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章 玩伴
作者:秋色淮      更新:2021-05-07 01:35      字數:3268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沈嬌嬌握著兩塊石頭笑得燦爛:“多少錢?”

  宋啟麵色一僵,反問一句:“多少錢?”

  沈嬌嬌理所當然道:“這兩塊石頭對我來說很重要,你替我尋到了這個,我一定要好好謝你的。”

  宋啟眼中的歡喜如同燃燒了一夜的火堆,在風中逐漸熄滅:“不要錢,你替我兄長賣畫,這本就是謝禮。”

  沈嬌嬌頓了頓,也不再強求,她將螢石小心放到腰間的荷包中,抬頭看著宋啟道:“我這兩日會再去縣裏,那到時候給你和宋屏哥買吃的。”

  宋啟看了一眼手中的兔子,手才抬起便叫得沈嬌嬌又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他才應了一聲,便瞧得沈嬌嬌如蝴蝶一樣飛走。

  那個方向……

  是華星闌的家吧。

  宋啟眼神微變,垂了頭挑了另外一條路往村外走。

  這鄉間小路多,最不濟,便是田地裏繞兩個彎子也能出村的。

  可惜他運氣不大好,尚未出村,便瞧得沈娟兒杵著根木頭的拐杖小步小步的往前移。

  宋啟聽說了,她自那日被沈嬌嬌誘導說出是她說謊害沈嬌嬌後,被她爹帶回家打斷了一根木棍,這才沒幾天,估摸著是身上的傷還沒好。

  他微微皺眉,這傷沒好,她怎麽又出來了?

  他與沈娟兒也是自小相識,雖說如今他更喜歡沈嬌嬌些,但也不會因沈娟兒做了錯事,便不理她了,再說,她也是得了教訓,如今這個模樣倒是讓人瞧了心生憐憫。

  宋啟猶豫了一瞬,上前去扶住了沈娟兒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怎麽出來了?”

  沈娟兒麵色有些白,見了是他,輕笑道:“沒事,在家閑了幾日,爹娘嫌我,我氣不過,就出門散散心。”

  她原本是一張方臉,這幾日的工夫消瘦下去,眉眼竟清晰好看了些,此時這番話一出口,更不免惹人在意。

  隻宋啟心惦念著沈嬌嬌,卻是沒注意到她的變化。

  沈娟兒突然笑起來,笑得眼淚糊了眼睛:“宋啟,你是不是喜歡上沈嬌嬌了。”

  她這兩天躲在家裏,一點一點反思著她最近的所做所為,從蛛絲馬跡裏去查尋自己為什麽就三言兩語被沈嬌嬌騙出了實話,她想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結論,但華星闌飛身救沈嬌嬌的那個場景,卻一直在她腦海中一次次盛開。

  沈娟兒覺得,自己是怎麽失敗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華星闌好像是喜歡沈嬌嬌的。

  這怎麽能行呢?

  她沈娟兒一向不喜歡吃虧,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是偷是搶是騙,都得到手,何況是以後的夫君。

  她自認為自己很有眼光,華星闌生得好,吃穿用度,也都是極好的,又是村長,這在沈家村便是有錢有勢的人家。

  不像宋啟,雖然長得很好看,但家裏窮,兄長還和京都的大官兒有仇,所以顧如月喜歡他,沈娟兒暗地裏笑過她好多次,不過她也慶幸,還好顧如月不喜歡華星闌,顧如月長的可比她好看。

  反正在她看來,這村裏的少年,每個都不如華星闌更好。

  宋啟此時抿著嘴,有一點生氣,他撤了手:“我哥今日教書煮不了飯,我要先回去了。”

  沈娟兒卻反拉住他:“宋啟,我幫你,你也幫幫我好不好。”

  宋啟麵不改色:“沈娟兒,我是顧念著你我是小時玩伴才來扶你的,至於我和沈嬌嬌或是其他人有什麽關係,我希望你都不要有什麽想法,這跟你沒什麽關係。”

  沈娟兒訥訥收回手,臉上神色卻是未改,她笑道:“我和嬌嬌到底是這麽多年的好朋友,就算是現在有了矛盾,這麽多年的相處,我也是最了解她的人,你要是改主意了,就來找我。”

  從宋啟的反應上,她很肯定,宋啟是喜歡沈嬌嬌的。

  宋啟冷哼一聲,直接轉身離村,假裝沒有遇到過一個人。

  走過許多路,他才敢停下腳步回頭,這一眼,正好可見華星闌家的屋角。

  他忍不住在想,沈嬌嬌到底是不是去找華星闌的。

  可那天在山上,沈嬌嬌分明是有意避開他,所以,一定是他多想了吧。

  可顯然不是的。

  沈嬌嬌跑開的唯一目的地就是華家。

  華星闌正拿了書蓋在臉上,麵前是一盤棋,他手裏拿著一枚黑色的棋子,對麵是空坐,福伯在院裏掃葉子,見了她進來,停下動作樂嗬嗬衝她揮了揮手。

  沈嬌嬌淺淺回了一禮,走到華星闌旁邊先去瞧了瞧棋局。

  她自幼也是學過棋的,雖是不精,但看懂個棋局卻不是難題,這局棋分明是黑棋占了上風,白棋步步死守,並無新意可言。

  觀棋不語,沈嬌嬌開口談棋局,隻是安靜坐下,捧著臉研究著白棋的下一步要下在何處才能絕處逢生,不可她棋藝不佳,也沒有一定要解出來的意思。

  “茶。”

