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口噴人！”藍曦臣怒火攻心。

  “血口噴人？你與金光瑤沒有睡過一張床？還是你沒有用你弟弟的命換金光瑤活命？”魔神好奇道。

  藍曦臣有苦說不出，他與金光瑤是有秉燭夜談抵足而眠，但根本不是魔神說的那個意思。他從未想過在弟弟和義弟之間選擇義弟，但事實就是現在忘機要死了，是因為他怕阿瑤有危險，沒有親自送藥回來。

  “兄長，不怪你！”原本混混沌沌的藍忘機竟然醒了，可藍啟仁和藍曦臣都知道這不是好兆頭，此乃回光返照啊。

  “忘機！”藍曦臣明白弟弟是要告訴他相信他沒有為了金光瑤放棄自己。可是——

  想到聽到聶懷桑有危險頭也不回離開的聶明玦，想到心存僥幸的自己，藍曦臣悔不當初。藍忘機越是不怪他，他心中越痛，心頭一刺，也吐出了一口心頭血。

  “曦臣！”藍啟仁見此，心中慌亂不已。

  “兄長！”藍忘機擔憂地看向藍曦臣，見他緩過來些，才抓著藍啟仁的手腕道，“叔父，忘機不孝，日後你與兄長好生保重！”

  “忘機！”藍啟仁淚如雨下，縱然當初兄長重傷而逝，也沒有今日看著一手帶大的侄兒慢慢死去讓人絕望。

  “藍忘機，你要死了！”魔神笑道。

  藍忘機看著魔神：“殺人不過頭點地，閣下那麽厲害，何必如此誅心？我已經不行了，你為何一定要以此來刺激我兄長？”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在為你鳴不平，為你出氣，想要討好你呀！”

  藍忘機靜默片刻，艱難道：“討好我？”

  “這世上幹淨的靈魂太少，溫情是一個，我答應救她弟弟和族人，她就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我。魏無羨是一個，他有所求，所以也將靈魂交給了我。”魔神道，“你麽，也是一個不錯的靈魂，不過幹淨的靈魂我已經收集到幾個了，其實還想要一個好用的屬下。”

  “是我嗎？”藍忘機澀聲道。

  “唔~我更看好聶懷桑和金光瑤，不過他們都有人護著。”魔神歎息道，“我要的靈魂必須對這個世界再無牽掛，聶懷桑牽掛著他兄長，金光瑤牽掛著人間權利，怕是拿不到了。”

  “忘機也有牽掛！”藍曦臣立即道。

  魔神沒有理會藍曦臣，對藍忘機微微一笑道：“你兄長已經放棄你了，你叔父還有一個侄兒，並非非你不可。”

  藍忘機沒有說話。

  “這世上已無蚩靈花，你必死無疑。你現在有兩個選擇，放下對藍氏的牽掛，將靈魂出賣給我，你可以見到你心中最想見的人。或者死後入輪回，你自小受安魂儀式，身懷功德，輪回不難。”

  “我最想見的人？”藍忘機宛如死水的眼眸仿佛忽然被點亮了。

  “那個你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忘機，不能答應她，她是魔！”藍啟仁喝道。

  “叔父，活的藍二公子屬於藍氏，如今我已經死了。”當這句話說出口時，藍忘機心下一鬆。

  是啊，他已經死了，藍氏不再是他的責任了。活的藍忘機縱然失去魏嬰也要為家族而活，可是他已經死了，成為鬼的藍忘機已經不屬於藍家，想要為自己而活。

  “那麽契約達成了？”

  “我答應了！”藍忘機毅然道。

  藍啟仁和藍曦臣臉色發白：“忘機！”

  魔神打了個響指，藍忘機飄到了半空，然後化作一片光點，漫天星光散去。

  “忘機！”藍啟仁和藍曦臣撲上去想要抓住藍忘機，卻什麽都沒有抓到，唯有那一身藍氏校服和抹額輕飄飄落在了地上。

  藍忘機死了，人死魂消身化虛無，屬於藍氏的東西包括抹額都沒有帶走。

  藍啟仁和藍曦臣悲痛欲絕，忽然有弟子來報說藍忘機養在後山的兔子全都不見了。

  藍曦臣大驚，想到藍忘機愛若珍寶的箱子，打開箱子裏麵字跡和畫都消失了。魏無羨送給藍忘機的芍藥做的書簽，魏無羨丟給藍忘機的紙條，魏無羨為藍忘機畫的畫像……

  不僅是這些，就是那些掉落下來的校服，原本藍忘機受了戒鞭，傷口上的鮮血浸透了衣服。可是現在那身衣服卻素白如新，全無血跡。

  藍曦臣翻開案頭藍忘機做過批注的書冊，上麵屬於藍忘機的字跡竟然也沒有了。整個靜室藍忘機在乎的一無所有，藍家賦予他的全部都在。藍忘機消失的如此幹淨，幹淨的就仿佛藍家從來沒有過一位二公子。

  “忘機！”藍啟仁終於受不了打擊，噴出一口血暈死過去。

  藍啟仁再醒來，就見雲深不知處掛上了白幡，整個人仿佛老了一二十歲。因為藍忘機屍身散去，最後隻能將素日衣物放入棺內。

  當日死在金麟台又複活的弟子向藍曦臣稟告了金氏當麵虐殺溫情，又有鬼修刺激溫寧，導致上金麟台請罪的鬼將軍失控。藍家和聶氏門生察覺有誤想要退出，卻被金家人堵住了退路。這就是金麟台上，鬼將軍發狂所傷之人藍家過半，聶家是一半的過半的真相。

