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八章 印章
作者:秋色淮      更新:2021-05-07 01:36      字數:3473
  “什麽?”

  縣令看了一眼堂下完全沒有畏懼沈嬌嬌,麵色微沉。

  他原先這心中是微微偏向於這個安份的姑娘,可聽著師爺說起,他亦想起了當日華星闌曾有意帶著他去一家書局之事。

  若是連他都知道了華星闌的真實身份,那麽做為華星闌心上人的她,還能被蒙在鼓裏嗎?

  如果她知曉了華星闌的身份,又開了一家店,仗著華星闌作靠山,兜售這等書本,可不是誤人前程!

  喜歡在朝中重臣麵前顯擺自己政舉不假,可他身為一縣父母官,可不會因沈嬌嬌背後之人便造就一樁冤假錯案。

  當即他便認真起來,伸手將那書冊拿起,又細細瞧了一遍,這冊子前後筆跡一樣,必是一人所書,所以絕對不會是這張六子拿了兩本書再整成一本,冤枉於沈嬌嬌。

  可這冊子,並非是什麽稀罕物,誰家的書局都有的賣,也不能一下認定這書就是沈嬌嬌售出,若他誤會了沈嬌嬌,這丫頭在華星闌麵前埋怨他幾句,最後吃虧的反成了他了。

  他眼中略有深意劃過:“這書冊確是有錯,不過張六子你說這書是從淮上柳購得,可有證據?”

  張六子支支吾吾沒說出話來。

  縣令又看向了沈嬌嬌:“沈掌櫃,你說這書冊不是你書局買出,可有憑證?”

  追尋這冊子來源實在麻煩,但也不可能是沒有辦法,若是這二人都拿不出什麽證據,那他便查一查有誰在為淮上柳抄書便是,幾個書生筆跡一比對,若有相同,且問問書生這書是否真是送到淮上柳便是,若是這淮上柳無書生之筆跡,自然不會是淮上柳之書冊。

  “民女有證據。”

  就在縣令並張六子等人以為沈嬌嬌也要露個難色拿不出證據時,沈嬌嬌擲地有聲。

  什麽?

  張六子眼神一暗,忙道:“大人,她這書局裏一日賣出多少本書,這本本生得差不多,她怎麽可能會有證據。”

  這商家記帳,最多記下買出何書,就算是有帳本為證,也不可能會證明他有沒有買過。

  沈嬌嬌輕蔑瞧了他一眼:“自民女開了店鋪起,每本售出的書,都有民女鋪子裏獨有的記號,莫說是書冊了,便是字畫,民女也亦有辦法能證明是否為我淮上柳之物。”

  縣令疑道:“速速道來,你有何證據可證這書冊非是你書局之物。”

  沈嬌嬌立即從懷間拿出一方玉章來:“這是民女在書局開張前,讓桐右的刻章師傅替民女刻的,天下之大,僅此一塊。凡我淮上柳之書冊,每本上都會有此章印記,而張六子手上拿著那本,並無此章印記,大人若是不信,可一觀之。”

  縣令讓人將她手上的章呈到公案之上,拿起瞧了瞧,又翻了翻書,確實沒有瞧見到那印章在哪裏。

  張六子大喊冤枉:“大人,大人,這章必是她這會現想出來掩人耳目的東西,誰家會在書上印章,再說了,這書印了章,誰家會買!定是她騙你的。”

  縣令冷笑一聲,才想著出口相責,卻又轉念一想,這張六子所說也是有理,但凡這書上落了印記,誰家會買個書上有別人家名兒的書,便也沉了臉:“這每本書上都有?”

  沈嬌嬌正色道:“每本都有,若是大人擔心民女說慌,可派人去看民女書局之中的書冊,每本書脊之上,皆留小印,上書淮上柳三字。”

  這留印於書脊,倒是有可能,尋常不會有人會注意到那處,便縱是有塊墨點兒也不會在意,再說了,沈嬌嬌那塊小章雕花繡草,端得好看,便是印上,也是多了份文雅。

  縣令想了想,對著兩旁吩咐道:“去她書局看看,無論是否有印跡,拿兩本書回來作物證。”

  兩旁各有一人領命跑出縣衙。

  沈嬌嬌毫不見膽怯,倒是張六子,低著頭眼睛一直在轉著圈兒,等到那兩個衙役氣喘籲籲拿著書冊跑回來時,他才勉強拿定了一點主意。

  “大膽狂徒!這淮上柳之書籍,每本皆有章印為證,你這本子,上無半點痕跡,還敢誣賴旁人,來人……”

  張六子跪著便往前爬了幾步,哭道:“大人,小人眼瞧著她在來縣衙之前吩咐過她手下兩個夥計,偷偷摸摸還背著兩位差老爺,這章印子想必便是那時她吩咐人印上的。”

  縣令大拍一下驚堂木:“淮上柳書冊不說上萬亦有千本,你是說這幾個時辰的工夫,光憑她店裏兩個夥計便將書冊印完了?”

  張六子跪伏在地上:“反正,反正我不信,我不服,大人,你不要被這娘們兒騙了,這冊子正是她賣給我的……”

  沈嬌嬌冷哼一聲,抬頭向縣令道:“既然他覺得是我店內夥計此時印上,民女還有一證據。”

  張六子回頭瞧了她一眼,暗叫不好,這臭娘們怎麽一套一套的,有這麽多證據,那為什麽他鬧到淮上柳的時候她啥也不說,擺出一副受欺負的模樣……

  “說!”

