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六章 裱畫
作者:秋色淮      更新:2021-05-07 01:36      字數:3379
  可到底章程沒給吳問蘭這個機會。

  天邊炸開朵橙色煙花後他便當即離開了書局,連句話兒都沒留下,吳問蘭下樓時,隻瞧見章程那一飄而過的衣角。

  沈嬌嬌也有些奇怪:“不是說來吃飯的嗎?怎麽就走了。”

  吳問蘭看著桌上那吃了隻剩下碗底淺淺一層的清粥,低頭道:“下回定要叫他吃上熱粥。”

  元豆出了門,這整理畫作的活兒便隻能由沈嬌嬌並吳問蘭兩人來做,因著沈嬌嬌決計了上午關閉休息,不用照顧客人,兩人一人整理一人記錄,又騰出了兩個大箱子,將店裏與花沾上邊的畫作都放了進去。

  “掌櫃的,這幾張倒是不錯,今兒個得空,不如就送過去裱成畫卷吧。”

  沈嬌嬌看了兩眼,又挑挑揀揀了兩張拿出去:“這兩張都是時花,周府今年時花挑得少,就再放放吧,將這些送去裱吧。”

  吳問蘭點了點頭:“我去送吧,正好將驢車還回去。”

  沈嬌嬌猶豫了一下,她擔心著沈遊星還在桐右,若是不巧撞上了,吳問蘭怕是不好做,想了幾回,沈嬌嬌還是決定自己前往。

  “中午都過了,今兒忙得倒忘了吃飯了,你在家先做飯,我去送,送完了正好回來吃飯。”

  吳問蘭摸了下肚子也點了下頭:“好,那我去做飯。”

  “對了,先前那竹筐子裏不是有些葡萄果子麽,那是我嫂子摘了給我的。若今兒薑道過來算帳,你便拿些給他帶著。”

  先行沈嬌嬌與薑道定好了日子,每個月這日他都會過來替她理一回帳。

  吳問蘭自也是應下。

  沈嬌嬌抱著畫兒又將驢車趕出了門,正好兩家離得近,沈嬌嬌便先將車還了,而後抱著畫卷走了幾步路進了裱畫行。

  “什麽?一張畫裱成畫卷要加十文?為什麽?”

  原先這裱畫便算不得便宜,如今還得加價,這怎麽不讓沈嬌嬌驚訝。

  裱畫行的師傅沒好氣道:“為什麽?這周府辦花宴,不知多少人來裱畫卷呢,我這一鋪子的夥計成天泡著膠,眼睛熬得通紅,不多給些工錢怎麽行。”

  這倒是,周府花宴之事早是全城都知曉的事兒,可這桐右就那麽幾家裱畫行,這家家戶戶都趕著這時候將畫兒弄好了送到周府,萬一被選上了便是筆不小的進益,利益所驅,裱畫行也跟著大賺一筆,可也是真正的忙了。

  沈嬌嬌抬眼看了一圈,果然這店裏的夥計個個神色疲倦,可手邊還壓著許多的活兒沒做。

  這不由讓她生了些猶豫——倒不是因為加價,而是她怕耽誤了時候。

  周府這兩日便要畫,而他們這麽多活兒,她手上這幾張畫兒要裱好,真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她猶豫著開口:“我再多出些銀子,這些畫兒,我明日能拿到嗎?”

  同她說話的大師傅瞄了她一眼,神色倦怠:“沈掌櫃,不是我擺架子,往著送畫的大多都是老主顧了,誰家不想提早拿到畫,若是加錢便能提前做,那就是壞了規矩,咱們這靠名聲吃飯的活兒,實在不好做。”

  沈嬌嬌認命:“那我這幾張畫最快什麽時候能拿到?”

  “五天,五天裏頭肯定能好。”

  這哪裏來得及呢!

  “沈掌櫃?”

  沈嬌嬌怔怔看著眼前搬東西進來的薑道,有些發怔:“唉,你今兒不是去我鋪子裏算帳的嗎,怎麽來這兒了?”

  “唔,有活兒嘛,快了,這裏搬完了就去你店裏。”

  他身上背了東西,又正好站在了這路中央,裱畫行裏道兒小,他這一停後麵的搬東西的就不好走了,他才說了兩句,便被後來人催著趕緊走,他無奈一笑,隻好匆匆搬著東西去了內處。

  那大師傅見二人打了招呼,不免多瞧了薑道兩眼,細想之下竟覺得眼熟,忙就喚了沈嬌嬌道:“沈掌櫃啊,你識得那孩子?”

  沈嬌嬌笑了一下:“哦,薑道麽?他會管帳,我店裏的帳都是他打理的。”

  那大師傅當即也就笑了,眼睛掃了一下旁處,見了掌櫃的不在,這便壓低了聲兒:“我瞧著你要畫兒急,這整個桐右能在明日前替你將畫兒裱好的店鋪子怕是沒有,不如這樣,我向你引薦一人,他也是有這裱畫的手藝的。”

  沈嬌嬌一喜,忙道:“誰?”

  “正是方才這搬東西的孩子,薑道。”

  沈嬌嬌疑道:“他會?”