  藍曦臣知道真相後入禁室，找到《亂魄抄》，發現其中少了一頁。他在禁室坐了一夜，哭了笑笑了哭，再走出禁室竟然一夜白頭。

  藍曦臣想過閉關贖罪，可是他沒有退卻的資格。弟弟死了，叔父病倒了，再沒有人可以為他分擔。

  聶明玦聽聞藍忘機之事，帶著弟弟聶懷桑前來雲深不知處奔喪，同時也帶來了一個壞消息。除卻窮奇道、不夜天魏嬰所殺之人，射日之征死在魏嬰手上的溫氏都活了。

  射日之征中，可以說半數溫氏都死在魏無羨手中，尤其是溫氏嫡係。當初滅蓮花塢的是溫家二公子，魏無羨為了給師門報仇，總是衝著最難打的溫氏嫡係而去。陳情一曲白骨生花，魏無羨所控凶屍不懼傷痛，百家也總是默認把最難啃的骨頭交給魏無羨。

  如今魏無羨一死，複活的恰好是這波最難啃的骨頭。

  溫若寒淩駕百家所有高手之上，他的存在不僅蓋過了百家修士的風頭，也蓋過了溫氏嫡係。射日之征時，溫若寒隻出手過一次，就是在陽泉生擒聶明玦。百家第一高手聶明玦在溫若寒手下走不過十招。

  戰場上，溫若寒極少出現，溫家同樣難抗。溫家嫡係不乏與聶明玦、藍曦臣同層次的高手。比如那位一人就能殺了江楓眠夫婦，一招就能打翻江晚吟的溫逐流在溫家也不過是溫晁的保鏢。

  江晚吟用著魏嬰的金丹，卻不表示就有魏嬰的劍法修為。靈力可以給，所修劍法和悟性給不了。江晚吟用著魏嬰的金丹對上溫逐流也就是能多接兩招，絕不是全盛狀態下溫逐流的對手。

  溫家那些異姓門生門人可能轉投百家，但是經曆過溫姓即罪的溫姓之人顯然與百家不死不休了。若有夷陵老祖震懾，這些人或許還會考慮談和，可是夷陵老祖已經不在了。

  仙門百家倒是考慮過弄個假的夷陵老祖唬人，然那些複活的溫氏之人都是從夷陵出來的。顯然那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魔神已經告訴過他們，夷陵老祖不在人世的事情。

  溫氏大長老自封宗主，帶著族人殺了守不夜天的百家門生奪回不夜天，已經再重整旗鼓，隨時可能發起複仇之戰。聶明玦在亂葬崗後，聽從弟弟的建議撤回了不夜天的弟子，倒是讓聶家門生避過了一劫。

  聶家在射日之征折損的人因不是魏無羨所殺，並沒有複活。當初死在金麟台的弟子帶回的真相，讓聶明玦對金氏起了疑心。射日之征，金氏就是保存實力，如今聶明玦可不想他們聶氏再一次成為金氏的刀。

  想當年聶老宗主身亡，聶明玦尚且能夠隱忍不發，不欲族人送死，到了射日之征大勢所趨才出手。如今聶氏大仇已報，溫若寒並未複活，聶明玦可不能讓飽受戰亂之苦的族人再去給金氏做刀子。

  姑蘇藍氏這邊的仇人是溫若寒、溫旭，這兩個都沒有複活。藍聶不曾參與虐俘，若是不願意對上溫氏，溫氏大約也願意和談。畢竟，溫家如今沒有溫若寒，也不會托大的對上百家。

  聶明玦覺得弟弟的分析有理，但覺得必要的防備還是要有的。聶明玦此番是為奔喪，也是與藍曦臣商議聯盟——藍聶的聯盟，排除金氏的聯盟。

  聶明玦與藍曦臣雖然自小相識，卻也知道藍曦臣的性子。藍曦臣感念金光瑤救命之恩，對金光瑤頗為信任，看似溫柔實則執拗。聶明玦並沒有信心說服藍曦臣與金氏劃清關係。然聶懷桑卻說若藍忘機活著便罷了，如今藍忘機死了，藍曦臣與金光瑤必生嫌隙。

  藍忘機素日太過可靠，而金光瑤素日在藍曦臣麵前又總是一副柔弱無依的模樣，所以藍曦臣總是下意識想要保護金光瑤，忽略了藍忘機。可如今藍忘機死了，因為他想要保護金光瑤。哪怕藍忘機的死並非金光瑤所害，可喪弟之傷就像一根針落在了藍曦臣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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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明玦太可靠，藍忘機太穩住，而金光瑤太會裝可憐，所以藍曦臣總是憐惜金光瑤。

  當他發現金光瑤並不需要憐惜，若無事也就罷了，可現在親弟弟死了，藍曦臣會憤怒。

  金光瑤時常向藍曦臣哭訴聶明玦脾氣暴躁，看不起他罵他，所以藍曦臣會下意識憐惜弱者，覺得金光瑤可憐。哪怕聶明玦才是受害者，都會下意識覺得金光瑤是不是被逼急了殺人。

  但藍忘機可沒有脾氣暴躁，罵過金光瑤。若是藍曦臣發現自己被騙，導致親弟失救，定然會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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