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喜歡這花香才收下來的，還是因為桂枝的意思呢？

  沈嬌嬌沒有回答陳銀花的問題。

  但她在心中卻是不停地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沈掌櫃，沈掌櫃！”

  沈嬌嬌聽了人喚，這才忙忙回神：“何事？”

  “不知我等這字如何，沈掌櫃可有指點？”

  說話正是平昀書館那位前來問她可有抄書活計的那位書生，今晨約定時間裏此人帶來了兩三位同窗，俱是想在沈嬌嬌這兒拿著書回去抄寫。

  沈嬌嬌因些失神有些不好意思，忙接過了幾人所寫下的幾行小詩。

  都是學子，寫字必不是會太難看，沈嬌嬌瞧過之後也沒提出什麽問題，隻笑道：“那這抄書的價格，我這邊定價還是與從前古掌櫃一般，不知幾位可願？”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俱是點頭：“我等先前也在古掌櫃手上抄過書的，價格一樣便可。”

  沈嬌嬌點了頭，讓吳問蘭拿了書冊並空白冊子，她道：“幾位也莫要覺得我不信任各位，隻這抄書，都是由話本子開始抄的，不過諸位先前已有經驗，在此處先抄完三十本話本子，若無錯字遺漏，再拿經卷抄可好？”

  幾人早也是料想到這種結果，比起別家要抄上三回話本子才給抄經卷，沈嬌嬌這處三十本已算不得什麽了，幾人自然也是應下，又各拿了三十本書冊，放了押金簽了名兒留了住址，這才將白冊子領回了家。

  許是他們回去將此事說與了同窗聽，再後來便又來了幾個平昀書館的學子，也都各拿了三十本回去。

  沈嬌嬌稍微算了一下，這幾人拿回去書冊已經二百餘本，等到他們送過來時，書局裏便不必再為書源發愁。

  沈水四同陳銀花早定了今日回村，一大早便將東西收拾好了，這會見她閑了，便提了包袱又來向她告辭。

  沈嬌嬌領著他們走到白霜麵前，讓他們將其帶回村子：“這些時候我也不出門，白霜困在此處怕是要無聊極了，嫂子帶回去，牽著它收收繡品，也省些力氣。”

  如此白霜便被陳銀花從後門帶了回去。

  “若是得空，便回家去，別累著。”

  沈嬌嬌點頭應下，又追出去好遠，幾人依依不舍了一番，臨了卻又都笑起來：“不過隔著這些距離，也值得這般。”

  等得他二人離開，沈嬌嬌這才擦了擦眼睛，又同吳問蘭將書局內外清掃一回，等得處理好一切，將門大開，開始營業。

  如此過了半月，店中客兒也肉眼可瞧得變少了，每日來書局中的大都是來瞧畫兒的，可尋不見新奇的畫兒，個個也都來得快，走得也快，倒是沈嬌嬌閑餘時候畫好的畫，偶爾有人瞧見，見了她那落款便連裝裱都等不得，便要出高價買下。

  因著她這幾幅畫的功勞，這短短大半月的工夫，書局收入便高至四百餘兩，除去書冊以及成本的費用，也盈餘三百多兩。

  沈嬌嬌收了二百兩銀子至木匣子裏，那是攢著還聞鴻朗的一千兩銀子。

  今晨樓上沒客人，吳問蘭便從樓上下來，替她整理著樓下的話本子，前兩日沈四水送了一筐子竹製的筆架、筆筒，也被沈嬌嬌專門設了處地方賣著。

  此時正有兩個書生站在那處瞧著。

  吳問蘭斟酌了下，小心翼翼開口：“掌櫃的，這幾日客人好像不大多了。”

  沈嬌嬌正低頭設想著她的話本，這幾日她一直在寫，眼瞧著第一冊便要寫完了，正是緊要關心，便也沒多費心多想吳問蘭話裏的意思：“無妨，等過兩日店裏有了新話本，便又會多起來了。”

  沈嬌嬌與城中幾個專門寫話本的先生訂了約，每本話本子的價格都定到二十兩一冊，隻求他們給她的時間，要比給其它書局的時間要早三日。

  沈嬌嬌是真發覺了，這話本子的價格雖遠遠比不上正史經冊，可話本子的紙質並不要求多高，抄話本子的價格也比經冊便宜許多，所以她這書局裏，話本子所盈利的比賣出的經冊要多許多。

  吳問蘭見她自有主意，也不好再提，卻見她背後牆上掛著她新繪的一張秋柿圖，橘色帶霜的柿子讓人垂涎三尺，可偏偏，就是素紙一張，連裝裱都不曾裝裱。

  她不禁又道：“掌櫃的，這畫，你也得想辦法尋了人家替你製成畫卷啊，總不好總賣一張素紙吧，平白損了好些價值呢。”

  這話倒是讓沈嬌嬌上了心，正好是手上將緊要之處寫完，手腕生疼便正好擱下筆回來一看，歎道：“是啊，這畫卷又貴，因著我總畫錯，也不好直接畫在畫卷上，可畫好了找人去製成畫卷，人家一見是非魚的署名，別人家三兩銀的工費，竟問我要八兩，這讓我怎麽忍得下這口氣。”

