下。

  天子瞧了動心，見眾侍衛也直直看著，不禁心下惱怒，重重咳了，嚇得他們不敢抬頭。

  “馨妃娘娘好大的威風，披頭蓋臉就給本宮扣了這天大的罪名。”蜀繡走近到馨妃麵前。

  “本宮自然有證據。”馨妃滿滿妒忌，怎肯輕易收手。

  “證據何在？”

  馨妃芊芊素手遙遙一指：“自然在你寢宮。”

  “娘娘的意思是，要搜我的寢宮？”蜀繡順著她的指尖望過去，道，“娘娘可知若真的搜了宮，今日這事就不是能輕易善了的？”

  馨妃卻當她怕了：“本宮奉命執掌六宮，如此大事，本就應該查個水落石出。”

  “娘娘，若臣妾寢殿無人，又當如何。”

  馨妃皺眉道：“你當如何。”

  “若本宮寢殿無人，娘娘就是不分青紅皂白，空口白牙汙蔑臣妾清白，娘娘又有何顏麵執掌六宮之權。”蜀繡盯著她，一字一句道。

  淑妃一窒，倒有了三分猶豫，實在是這事實在是賭的太大，上次麗昭儀之事，她都咬緊了牙沒有將權放出去。

  “若是人人都說臣妾宮裏藏著人，今日搜一次明日搜一次，搜不到也不用負責人，以後臣妾還怎麽辦。”蜀繡像是鬆了一口氣，“娘娘要是不同意，就請回吧。”

  馨妃本來的猶豫，卻在瞧見蜀繡臉上表情的時候化作堅定。

  原來是想故意激自己，不讓自己搜宮，想到此處，不禁帶著不屑道：“本宮答應你就是，本宮奉陛下之命，掌六宮之權，自然是要維護後宮規矩。若今日搜不到人，本宮就交出鳳印。”

  更何況，她對父親送來的幾位高手，都極有自信，沒有人可以從他們幾個的眼皮底下逃脫。

  說著，瞧見蜀繡臉色一白，馨妃不禁更加覺得自己賭對了。

  “馨妃。”玄旭眉頭一皺，他終於看出來蜀繡這是挖了坑等著馨妃自己往裏跳，如今也樂的配合她，“如此大事，怎能兒戲。”

  馨妃卻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忍不住感動又有些被重視的驕傲：“陛下，臣妾怎麽能辜負您的期望。”

  蜀繡暗暗讚許的瞧了一眼玄旭，揚聲道：“既然如此，就請娘娘搜宮，若搜到人，臣妾任由處置，若搜不到，就請娘娘交出鳳印，卸下六宮之權。”

  “好。”馨妃瞧見了玄旭眼裏的擔憂，卻沒有瞧見更深處的詭譎，“給本宮搜。”

  眾侍衛不敢動，抬眼等著玄旭的指示，見他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才往寢宮而去。

  沈嬤嬤和小柱子見狀也終於往兩邊退退，讓開了門。

  馨妃迫不及待的也往前幾步，走到寢殿房門口張望著。

  蜀繡見狀偷偷溜到玄旭身邊，低聲道：“方才，多謝陛下維護。”

  玄旭瞥她一眼，問道：“馨妃說的可是真的，你房裏……”

  “真的。”蜀繡點點頭，興致勃勃的瞧著馨妃的樣子，渾然不覺身邊的人聽到這兩個字突然渾身僵硬，繼續說道，“不過那是茶茗的哥哥，知道她受傷，來看看她。”

  玄旭隻覺得自己的心情竟然隨著她這句話是極速的起落，又見她仍是這幅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更被氣的胸悶。

  而這邊兩三句話剛落，那頭侍衛宮人也搜了個差不多，似是領頭的一人湊到馨妃耳邊低語了幾句，講的的她麵色蒼白不知所措。

  蜀繡嘲諷的勾唇笑道：“不知馨妃娘娘，可搜出臣妾私藏的男子了。”

