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嬌本想隻是想簡章的修建了一下屋子，可沒想到章程等人先按著她的意思將書局的一樓和二樓改完後，又將目光投到了她的後院。

  “沈老板，哥幾個這些時候沒生意，你就當是好心，收留我們幾天，等尋到活兒了，就走。”

  自章程正式開工後，他對她的稱呼就由沈姑娘變成了沈老板，據他稱，這個名聲叫出來響亮，沈嬌嬌糾正了他幾回，見他不改，也就隨了他，偶爾聽著還有些高興，雖然她一直覺得“沈老板”這三個字充斥著紙醉金迷的味道。

  沈嬌嬌頗是無奈：“沒生意你在家休息著便是，你若以後尋不到活，豈不是要把我這處書局都給拆了重蓋？”

  章程哼哼兩聲賣乖道：“怎麽能休息著？一停下來，這手藝可就生疏了，這日後更不好找活兒啊，沈老板~”

  先前沒想過修繕後院，所以章程這一下提出來，她倒是沒有準備：“那你覺得要怎麽修？”

  也不知章程和高和先前是在哪處做事，他們那兒好像辭人特別的勤快，上司也特別的小心眼，章程是因亂說話被趕出來的，這倒是讓沈嬌嬌信了，可後來加入了七八人，被辭的理由據然是什麽吃飯多吃了半碗、上司過來時打了個嗬欠一類，這不免讓沈嬌嬌腦補出一個瘦高個兒吊梢眼、成天拿著紫砂壺的吹毛求疵老者。

  他們這幫人，要的工錢極低，活兒做得還精巧，若說有什麽不足之處，那大抵就是章程每日太過於聒噪，天天湊在她麵前，跟她說些華星闌的好話。

  沈嬌嬌覺著他們定然是有事要求華星闌，不然必定不會如此諂媚，她私下尋華星闌問過一回，但華星闌卻是一臉正色問她。

  “唔，他們說得不對嗎？”

  沈嬌嬌隻能無語相對。

  自那日的暮後，沈嬌嬌在麵對華星闌時，便多了一絲不自然，可到底為什麽不自然，她也說不出來。

  章程一聽沈嬌嬌問具體事宜，便知她是同意了，忙就拿出一張圖紙鋪到沈嬌嬌麵前：“沈老板請看，現在你這後院，隻有一層，咱哥幾個給你蓋個二樓……”

  沈嬌嬌瞪大雙眼震驚道：“你們居然真想拆了我的書局！”

  章程笑了笑，此事便這樣定了下來。

  沈嬌嬌心疼得拿出一百兩交給章程，無力道：“此事全交由你了，對了，宋啟家中有事，蓋屋子的事，就不要和他提了。”

  宋啟也要去考功名了。

  先前因宋屏一事，宋啟一直沒考，眼瞧著這時近中秋，不知怎麽的，宋啟突然報考鄉試。沈嬌嬌先前聽說過宋啟書念得不錯，隻是這鄉試後不久便是會試，旁人念書多年，例如她那秀才堂兄，是幾回落第，也不知宋啟這一股作氣，可能留在京都？

  因他要念書，所以沈嬌嬌早早便想著勸他回去，可他說既應了幫她重修書局，便一定要做完，所以至今日，沈嬌嬌才讓章程給宋啟轉交了一份紅包並幾日的工錢，不過這工錢宋啟還是拒絕了，沈嬌嬌想親自給她，卻得到消息說宋啟已回了沈家村。她便隻好收回，準備等哪日得了空回去時再給他。

  章程不知宋啟打算，不免可惜道：“宋啟兄弟木工活兒也做得好呢，就是他不大愛說話……不比得咱、華兄，待人向來溫和……”

  又來了。

  沈嬌嬌被章程這說誰都能扯到華星闌身上去的功夫尤其的佩服，她朝著章程翻了個白眼，衣袂飄飄離開此處，尋了個清靜地方待了。

  先前她貼了張告示，道是書局招新夥計，特意標明了男女皆可，隻需識字能辨畫，可至今來此處打聽的人實在少得厲害，今日好不容易來了個姑娘，三句話沒聊到，一見章程笑著瞧她竟是“啊”的一聲就尖叫奪門而出。

  這讓章程很是受傷，他自以為生得比不上華星闌好看，但也不至於讓人一瞧見便被嚇到。

  因章程的插科打諢，沈嬌嬌倒是沒那麽失望了。

  在書局的日子極是輕鬆，修整之事全由章程並高和兩人照看著，一時半會也沒客人之餘，沈嬌嬌閑暇時便又畫了好幾張繡圖，下月便到中秋，依著約定是要交四張的。

  她從裏挑了兩張，卷成個空心紙柱，抓在手裏便出了門。

  她沒有將白霜帶出來，織霞繡莊與書局相距不遠，她走著路，約莫著一柱香的時間也就到了。

  她才出門，便遇上華星闌，暗歎上一句沒早些出門，以至於這迎麵撞上，可已經與他打了個照麵，隻能掛上笑臉：“華先生……”

