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這傳言過一陣子就沒了，卻沒想到它竟然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

  從沈嬌嬌一心撲在宋家二子身上到後來沈嬌嬌見一個愛一個，看到個男子便主動貼上去。

  從沈嬌嬌在外人麵前說沈娟兒雞蛋不好，到後來是沈嬌嬌是意為難村中所有買賣，證據就是沈林安安份份收繡帕都在她家受了委屈。

  而華星闌判下要沈林將先前沈林貪下的銀錢還與眾人，此時好像也成為了用來攻擊沈嬌嬌的手段。

  “我就說她，長得那狐媚子樣，天生就是給男人看的！”

  “這姑娘邪乎呢，連她四姨婆都克。”

  “吃裏扒外的東西，再待下去，我們村的活計都她被她禍禍了。”

  “就她這樣，沈四水還拿她當個寶了，多大的人連地都不會種，天天在家就吃白飯，攤上這麽個妹妹，沈四水以後怕是要砸手裏了。”

  ……

  數不清的壞話在沈嬌嬌背後想起，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一直將她包圍。

  沈嬌嬌被這傳言嚇得不敢出門，連村民站在她家門前多留一會兒她都懷疑著是不是在偷偷摸摸的罵她。

  這樣過了兩三天，她已經發展到寢食難安的地步了，沈四水和陳銀花也知這些，吃飯時越發的沉默，陳銀花眉梢上是壓不住的火氣，每每看了沈嬌嬌都似乎有一籮筐的話要說，卻上見了沈嬌嬌消瘦下去的臉龐不好意思開口。

  可沈嬌嬌不止一次聽見她偷偷和沈四水交談。

  “嬌嬌那事怎麽辦？”

  “唉……”

  “你別光歎氣啊，這兩日盯著我們的人又多了，先前還背著我呢，現在都敢當著我的麵說了，四姨婆也是壞，人家問她嬌嬌怎麽她了，她什麽話都不說，就哭，這不是給嬌嬌招罵麽。”

  “能怎麽辦，再忍幾天看看，總不能一直說她。”

  “忍忍忍，再忍脊梁骨都沒人家戳沒了……”

  沈嬌嬌便聽不下去了。

  早前她曾與宋屏約好今日去宋家拿字畫的——宋屏知她在縣上賣畫，曾問過她可不可以代著去賣一賣，彼時她應得幹脆，可如今這情形，她實在不願意出門。

  隻是有言在先，怎能臨時背約。

  她一路避開人跑到林中，身形隱在草木之中才覺得一點安全。

  到宋家時，宋屏正在屋中教著孩子們念書。

  前些日子華星闌找人在宋家院子旁邊蓋了個新竹屋，內裏陳設皆是砍的竹子新製成的，沈四水還來幫了兩天工。

  這學堂新設，不過隻有五六個孩童來念書，宋屏腿腳不利，管這幾個孩子卻也忙得過來。

  眼下這孩童齊齊念書的聲音脆生悅耳，沈嬌嬌趴在窗口聽了一會，瞧得宋屏看向她，忙吐了個舌頭彎腰離開。

  竟不妨身後有人：“嬌嬌？”

  她腳下一滑，就歪了身子倒下去。

  出聲之人似是早有準備，見她被嚇到，忙就上前扶住她手臂。

  沈嬌嬌靠著這股力氣勉強站直了身子，慢慢抬頭——原來是宋啟。

  她吐了口氣，又顧慮看了一眼竹屋，與宋啟無言並肩走到宋家的院子裏。

  “我不是有意要嚇你。”宋啟著急解釋道：“隻是看著人有鬼鬼祟祟在學堂外頭，我才上前去瞧的。”

  自那次宋啟對她出言不遜後，他好似就變了個人，待她態度不再莫名其妙，沒有若近若遠，甚至連冷嘲熱諷都換成了平易近人。

  沈嬌嬌心中雖有芥蒂，可她看著如今的宋啟，想到她亦是這樣小心翼翼替從前的沈嬌嬌向她傷害過的人道歉。

  旁人給了她機會，她便也給了宋啟一個機會。

  兩人如今關係雖不比之前親近，但比起從前，卻是和睦許多。

  “沒事。”她理了理因動作大而滑下來的碎發：“今天我來拿宋屏哥的字畫的，方才看到他還在講書，要不你拿給我吧。”

  這剛來就要走，宋啟摸了摸衣角，笑道：“我哥東西放哪裏我怎麽知道，他過一會就散學了，你要不再等等？”

  沈嬌嬌頗是為難，可來都來了，總不好東西都沒拿到就走，隻能耐著性子點了頭。

  宋啟便摸著頭嘿嘿笑了兩聲，與她坐在院裏一同說著閑話。

  “宋啟哥。”

  門外突然來了人。

  沈嬌嬌細細一看，是顧如月挎著一小竹籃站在門口。

  顧如月見了她臉色微微生變，她極不自然笑道：“嬌嬌也在啊。”

  這宋家兩兄弟不在村裏住，對村裏頭的風言風語聽說的也不多，所以沈嬌嬌麵對他們時倒沒旁的想法，可一瞧了顧如月，她便有些局促起來。

  “如月你來了？還沒散學，你怕是要再等等。”