  書本子下的華星闌悶悶發出一道聲音,喉結滾動了兩下,讓沈嬌嬌目光不由自主跟了過去。

  福伯已經掃到外院了,並沒有聽到華星闌的聲音。

  沈嬌嬌隻好捧了旁邊的茶水替他斟了一杯送到他手上。

  華星闌接過杯子,另一手將棋子準確丟進棋罐裏,再順便將臉上書拿下,茶杯送到唇邊,才喝進半口,突然見沈嬌嬌捧著臉正衝著他笑——眼皮子還有些紅腫,像是哭過一般。

  華星闌一口氣沒上來,竟被茶水嗆到,頭忙轉到一邊咳嗽了幾回,眼睛一飄,就瞧見福伯正在不遠處掃地——顯然他之前聽到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就是沈嬌嬌,他又咳了兩回,捂著嘴轉頭回去問:“你怎麽來了。”

  自她們那天吵了一回,她可不是好長時間都沒來了麽。

  沈嬌嬌傻笑著將錦布包拿出來,從裏麵甩出塊小章:“你瞧。”

  華星闌掃了一眼,將書拂到一邊,又將茶杯放到麵前:“瞧什麽,本就是我雕的,我都不知道瞧了多少回了。”

  “那你將這小章給我了,是不是就是原諒我了。”

  華星闌有意不去看她,偏了一半身子去瞧院裏的景色:“你都先道歉了,我若是不原諒,不顯得我小氣麽。”

  沈嬌嬌眼睛一眯,好脾氣換了個位置坐到他另一邊去瞧他:“那小女子便謝謝華先生的寬宏大量了。”

  “好說好說。”

  沈嬌嬌笑了一陣才正色道:“你雖是原諒我了,但我思來想去,還是想著當麵與你道著對不住,那日是我鬼迷心竅撒謊騙你了,我其實早就知道四姨婆有個假帳本,那日是我故意裝作不識字的。”

  華星闌點點頭,手拿了茶盞慢慢喝著茶:“嗯。”

  “後來你在樹下救了我,我還朝你發脾氣,也是我不對。”

  沈嬌嬌低頭認著錯,語氣有刻意的乖巧。

  以致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玉章上那隻貓兒。

  華星闌動了動手指,盡力忍下了想伸手去摸摸沈嬌嬌那圓腦袋的衝動,可心中這份感覺太過強烈,他幹脆起了身,見貓兒抬頭朝他看時,他捂著唇微咳一聲:“聽宋公子說,你過兩日要去桐右周家去參加個什麽畫畫比賽,可有什麽難處?”

  畫畫的事她隻與宋啟說過一回,許是宋啟和宋屏說了,宋屏無意間透露給他的吧。

  沈嬌嬌抱著膝蓋坐在庭前:“原先是有些的,不過方才宋啟替我解決了。”

  “宋啟?”華星闌手指又動了,他背過手去,閑步在院裏:“你與這宋啟關係好似不錯……哦,你們是一個村的,大抵也是自幼一起玩大的玩伴吧。”

  沈嬌嬌麵色一僵:“啊啊……是……”

  原來的沈嬌嬌是與宋啟一起玩到大的,這話也算不是在騙人吧。

  華星闌卻是誤會這個是回答的是她與宋啟關係好的意思,沒由來的瞧著抱在一團的貓有些不舒服,頭一轉道:“難怪你對他兄長如此上心。”

  沈嬌嬌搖搖頭:“對宋屏哥上心不是因為宋啟……”

  “那是為誰?”

  “為……”以前的沈嬌嬌。

  她停住沒再開口,這模樣卻又讓華星闌誤會。

  他無端生出些火氣來,正想著發火,福伯卻捧著一封信過來:“公子……”

  一見那信上字跡,華星闌頓時頭大,將信接過塞到袖子裏。

  福伯似是想說些什麽,卻又顧忌著沈嬌嬌,隻能含糊道:“公子,信,還是要看的。”

  華星闌點頭稱是知道了,一轉身又坐回到棋盤前,伸手落下一子。

  “你不看信麽?”

  “不是什麽重要的信,過會兒再看也無礙。”

  沈嬌嬌哦了一聲,看著棋盤小聲問道:“這棋是你和福伯下的嗎?”

  華星闌一頓,過後抬頭盯著她:“不是,是我自己和自己下的。”

  沈嬌嬌一驚,這黑白二子棋風不同,一個激進張狂,一個內斂死守,出其不意和固守陳規,怎麽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呢?

  華星闌看著沈嬌嬌,眼睛微暗:“你懂棋?”

  沈嬌嬌抬起頭,眼中清澈若秋水,許有風過,那水光瀲灩動人心,她唇色微動:“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