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四章 華越
作者:
秋色淮 更新:2021-05-07 01:36 字數:3297
“不賣?”
王白好看的一張臉上立馬糾結起來,手中扇子也搖了得大力了些,顯然是極生氣的模樣。
林掌櫃慚愧一笑,將沈嬌嬌那張淮上春景圖收了起來,又繼續往下說著名次。
這些天兒書局賺了不少銀子,這彩頭也設得豐厚,拿了首名兒的那位欣喜若狂抱著一張地契回了府。
王白卻是如漏氣的皮球躺在椅子上,眼瞧著旁人皆有所得,隻自己沒買得瞧上的畫兒,一時說不上是覺得麵子過不去還是失望,總之是不大高興的。
同伴好心安慰了兩句,他猶覺得難受,揉了揉臉便將林掌櫃喚了過去:“你說這畫主人說不賣……就是說你識得這主人了?”
林掌櫃記著沈嬌嬌的吩咐,半點不曾猶豫:“識得的。”
“那你能不能引見一番,那幅畫兒本公子勢在必得,你教他出個價兒!”
林掌櫃目光自他那不服氣的麵容上劃過,喏喏道:“王公子若實在喜歡,小人倒是能替公子上樓去說一說……”
“上樓?”
王白目光飄到書局二樓:“你是說,那畫主人此刻在樓上?”
林掌櫃眼神飄忽了一下,笑道:“是了,非魚姑娘是我們東家的朋友,此回參加畫賽也是看在我們東家的麵子上。”
王白點了頭,暗道原來如此。這參加畫賽,一圖名兒二圖利,哪有說到了最後關頭將畫按著不賣的道理,若是這書局老板的好友,就怪不得了。
因著這一道原由,他心中不免生出三分敬意來:“那林掌櫃快快引我去見見,若是非魚姑娘願意割愛,我願意多出些銀子。”
他捏了捏腰間的荷包,又轉身伸手朝同往的幾位好友要銀票,那幾人一聽這淮上春景圖是個姑娘所畫,好友又欲獨上二樓見姑娘,個個也都鬧著要去。
林掌櫃倒是不在意——沈嬌嬌當時也不曾說旁人不能同去。
於是這一行人嬉嬉鬧鬧上了二樓,又慫恿著王白上前敲門,林掌櫃引完路後倒顯得多餘起來。
王白渾了十幾年,反是這時候知了禮來,不顧使著壞心思的同伴,以一人之力生生將那幾人推開五步遠。
“這畫可有大用處,搞砸了你們每人要請我聽半個月的戲。”
同伴笑鬧:“半個月?你怕是瞧上哪個梨園的青衣了,小心擦了臉是個俏哥兒。”
王白比了個噤聲的手式,幾人終是正經起來。
林掌櫃微咳嗽兩聲,上前叫了門:“非魚姑娘,您那畫兒,有位公子想買,你看能不能……”
內裏傳出一聲:“元豆,去開門。”
王白才覺這元豆的名兒有些熟悉,下一瞬便見門打開是張瞧過的臉:“咦,你不是那天靜安寺那個……”
元豆也是滿臉驚訝:“王公子!”
王白心情複雜地在好友的疑惑中接過了沈嬌嬌遞過來的淮上春景圖:“姑娘這……”
沈嬌嬌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上次元豆回家同我說了,道是不慎弄壞公子的扇子。既然公子喜歡這畫,便算是我的賠禮了。”
王白將畫看了一遍又一遍:“賠禮?”
他猶豫了下:“我那扇子不過三四十兩,姑娘這畫作,能買十幾二十把了。”
沈嬌嬌態度溫和,談不上冷漠也絕算不上熱絡:“公子喜歡便收下,不喜歡自可拿去換扇子。”
王白見她態度坦然,也就懶得再計較。
少年人相交,向來輕利重品性,大抵正是沈嬌嬌這股子淡然的性子,使是王白絲毫不多想便將畫作收下:“行吧,那我就收了。上回在山上小瞧了姑娘,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他翻了翻衣袖,也沒尋見什麽好物事,當即便將手上的扇子送到沈嬌嬌麵前:“今日再見姑娘,也算是朋友了,若是姑娘日後在京都遇了難事,便來尋我。”
沈嬌嬌瞧了眼扇子,倒是沒收:“既是朋友,哪裏用得著這般客氣。”
她起身道:“公子若是不嫌棄,往後多帶著朋友來這書局逛逛,照顧著生意便是。”
王白更是喜歡這般性子,當即便笑道:“行。”
沈嬌嬌朝著屋內眾人微微欠腰行禮,道:“今日家中尚有事,便不陪諸位了,小女先行一步。”
屋裏眾人俱是擺手:“姑娘請。”
沈嬌嬌又讓林掌櫃送了兩壺茶進屋,這才走出書局。
往後幾日,沈嬌嬌又尋著機會“偶遇”了幾次王白,兩人喝了幾回茶,也算是真正混了臉熟的朋友了。
這日王白一如先前應承,果真帶了幾個同伴來了書局“照顧生意”。
