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零章 詳情
作者:秋色淮      更新:2021-05-07 01:36      字數:3246
  紀鴻宣乃翰林錄書,自然不必參加朝會,隻是今日非休沐日,他這會竟在外頭。

  沈嬌嬌掀開車簾從車上下來,見了紀鴻宣手中拿著咬了兩口的餅子,不由愣了片刻:“紀公子還不曾用早飯?”

  紀鴻宣也跟著看了一眼手上,他笑了下:“是,今日起得晚些了,忙著去翰林院點卯,便不曾在家中用飯,今日朝會還未完,我便偷閑出來買個餅子墊饑。”

  王白雖說消息靈通,可他到底非是朝中之人,大多事也知曉得沒那麽清楚明白,但紀鴻宣身處翰林,必然會多聽些朝堂消息。

  沈嬌嬌看著紀鴻宣一會,猶豫著開口:“紀大人可知為何今日朝會還未完?”

  她有意試探,卻是緊張得連稱呼都改了。

  紀鴻宣動作頓了一下,而後假裝未察,指了下遠處的翰林院:“我還要回去當值……若是非魚姑娘這會有空,不如一起走走?”

  沈嬌嬌朝著馬夫吩咐了一聲,讓他在此地等著,她則與紀鴻宣並肩而行。

  “姑娘想問華將軍近日在朝中的事吧。”

  沈嬌嬌點了點頭:“不知紀大人可方便告知一二,我著實有些擔心。”

  紀鴻宣笑了下:“也沒什麽不能說的,畢竟我知道的,非魚姑娘隨便找個人也能問出來……姑娘可知茗秀郡主?”

  “嗯?”

  “……倒也是,前些日子還傳出郡主同姑娘一齊遇險的消息呢。”紀鴻宣頓了一下,繼續道:“姑娘或許也知道,茗秀郡主在京中雖無父母相護,但因陛下聖寵,她地位頗高……旁人皆知,陛下之所以這般寵她,是因她父親曾在陛下登基前數次以命相護。不過我為錄書,借著職責之便,曾瞧過一本冊子,上麵記載著當年陛下手底下的一支神兵——風神軍真正的將領,正是茗秀郡主的父親。”

  關於這一點,其實在昨日華星闌講陛下並非風神軍之將首的時候,沈嬌嬌便有猜測。

  畢竟消失世人眼前多年的風神軍,一朝現身京都,是為了茗秀郡主而來。

  現下紀鴻宣說出,她倒沒有很吃驚。

  紀鴻宣繼續道:“當年風神軍之風光,便是陛下親領之軍都未及其聲名,所以他的結局在陛下登基後已經注定……倒不是說陛下沒有容人之心,而是其他人,或許是朝臣,或許是陛下心腹,都不會允許風神軍這種不忠君主、隻從將領的隊伍存在。”

  在陛下沒有登基前,風神軍是一把朝外的利箭,但陛下成為天子,風神軍於陛下而言便是一把又刃劍……所以它盛時而亡,乃是命數。

  紀鴻宣咬了口餅,嚼巴嚼巴咽下去後,道:“因為此事,陛下一直對茗秀郡主的父親抱有愧疚之心吧,所以在他去後,一直將茗秀郡主視若已出,給的恩寵是其他郡主遠遠不及的。”

  沈嬌嬌知道紀鴻宣已經要講到重點了,任是心跳加速,她卻是忍住了問話,而是聽著紀鴻宣慢慢說下去。

  “華將軍最近查出了風神軍的蹤跡。”

  紀鴻宣歎了口氣:“這朝中關係錯綜複雜,華將軍查出此事,若光應付茗秀郡主一黨,還算自如,到底茗秀郡主父親逝去多年,加上先前風神軍被除,在朝中勢力已大不如從前。但華將軍如今查出風神軍尚有餘息,不禁要麵對茗秀郡主一黨,還是站在了當年除去風神軍一眾人的對麵。畢竟當年風神軍被除一事,就算是陛下不認同,但事情既然開始了,那麽陛下必然會要求——”

  斬草除根!

  天子江山,怎麽會饒過有異心之人?既然已經要傷風神軍,那麽必然不能再讓他們有喘息、報複的機會。

  所以當初剿滅風神軍之人,必會呈上風神軍全部被殺的奏折。

  但如今華星闌口口聲聲稱風神軍尚有人在,當初剿滅風神軍的人,必要受到重罰。

  而為了避免受罰的唯一方法,便是與華星闌對敵,力證此事為假。

  沈嬌嬌越想越害怕,她抬起頭向紀鴻宣:“那麽今天的朝會,便是為此事。”

  紀鴻宣頓了頓:“不止今日,其實先前便有預兆,否則我也不會知曉得這般清楚了。”

  他又咬了兩口餅子,寬慰道:“非魚姑娘也莫要擔心,從這兩日聽來的消息,似是華將軍已有證據,若是有了證據,那麽自然會無事,何況華將軍也不是孤軍奮戰,他父親亦是朝中重臣……我先前也說了,這朝堂之中關係複雜,有人想證明此事為假,自然也會有人會站出來力證蛛絲馬跡……朝堂,守衡才最是重要。”