  大師傅笑了下:“這一月裏頭,店裏可不是忙麽,東西用得也快,便總叫這娃兒過來幫著拿東西,這娃兒可了不得,人聰明,手又穩,跟著眼前就看了幾天,這裱畫的工夫就學了四五分,雖然還不會什麽太難的技藝,不過你就是將畫兒裱成畫卷,也不是什麽難事,你找他,能行。”

  沈嬌嬌聞言大喜,隻等了薑道將東西搬好,這才與他一同出了裱畫行。

  薑道當她是擔心自己今天不去裱畫行,笑得極是無奈:“沈掌櫃,這活就熟人介紹的,不來不好,你也知道我平時不算帳,就是出些力氣活兒,這有人介紹,我一算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當真是搬好了就去淮上柳。”

  先前那大師傅是暗下向她推薦的,這畢竟斷了主家一點財路子,沈嬌嬌也不會傻到在裱畫行將此事說出來,這才想走遠些再開口的,哪裏想到薑道誤會了她留下等他是為了監督他搬完東西得去她書局裏。

  沈嬌嬌忙解釋道:“不是呢,我是另有事相求。”

  她拍了拍手裏的幾張畫,又將事情大概與薑道說了一遍:“你放心,這裱畫的價錢我結得與在裱畫行裏一樣,你若是今兒明兒有空,可否先替我裱了畫?”

  薑道聞言猶豫了一下:“我這也就學了個皮毛,你若是放心,我便試試。”

  沈嬌嬌笑道:“行,若是你能裱起來,日後這力氣活也可以少做些,我開書局,這店裏常要裱畫,也算是個長久生意。”

  薑道卻又有了難色:“可咱們沒有裱畫的工具啊,這現買可來得急?”

  沈嬌嬌想了想:“先前古掌櫃留下了一套東西,我瞧著好似便是裱畫的那一套,你先瞧瞧,若是能用,倒是可以用那些。”

  兩人急走慢趕,回了書局時吳問蘭飯還沒熟,沈嬌嬌便先領著薑道進了儲物間,將古邊旬留下的東西拿了出來。

  薑道一瞧,笑道:“古掌櫃這幾樣東西,瞧著比裱畫行的夥計用的要好多了。”

  沈嬌嬌笑道:“那你先試試。”

  薑道便將東西依次在院裏的桌子上放開,因為地兒不大,沈嬌嬌又喚了吳問蘭將書局一樓的矮桌子搬了出來放畫卷。

  薑道先行製了一張,倒果真如裱畫行的那師傅所說,薑道的手很穩,雖不如裱畫行裏的夥計動作嫻熟,可成品卻瞧不出分別。

  沈嬌嬌暗暗鬆了口氣,照薑道這速度,周家來拿畫之前,定能將剩下的畫兒裱完。

  事實也果如她所預計那般,薑道忙了整整一個下午,次日一早又起了個大早過來幫她將畫裱好,周府來取畫時,薑道已然是端坐在櫃台前替她算著這月的帳了。

  而這幾日裏,周家花宴定下她淮上柳的消息也在桐右散開了,周渚為了花宴聲名夠大,又使人放出消息,道是這回的花宴之上,會展出非魚先生新作。

  桐右愛畫之人誰人不知非魚先生,周渚這一計,用得實在是不差。

  也是沾了這便宜,一時之間,沈嬌嬌這淮上柳也因周家與非魚先生而名聲大作。

  一時之間,客人如潮。

  當夜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時,元豆累得直接坐到了地上,沈嬌嬌亦是扶著僵硬的手腕從櫃台裏走出,輕歎一聲:“好累哦,明兒個周府花宴,又要忙一天。”

  吳問蘭從樓上下來正聽了她這一句話,抿著嘴笑了笑:“咱們書局這些天客兒極多,掌櫃的你那些畫兒,就剩下一張沒賣出去了吧。”

  元豆緩過來後從地上爬起坐到旁邊的蒲團上,嗓子幹澀:“哪裏是人家不買,就是掌櫃的不賣,人家價格都出到五百兩了,她還搖頭。”

  沈嬌嬌伸手替他兩人各倒了杯茶水,輕笑道:“那畫隻賣有緣人。”

  他們說得是沈嬌嬌一開始便拿到古邊旬手上賣的平山廣川圖。

  曾幾何時,她要價二百兩,放下豪言,道是少一兩,少一文,都不願賣出。

  那時非魚先生這幾個字,尚是無名之輩,縱使有人瞧上那張畫,可問了價格之後,也不過一笑而過,真等得非魚先生這幾個字出了名兒,要買那畫兒的人便多了起來。

  二百兩?笑話,如今沈嬌嬌隨手塗鴉一張畫作,便是上百兩,這傾注了她無數心血的一張畫,怎麽可能隻值二百兩?

  那張畫被捧出了高價。

  可沈嬌嬌卻不願意賣了。

  她願意將畫拿出來給別人看,可就是遲遲不願將其賣出。

  或許是因為那些人第一眼瞧的,是畫上的落款,而不是畫作本身。又或者是他們對待畫作的態度太過於狂熱,讚歎的話說了一筐又一筐,可好像都是為了說給別人聽的。

  她開門做生意,也賣畫,旁的畫她都願意賣,不管是誰,隻要給得起相應的銀子,她便願意,可這張畫不一樣。

  幾人說說笑笑,將這畫兒一事帶過,吳問蘭小口飲著茶,倒是元豆歪著腦袋看著沈嬌嬌:“掌櫃的,華哥哥都好兩天沒來了,是因為他身邊的那個好看的姐姐不讓他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