  縣令心中已有決斷,看著張六子的眼神猶如在看一條謊話連篇的臭蟲。

  “不知大人可還記得,民女書局開張那日,大人同師爺曾也在淮上柳買得兩本經卷,若我果真是今日讓人印了章,那大人手中的兩冊經卷必然沒有章印。”

  縣令不作多想,直接揮手讓人自他書房尋出了那兩本經卷呈了案上,他翻手一看,果見那繡線之處、書脊之上有一圓圓的墨色,上是團花如雲,草絲為月,淮上柳三個小字從上到下清清楚楚印在上頭。

  早知這般結果,縣令立即將此案結束。

  “張六子居心不良勾陷旁人,於公堂之上又巧言令色,企圖蒙混還關,實乃罪無可恕!依我大黎律令,判杖刑十五板,罰錢五百文,補淮上柳今日之損。”

  五百文算個什麽,隻能買本話本子,送到沈嬌嬌麵前她願不願收拿還另說,可這杖刑十五,可沒半個月下不了床。

  這荒唐事終於在張六子鬼哭狼嚎下落下帷幕,隻是因這一事鬧了大半日,沈嬌嬌回到淮上柳時已經暮色落下,而吳問蘭同元豆還坐在書局門口的台階上巴巴望著東處,眼瞧著她無恙才上前迎了。

  吳問蘭問道:“怎麽樣怎麽樣,還要賠那潑皮銀子嗎?”

  隔壁漠雲聽了吳問蘭問話,也從店裏探出個腦袋來:“沈掌櫃回來了,事可了了?”

  沈嬌嬌笑著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聽到她家在書脊之上留有印章,漠雲驚歎連連:“你也當真是有空又有遠見。”

  沈嬌嬌靦腆一笑:“也是虧了雲姐姐提醒。”

  這是真的。

  那日漠雲提起到讓她請人在開業那天替她守守場子,順路提了兩嘴別人會有什麽手段對付她,她那幾日想了許久,直到看到了華星闌贈她那玉章時才想起可以留名為證,若是旁人想隨便拿本書來陷害她時,她也有一點回手之力。

  不曾想到,不過月餘,便已經用到了她這“先見之明”。

  吳問蘭歎了口氣:“先前那縣衙裏又有人店裏上下翻了一遍,嚇得我還以為是那潑皮占了便宜,一直憂心著……元豆急得都想跟著去,可惜被那兩人攔下。”

  元豆聽著提及到他,紅著臉忙爭到:“誰急了,我才不急,我就是想著她在衙門裏被人嚇哭了,我去瞧瞧笑話!”

  沈嬌嬌笑了笑,伸手摸上他的頭:“哦?你的阿姐都被人帶到衙門裏去了,你居然還不著急?可讓阿姐心裏好生難過啊~”

  元豆一愣:“你是誰阿姐!”

  他臉漲得通紅,恨不得跳起來捂住沈嬌嬌嘴不讓她開口。

  沈嬌嬌看了眼吳問蘭:“問蘭姐,你可記得元豆一開始拉著那兩位差大哥回來進說了什麽?”

  吳問蘭想了想,好笑道:“好似是說……”

  ——“差大哥,就是他,他來尋我阿姐的麻煩!”

  沈嬌嬌活靈活現學出:“唉,那時叫阿姐的那聲音,恨不得隔壁街都能聽到呢~有些人這會想不承認了……”

  她話沒說全,元豆“噔噔噔”跑回後院,再不出來理會於她。

  漠雲陪著笑了一會,也起身告辭了。

  吳問蘭去廚房煮飯,而沈嬌嬌看著門外已經覺下的暮色暗暗生憂。

  “雲姐姐先前的話,說得極有道理,可這事,要怎麽查呢?”

  ……

  夜色席卷天地,衙門裏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道縫隙,有一人從裏被甩去,那人一時體力不支磕在地上,頓了好久才掙紮著爬起,一瘸一拐離開了縣衙門口。

  他口中罵罵咧咧咒著沈嬌嬌,正盤算著過兩日要去淮上柳好好報複一下,卻突然有兩匹馬兒停在了他身邊。

  其中一人竟自他身旁下了馬,好生好氣上前問道:“這位小哥是從縣衙出來的?”

  張六子抬頭瞧了一眼,隻瞧得一人一臉和善笑容,卻是生得黑瘦,仿佛個瘦猴一般,他瞄了一眼來人的馬,又聽得這人問話溫和,一時惡從膽邊起:“爺爺嘶……就是從衙門裏出來的怎麽著!”

  “不知是因何事,好似受了刑?”

  “關你屁事!”

  張六子才回了這一句,便感覺下顎被人拿著馬鞭挑起——是安然坐在馬上那人,他的麵容籠在黑暗之中,叫人瞧不分明,身上的疼意越重,他忙叫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敢拿東西碰爺爺!”

  “今日在淮上柳鬧事之人,是你嗎?”

  “是又如何!”

  一直抵著下顎的馬鞭一瞬離開,張六子還沒來得及再罵,他便聽到馬上那人道:“辱罵朝臣,論罪當斬,不過今日本官還有事要忙,便不與他多做計較……章程……”

  “在。”

  “下手輕些,莫弄出人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