  華星闌沒放過沈嬌嬌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懊悔，不必多想都能猜到她原先想些什麽，他背在身後的手指動了動，故意冷了臉：“怎麽？可是章程又吵你了？”

  章程吵哪裏是一天兩天的。

  沈嬌嬌躊躇了一下，自以為委婉道：“近來村中無事嗎？”

  華星闌暗笑一聲：“事情倒是不少。”

  沈嬌嬌心中暗自雀躍：“哦？那華先生近來怕是要忙好一陣子了。”

  “嗯，村中好些人家鬧了別扭，畢竟身處其職，總想著替人解決些。”

  沈嬌嬌一頓，立馬垮了臉：“華先生也太過分了，這話明明說得是我。”

  華星闌一笑：“我何曾說你了，分明是你自己多心，這沈家村中那般多的人，就你一人會鬧別扭不成？”

  沈嬌嬌明知他笑話她，語氣中不免就多了些嬌嗔：“哪裏是我鬧別扭，分明是我受了欺負，這才離家出走，這理由這般充實，怎地就成了我鬧別扭。”

  華星闌無奈一笑：“是是是，都是你那瞧不清誰親誰疏的兄長的過錯。”他仔細瞧了沈嬌嬌，見她臉上已然沒了痕跡，這才繼續道：“這幾日你那些親戚倒是上了幾次門，聽著傳言，好像還是為了借錢一事。”

  沈嬌嬌輕聲歎了口氣：“後來想想，若當真沈如暉做了官，多少也能庇護些我兄長，若是真能用錢……”

  華星闌聽她這般開口，突然正色打斷：“沈嬌嬌。”

  沈嬌嬌一時茫然抬頭，看著華星闌嚴肅臉色，她才自覺失言：“不是，我……”

  “花錢疏通一事，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覺得是錯，也不能攔著旁人以為此為正確。但就算你想借錢，也需要好好考慮一番，切莫是覺得家中兄長的緣故，連對方的人品學識都不顧了，偶爾堅持一下，也未免不可……”

  ——“免得，誤人識已。”

  他眼神突然飄向東方，若是沈嬌嬌知華星闌來處，那她必然就知道，華星闌看的那個方向，正是她思念許久的京都。

  沈嬌嬌未曾聽懂他那句誤人誤已是何意，但她確實也認真考慮起了借錢給沈如暉一事。

  若是按她從前想法，沈如暉必然算不得上是那個值得她負債累累也要借錢的人。

  一來，她並不熟悉沈如暉，她並不知沈如暉是個怎樣的人，可光從旁人口中所知，沈如暉從前對她並不好。

  二來，就光憑沈家親戚的那幫嘴臉，她很相信就算沈如暉真的考中了功名，也不會再將銀錢還給他們家，至於是否會因這幾百兩銀而對她家有所照拂，這沈嬌嬌倒不敢肯定了。

  這眼瞧著最終獲利風險極大的一次借錢之舉。

  沈嬌嬌並不想去做。

  付出都有回報，但這句話在沈家親戚身上，她沒瞧出一點。

  否則這些年，沈四水一家也不會如此難過。

  唯一讓她動搖的，是沈四水的態度。

  哪怕上回沈四水已經下了決心要經營小家而疏遠大家，並且在沈海一家到來之前，他也都沒有再有從前沈家親戚一喚就直接給錢的行為。

  可這回沈如暉提出借錢，他動搖了，沈嬌嬌覺得，若是沈家真有那麽多銀子，沈四水會借的。

  至少在華星闌的描述之中，沈家似乎隻留下了蓋房子的錢，剩下的都給了沈如暉了。

  可沈家親戚還是沒有滿足，他們要求沈四水找到她，並“勸導”她要為一家著想。

  沈嬌嬌知道，她此時若是回了家，便能解決沈四水眼下的煩惱，但換來的，僅僅隻會是眼前短暫的平和。

  沈四水或許是忘了沈興一家曾有意借錢替秀兒打對金手鐲。

  她定了定心神：“華先生，還要勞您替我留情此事，我暫時，不回去了。”

  華星闌對沈嬌嬌的反應很是滿意，他點點頭：“這是自然，你且放心，若是你叔伯鬧得厲害了，我自會出麵解決。”

  沈嬌嬌道了兩聲謝，二人並肩走了段距離，大抵是太過於安靜，沈嬌嬌突然覺得不大好意思起來，她眼睛飄了兩回，尋了個話題：“你方才說，村中也有其他人家鬧了別扭，是誰家，我可識得。”

  天知道，她絕對不是好打聽這家長裏短的人，她真真是覺得兩人之間一直不說話，氣氛太過於詭異。

  可華星闌那眼底的笑意，分明就是覺得她是。

  “此人說起來，你倒應該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