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便讓她驚了。

  陳銀花這輩子走得最遠的，便是桐右縣，見過最好的風景，便是沈家村村後的平山。

  她以為，沈嬌嬌也是這樣。

  可這幅畫不是的。

  這幅畫絕對不是人間的任何一處景致。

  哪怕她從來沒有去過比桐右縣更遠的地方。

  畫上是一片汪洋大海，雲霧繚繞，隱約可見重重疊又疊的連山，這畫上之景，勝似仙境。

  一片汪洋自連綿不絕的仙山中流出，江海又包圍了整片山，那遊走在山海之間的雲霧，是那樣的夢幻。

  陳銀花沒有見過這樣的景，也沒有這樣的畫。

  她不由自主便伸手撫上那畫紙：“真好看。”

  這三個字，窮盡了她平生所有的讚美詞，她沒念過書，吟頌不出“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的詩，但是她，是真的被沈嬌嬌所繪的畫所震撼。

  她突然就想起昨夜她氣急敗壞後同沈嬌嬌說的話。

  ——廢紙。

  ——破畫。

  沈嬌嬌畫出來的東西，怎麽能是廢紙破畫呢？

  她不由自責起來。

  她想和沈嬌嬌再說一聲對不起，可沈嬌嬌這會已經入眠。

  一如她靜悄悄的進來，她離開得也很安靜，隻是在她關上門的那個瞬間，床上本應熟睡了的沈嬌嬌睫毛一動，雙眼便眯開了一條小縫，從她那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從桌上露出的一角畫紙。

  她勾了個笑。

  陳銀花向來刀子嘴豆腐心，沈嬌嬌畫完夢中所見之山海，便發現桌上有三盞燈火的時候，她就知道是陳銀花讓沈四水送過來的。

  陳銀花進來時，她還不曾睡著，新畫初成，她激動還來不急，怎麽可能這麽快就睡下，隻是辛苦一夜，她實在累極，不想睜眼，沒想到陳銀花竟然過來替她蓋好了被子，還去看了她的畫。

  還有那句“真好看”，讓她險些暴露出自己沒睡著的假象。

  好在陳銀花並沒有注意到她，而是直接走了。

  她在床上開心了許久，也終於睡了過去，整整一日，陳銀花都沒來叫她。

  沈嬌嬌再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日頭往西走了不少。

  正如大夫所說，她這病起得急去得也快，哪怕是熬了一夜，等她起身時，卻是一身輕鬆——病已是去了。

  她一整日沒進米食，餓得是肚子狂響，她打開門，正瞧見了沈四水在院裏磨柴刀。

  沈家村靠著山，所以大家夥平常燒火煮飯的柴火都是去山上砍的，這磨柴刀，就意味著沈四水過兩日就要進一趟山了。

  “嬌嬌起來了啊！”沈四水瞧她出來，忙關切道：“餓了沒？廚房你嫂子給你留了粥，要是想吃熱的，我去給你熱熱。”

  沈嬌嬌隨意點了下頭，看了一眼屋裏，竟沒瞧見陳銀花，不由好奇問道：“嫂子呢。”

  沈四水笑道：“你不是前些日子說要去縣裏賣畫嗎？今兒個你嫂子看你畫畫好了，就出門替你問問最近誰家去縣裏，讓他們捎你一段。”

  沈家村離桐右是有段距離的，光是走路，恐怕是要好些的時候，所以平常村裏人去縣裏，都先問問村裏那幾戶有牛車的人家去不去，若是去，就能順路搭個車。

  沈嬌嬌還沒想到這一層，陳銀花就先替她考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