  他說得沒錯。

  對於天子而言,這天下,這江山,這朝堂,唯有守衡才是重要的。

  所以風神軍有沒有餘息,華星闌說了沒有用、別人說了也沒有用。

  隻有陛下,說了才有用。

  紀鴻宣停下來,衝著沈嬌嬌一笑:“小生到了,非魚姑娘也回去吧。”

  沈嬌嬌抬頭去看,果然見是翰林府的門匾,她低頭朝著紀鴻宣行了一社:“多謝紀大人。”

  紀鴻宣笑容有些落寞,但在沈嬌嬌抬頭一瞬間,他又換上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無妨,上次我說要請非魚姑娘指點一下畫作,並非假意,若是姑娘有空,可否……”

  見沈嬌嬌猶豫了一下,他忙道:“是小生失禮了。”

  沈嬌嬌抬起頭道:“小女與公子雖無舉案齊眉的緣分,不過與公子因畫相識,也算半個知已,若紀公子不嫌棄小女畫技淺薄,下回可帶到無涯書局,我約上三五畫友,一同品賞公子畫作。”

  紀鴻宣笑了一下:“好。”

  話畢轉身進了公門。

  沈嬌嬌走回到馬車前,得了大概消息,她心中終於平定一些。

  馬夫在車外問道:“姑娘,是回去還是……”

  沈嬌嬌斜倒在馬車內,眨了兩下眼睛,無力道:“去宮門前。”

  倒也算是巧極。

  她才從馬車上下來,便聽得宮中幾聲高呼,未及多時,便見著有官員從宮門口出來。

  她守在一旁,直等到身著武官官服的華星闌出現,這才上前了幾步。

  華星闌應也是瞧見了她,卻是不動聲色同身邊一圈的官員低頭說著話,直等得其他人都坐了車離開,他才撣著袖子朝她這邊走。

  沈嬌嬌是第一回瞧見他穿朝服的模樣。

  挺拔頎秀。

  她上前兩步,抬起頭看著他:“陛下向著你嗎?”

  華星闌似是愣了一下,而後突然失聲笑出來,扶了她道:“是誰同你說了些什麽?”

  她不通朝事,自然不會自己想這層來。

  沈嬌嬌低了頭,歎道:“今天禦書房裏,你也在吧……我可曾說錯什麽?”

  華星闌見她眼圈微紅,眼中劃過一絲慌亂,忙哄道:“不曾,說得很好。隻是你怎麽還在這兒,不是讓人在門口等著你,你一出來便送你回……”

  他突然停了話。

  沈嬌嬌等不到他接下來的話,便抬頭,見他目光複雜看向一處,便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另一著武官官服的男子朝這處冷冷看著,在她抬頭之際,又在她臉上落了一眼,而後便麵無表情甩了袖子低頭進了一馬車。

  她心亂了一拍,而後看向華星闌,疑惑問道:“怎麽了?”

  華星闌搖了搖頭:“無事,說你呢,你怎麽還在宮門口?”

  “唔,本來回去了,可後來越想越怕,便來這兒等你下朝了。”

  華星闌笑了笑:“行吧……此事有些複雜,等我有空再同你慢慢說,不過你放心,陛下向著我呢。”他似是覺得這話十分有意思,不顧得沈嬌嬌羞惱又念了一次,而後才忍住笑意:“你先回家,今日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今日天子召見之事,你莫要同旁人提起,到底是係關陳年舊事,徒惹麻煩。”

  他手一抬,扶著她上了馬車。

  此舉引來周遭一陣議論,沈嬌嬌這才後知後覺此舉不妥,華星闌乃是朝官,怎麽能做這奴才婢女的活兒,她嚇得忙撤了手,慌張朝華星闌瞧了一眼,順便,還看了一眼先前那武官的馬車,但瞧見那馬車車簾微動。

  華星闌卻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穩穩向她向上走:“無事。”

  一直扶著她進馬車。

  沈嬌嬌想了想,拉開了車窗,探出半個頭來:“當真無事嗎?”

  “放心。”

  沈嬌嬌這才放下車簾,朝著馬夫道:“回家吧。”

  沒有旁人的注視,她接了接心口。

  她看到了。

  方才冷眼朝她的那個人,他的馬車上,有個華字。

  華家,武官。

  是華星闌的父親。

  馬車慢慢動了,鬼使神差,她又掀開了車窗的簾子,看著華星闌走到那馬車前停下,似乎是馬車裏的人問了他什麽,而後他才上了馬車。

  沈嬌嬌低下頭來。這此日子從商,見了許多的人,所以有些時候一眼便能判斷出來人於她善惡。

  隻那一眼,她便知道。

  華星闌的父親不喜歡她。

  可以說是,很不喜歡。

  她重重呼出一口氣,將眼睛閉上,克製著自己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