  顧如月的弟弟顧思初也在宋家的學堂裏念書，每日裏都是顧如月送午飯給他的。

  沈嬌嬌看著顧如月那欲語還休的模樣，自覺她是想說自己這些時日的流言，她忙道：“我突然想起來家裏還有事，書畫我下次來拿吧。”

  顧如月才點頭，宋啟便拉住她的袖口攔道：“哎，你家有什麽事要你做，我哥都快完了，你再等會兒。”

  顧如月低頭笑了一聲：“宋啟哥，就當是為了嬌嬌好，你還是別勸她了。”

  “什麽意思？”

  沈嬌嬌咬著唇，鼻子微紅，卻又倔強的不願輕示軟弱。

  “也沒什麽，就是村裏頭說嬌嬌和許多男子有染……”顧如月言及此臉色就紅了，她語調拉長了些，又刻意道：“不不不，嬌嬌你別誤會，我是不信她們說的胡話，可是你出現在這兒，叫他們知道了，又要說你壞話了，這次怕是連宋啟哥都要跟著被人編排。”

  這字字句句的都是在說她連累了宋家。

  沈嬌嬌傲氣，自是不願落人閑話，假裝是沒瞧見顧如月眼中的得意，甩開了宋啟的手便往外走，才走到門邊卻又聽了宋屏的聲音。

  “嬌嬌，怎麽才來就走啊。”

  溫和卻有力的聲音。

  沈嬌嬌嗅了下鼻子，忍了忍轉過身來：“宋屏哥，我還有事，書畫就下回來拿吧。”

  宋屏怎麽可能瞧不出來她眼眶紅了呢？下意識目光就往宋啟身上飄過去。宋啟頗是無奈回看了他眼。

  宋屏又喚了她一聲：“過來。”

  沈嬌嬌猶豫了一下，宋屏又直接衝她招了手，她抿了嘴，隻好走過去。

  顧如月剛想阻止卻又見了宋屏沉靜如水的麵色，不知是為何，她從小就特別害怕宋屏，哪怕宋屏時常掛著笑，可在他麵前，她卻總是不敢放肆的。

  她勉強笑了下：“宋屏哥，我去給思初送飯。”說完又看向宋啟，猶豫一下還是喚道：“宋啟哥，今天我多帶了飯，你要不要也一起吃？”

  宋啟並未留心她的小心思，直接便拒絕了：“不用了，你去吧，家裏煮了，等會兒我和哥一起吃。”

  顧如月又道：“嬌嬌不是要和你哥說事兒嘛，你就一起來吧。”

  宋啟看了看兩人，又耐不住顧如月上手拉他，推辭不得隻好朝沈嬌嬌道：“嬌嬌你別多想，我也不信這村裏的流言的。”

  沈嬌嬌胡亂點了點頭，宋啟便跟著顧如月去了學堂那側。

  宋屏自驅了輪椅進了屋子，從裏屋拿了幾卷紙出來放到沈嬌嬌麵前，卻沒有先提書畫的事：“最近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沈嬌嬌搖了搖頭，手絞著衣裳，卻沒開口。

  “我猜猜。”宋屏嗯了一聲停住了，直到沈嬌嬌抬頭等著他下一句話時才開口：“是為了旁人編排莫須有的事汙蔑你吧。”

  “不是，沒有……”

  宋屏一笑：“我給孩子們上課，課餘時聽他們聊過，你教過他們畫桃子的。”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我沒有做過，他們居然就信了，嫂子給我解釋過，他們卻都不相信。”

  “世人多聽旁人言，豈管人間真相。”

  宋屏感歎了一番，他說這話語氣縹緲，顯然亦有深思，並不隻是敘說沈嬌嬌這一件事。

  沈嬌嬌這才想起來宋屏是為何落到如今下場的。

  她忙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大不了我在家待一陣子，等時間久了，大家就忘了。”

  宋屏似也從回憶裏走出來，他笑道：“何必委屈自己，這事兒並不是你的錯。”

  “可除了這樣，我也沒有其他辦法，我又不能堵住他們的嘴。”

  宋屏心疼摸了摸她的頭：“是宋屏哥沒用，我也曾遇到過這樣的事，同樣束手無策，不能給你想辦法，不過你要是不開心，可以來這兒玩，宋屏哥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謝謝宋屏哥。”沈嬌嬌眨了眨眼睛，強忍著淚水，她生怕再待下去就忍不住了，忙道：“我先回家了，書畫我過兩天去縣城，就去幫你賣了。”

  宋屏看著她抱起紙就跑的模樣笑了一下，想起沈嬌嬌的困擾，他歎了口氣。

  往事曆曆在目，不過旁人一句閑言，京中世家弟子便能讓他丟盡顏麵有家回不了，他自己的事沒有辦法，沈嬌嬌這事他也確實沒有辦法親自幫沈嬌嬌解決，但有一個人，一定可以。

  不過他與沈嬌嬌關係不是不錯嗎，怎麽都這麽久了，還沒有出手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