倒真是巧極,沈嬌嬌正聽得煙華稟報這幾日的進展:“沈如暉身上許是沒有銀錢了,昨日他邀我出門,我假意瞧了路邊一支絹花,他都借口遮掩過去,言語間還有要帶我回他故地的意思。”
沈嬌嬌道:“他請了你數回,你明日也主動一回請他去城外瞧瞧風景吧。”
她想了想,又道:“讓陸茗也去吧。”
煙華低頭應是。
正是此時方管事上樓尋她:“王公子來了,問你在不在呢,說是先前你托他打聽的事有消息了。”
沈嬌嬌一喜,當即起身,看了煙華仍等著她吩咐,便道:“往後你多請他出門,或吃些茶點,或飲酒賞花,待會下去跟著方管事後麵再拿些銀子備著……也注意些,莫被他占了便宜。”
煙華聽了最後一句話,不由地一怔,抬眼看著沈嬌嬌,一下又低下頭去:“是。”
沈嬌嬌出了門,在二樓的扶欄上正瞧著元豆抱著糖果兒同他坐在一處吃。
京中的這些世家公子哥兒,能有幾人願與個無權無職的小娃娃湊在一處吃糖果兒,王白也算是個人才。
畢竟他吃得還挺高興。
沈嬌嬌走到近處時,正聽了王白正與元豆顯擺著:“公子家裏有個江南來的廚娘,做的那糕點,長得跟真的一樣,你小子要是哪天有空,就叫了你姐一塊去公子家,公子讓人給你們做。”
元豆聽著直咽口水,偏倔強道:“阿姐不愛吃甜的。”
“那你阿姐腦子有點問題。”
沈嬌嬌是聽不下去了,咳嗽一聲:“王公子,聖人有言,閑談莫論他人是非。”
王白嘿嘿笑了兩聲,抬手請她坐下:“行了行了,還想不想聽消息了。”
沈嬌嬌輕笑:“說說,當真尋到他了?”
問完自己反倒有些不自信了,緊張得手指緊搓。
王白見她這般模樣,歎道:“沒骨氣,不就是個男人……”
也不多閑扯,道:“你先前隻給了個華星闌的名兒,我倒真是一時沒想起來,回家問了我爹才知道,你要找的是華越,星闌是他表字。”
華越?
沈嬌嬌怔了怔,這名兒她是不是聽過。
王白一哼:“瞧你這樣子,是不是想起來了?你說說你,瞧上誰不好,瞧上他!生倒是生得一副好模樣,就是一身血腥氣,年紀輕輕手刃萬人,你說說,這命得多凶。”
聽著他絮絮叨叨,沈嬌嬌終於記起這名字是何人了。
鎮遠將軍,華越。
少年得名整個大黎,一把銀槍守住大黎邊疆數年,後因一場大戰,在戰場上險送了命,被當今天子連下十八道昭令喚回京都養傷。
原來,是他。
難怪在沈家村時,福伯會每日雷打不動熬藥,他還騙她說是福伯自己喝的,也難怪他身邊能人無數,章程同高和那般高手都對他言聽計從,多年不見的表妹也得攀附於他,更甚於胖縣令待他態度也很是曖昧。
往日種種不曾深思的疑跡,都在此時有了解釋。
王白道:“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他有個未過門的妻子。”
沈嬌嬌一驚,手中茶杯立馬摔到衣上,濺出大片的深色,她聲音顫抖:“什、什麽?”
王白摸了摸頭,似乎是沒想到她這麽大反應,忙解釋道:“不是不是,這婚約去年就退了,你別擔心,現在他沒婚約,至於為什麽取消麽,我去年在外地求學,也知曉得不大清楚,好像是他的原因。你要想知道,我過兩天再給你打聽打聽。”
沈嬌嬌此時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似是心疼他婚約未成,又似慶幸他不曾娶妻。
聽著王白敘語,她不由念起先前與他相交時的情景,還是頭一次,從旁人口中了解他。
王白支著腦袋:“也不怪我一時沒想起來,我同他也就幼時一塊耍過幾回,不過麽,我不求上進,他爹卻凶得厲害,天天逼著他練功夫,時間一長也就不來往了,那時他才不過十三四的年紀,就被丟到了邊疆去。”
他歎了口氣:“也虧得上天眷顧,他活著回來,京中不少子弟表麵上懼他,其實背地裏都佩服他,不是每個人,都是本事能保家衛國的。”
沈嬌嬌絞著被茶水打濕的地方,小心道:“你可不可以,帶我去見見他?”
王白大驚:“見他?”似乎也覺得自己反應太過誇張,忙收了動作:“你不是說他拋下你就回了京都嗎,這負心漢見他做甚……哎,你別紅眼睛啊,你坐這兒哭,人家可不得以為是我欺了你……好好好,我明兒寫個帖子送他家去,不過他應不應,我也沒個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