  吳問蘭笑道：“這不也是您畫作……”

  沈嬌嬌忙將手按到唇上，提示她小聲些。

  吳問蘭見她這麽謹慎，不由失笑：“您名氣高，多收些銀子，不是應該的。”

  沈嬌嬌暗歎一聲：“若是我會這手藝當多好，少不得能省下好些銀子呢……從前古掌櫃便是會的，你說我要不要也學一學。”

  吳問蘭想了想：“不若我學吧，左右後院也有那些個，若是學會，也省得你再出門去跑了。”

  沈嬌嬌道：“行啊，若是你學會了，日後裝裱畫作，這月錢便與你另算。”

  吳問蘭笑道：“那我要抓著緊了。”

  沈嬌嬌看了看在一樓轉著看畫的幾人：“先把這秋柿圖收起來……我們店裏若隻有古掌櫃先前留下的畫卷和我自己畫的，總是不夠的，這樣吧，等會我寫張收畫的條兒，你貼到門口去，我去將秋柿圖拿出製成畫卷。”

  她匆匆將櫃台上的紙收了起來，替換張紅紙，寫了收畫的些要求，等得吳問蘭將圖拿了下來，她便拿著畫走出門去隔壁兩條街專門做裝裱的店家將畫給了，又付了定金，這才回頭往書局走。

  這秋日深了，走在街頭隱約可聞菊花的淡香。

  沈嬌嬌走了兩步，便瞧見有人湊在一處正對著幾株菊花評賞著，她瞧了幾株，實在歡喜這花兒，便也跟著選了兩株，正要付錢時，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替她將花錢付了。

  她一轉頭，竟是華星闌。

  “花不錯。”華星闌伸手又替她拿過一株。

  沈嬌嬌彎了彎眼睛：“後院處的那幾叢花兒謝了，將花買回去，問蘭姐想必也是高興的。”

  華星闌點點頭：“沈姑娘心細，我家門口倒也種了兩處花，可惜我欣賞不得，除了好看再說不出什麽了。”

  沈嬌嬌笑道：“會說個好看也好，有時說多了，便是有拽酸文之嫌了。”

  正說著話兒，突然瞧見一小巷裏有幾個身著破爛的小孩正打著架，原隻當作小孩子間的調皮玩鬧，可沈嬌嬌仔細一瞧，竟有人年紀遠超過旁人孩童從地上拿了一段木棒，虎著臉衝著另一抱頭跌坐在地上的孩子要砸下，她一驚，忙呼道：“住手！”

  華星闌聽著她的急呼，順著她看的方向望去，當下不做多想，立即從地上踢起一塊碎石，石頭不偏不倚正好擊中那拿著木棒的孩子手腕。

  “跑！”

  這小乞兒最會瞧人眼色，知道遇上這要管閑事的主兒，又知是惹不上、打不過，忙就呼著一轉身全跑了。

  轉眼工夫這巷子裏便隻剩下之前那個抱著頭倒在地上的孩子。

  “你可無事？”

  沈嬌嬌上前扶起那孩子，見他衣上手上俱是髒汙，心疼至極，可一瞧得那張臉，愣了一下卻又撲哧樂出聲來。

  華星闌跟上來，先確認沈嬌嬌無誤，這才看向那孩童：“你認識？”

  何止認識。

  那孩子擦了下嘴角，看著沈嬌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沈嬌嬌笑了一下：“這回，你要怎麽報恩呢？”

  這被打的孩子正是那日替沈嬌嬌尋回錢包的、頗有大俠之風的小乞兒。

  小乞兒喘了口氣，有氣無力道：“等你下回錢袋再掉了，我再替你撿一回。”

  華星闌看了一眼小乞兒，似是有些驚訝兩人之間的交流，在他印象裏，沈嬌嬌行事從不曾求過回報，這次怎麽當著這孩子的麵，便要恩情呢。

  “那我要是錢袋一直不丟，這恩情你豈不是要欠我一輩子？”

  小乞兒按著肚子坐下去，縱使是臉上髒汙不堪，也可見那眼眶紅得厲害，聽得沈嬌嬌步步緊逼，他咬著牙道：“早知遇上你，還不如被他們打呢。”

  華星闌被他逗得一樂，不由得多瞧了他兩眼。

  “不如這般，我在此處開了家書局，不過人手不足，不如你去我店裏幫忙接待客人，我管你一日三餐，若你沒地方住，我那兒也有地方住。”沈嬌嬌彎著眼睛道：“我店裏還有一個姐姐，她一個月的工錢是三兩，你比她小，一個月工錢隻能拿二兩，行不行？”

  小乞丐扭過頭：“我不要你的可憐，我自己……”

  沈嬌嬌笑道：“誰可憐你！是我有恩於你，你得向我報恩，上回你替我尋回銀子，內裏有七兩銀子，這樣吧，你替我做三個月的活，我不給工錢，便算你報恩報完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