  馨妃眉目猙獰，塗著蔻丹的手直直指向蜀繡，怒喝道：“你到底將那男子藏在何處，速速交出來，莫要自誤。”

  被指的女子卻不甚在意，隻淡淡道：“馨妃娘娘真是好奇怪的道理，口口聲聲說我寢殿藏人，搜不到人又說被臣妾藏起來了，您覺得我能藏在哪，應當藏在哪？”

  說著，又是臉色一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難不成馨妃一定要將這莫須有的事情栽贓給臣妾，讓臣妾以死謝罪才滿意嗎！”

  “放肆，本宮也是聽到宮人稟報，以維護皇家顏麵。”馨妃怒斥。

  “娘娘說這話，臣妾又不懂了，且不說區區一個宮人片麵之詞娘娘就大張旗鼓而來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便是此刻明明無人卻依然口口聲聲說臣妾淫、穢後宮。”蜀繡舉起袖子擦擦並不存在的眼淚，“真不知道娘娘維護皇家顏麵竟是這般做法。”

  玄旭戲也看夠了，終於張了尊口：“馨妃，既然容貴嬪殿內無人，此事就此作罷。”

  “陛下……”

  “陛下！”蜀繡打斷馨妃的話，“莫不是忘了剛剛馨妃娘娘答應的，若是搜不到人，便將六宮協理之權交出。”

  “你敢。”馨妃一聽這話，哪還顧得上旁的事，急忙道。

  “娘娘可是要反悔。”蜀繡瞪她一眼，轉身朝玄旭跪下，結結實實磕了個頭，“請陛下為臣妾做主，今日之事人盡皆知，若是馨妃娘娘不給臣妾一個交代，臣妾隻能以死證明清白。”

  蜀繡還是入宮以來第一次磕頭，一下子沒控製好力度，疼的她呲牙咧嘴。

  玄旭眼中閃過一絲心疼:“起身，朕自會給你，給丞相一個交代。”

  馨妃見他抬出丞相，不禁麵色一片蒼白，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馨妃赫氏，聽信讒言，激烈枉進，有失德行，特廢其協理六宮之權，即日交出鳳印。”

  玄旭聲音清冷，俊美如月神，令馨妃癡迷，說出來的話卻讓她不敢相信。

  “陛下！”馨妃淒厲道。

  “夠了。”玄旭皺眉，道，“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回稞藍殿好生反省。”

  馨妃身後的宮女見狀，跪爬到馨妃身邊扶住她，低聲道：“娘娘，事已至此，不如先回宮，不然憑白惹的陛下惱怒，不值得啊。”

  馨妃眼裏的惡毒幾乎要化成毒箭射在蜀繡身上，卻也隻能道：“臣妾告退。”

  烏泱泱的一片人忽然的來，也快速的退去，一時間就隻剩下了綰秀宮原本的宮人，顯得有些清冷。

  “你是不是該給朕一個交代。”

  蜀繡正得意洋洋的瞧著馨妃的背影，聽到這話，笑意僵在臉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玄旭卻並不打算給她思考的時間，直接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寢殿裏拖，狠狠的關上了門。

  小柱子瞧著緊閉的房門有些擔心，卻見孫成和沈嬤嬤老神叨叨的一左一右立在門邊，不僅不慌張還有些暗喜。

  “今日又是哪一出。”玄旭鬆開她，問道，“上次不是說了有事都事先和朕商量嗎？”

  蜀繡有些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嘀嘀咕咕著什麽。

  玄旭聽不太清，抬高了聲調：“你在說什麽。”

  蜀繡討好的笑笑：“這不是陛下國事繁重嘛，這種小事臣妾自己能行。”

  “你覺得這是小事？”玄旭皺眉，今夜但凡有一點差錯，淫、穢後宮的帽子扣下來，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得個全屍。

  許是聽出他淡漠語氣裏深藏著的關懷，蜀繡放軟了聲音，道：“陛下放心，以林波的武功，此事萬無一失的。”

  “林波？”聽到蜀繡這樣高的評價，玄旭反而生出了幾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