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音繞梁(二十九)
作者:百裏冰煙      更新:2021-05-03 09:39      字數:4162
  “阿洋,去拿瓶酒來!”

  薛洋依言取了酒來,魏顏倒了杯,哄著藍渙喝下去,喝完一杯便倒,將人送到客房休息。不想等她從客房回來,魏嬰和藍湛卻不見了。

  “藍二公子拉著魏兄去玩了!”聶懷桑臉上帶著幾分幻滅。

  “天都黑了,玩什麽?”魏顏皺眉道。

  “下河摸魚!”薛洋說著往嘴裏塞了一顆糖。

  薛洋喝醉的藍二公子真好玩,竟然乖得像小孩,撒嬌讓魏師叔待他去抓魚。

  “……”魏顏橫眉看向薛洋道,“薛洋,是不是皮癢了?與你說過多少次,晚膳後不許吃糖。”

  薛洋往聶懷桑身後一縮:“聶師叔給我的糖!”

  聶懷桑:……

  “別推卸責任,懷桑給你糖,沒讓你現在吃。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還用別人的善意來推卸責任,看以後誰疼你?《禮記》抄三遍,今天抄完前十篇才能睡覺。”魏顏肅聲道。

  薛洋是個聰明孩子,隻聰慧都不喜用在正道上。魏顏近來教他《禮記》,教了月餘卻成效不大,隻能罰抄讓他先記下來。

  “是!”薛洋喪氣地應了。對於旁人薛洋是個小惡魔,但在家裏,他是沒有地位的。

  師父素來是武力加大道理,壓下來重若千金。兩個師叔心眼子比他還多,想要捉弄師叔隻會被翻倍捉弄回來。那個溫寧倒是很好騙,可惜不是自己家的。騙了他還會被魏師叔整治或被溫情戳針灌苦藥汁。

  魏顏剛撿回薛洋時,他正受傷,加上長期流浪,身體虧損。溫情受他師父所托給他治療順便調養身體,薛洋已經對岐黃神醫的銀針和藥汁留下了嚴重心理陰影。

  薛洋:那位江姑娘不曉得什麽時候再來夷陵。江姑娘在時總有好喝的湯和吃不完的糖,聽說江姑娘的弟弟總是閉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薛洋!”

  “知道了師父,我立即去抄《禮記》!”薛洋一溜煙跑了。

  “大的小的都不省心!”魏顏歎了口氣,“懷桑也去休息吧,看書別太晚,費眼睛。你要是熬夜看話本,我就讓大哥燒了你的珍藏。”

  “二姐不要,我一定早早睡,不熬夜!”聶懷桑淚目。大哥是直刀子,二姐是軟刀子,前者還好糊弄,後者根本糊弄不了。

  次日,藍渙在客房醒來,頭疼欲裂,身上還穿著昨日的衣服,完全不知道自己昨日如何回的客房。換了衣服洗漱出門,見到魏顏正要問自己昨日如何回房,魏顏就端了一碗湯給他。

  “阿顏,昨天晚上——”藍渙端著那碗湯,斟酌著用詞,卻見魏顏神色頗為複雜。

  “你們家禁酒是對的!”

  藍渙:“……”

  魏顏見他一臉茫然,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昨日那湯羹是酒釀圓子羹,有糯米酒。隻知道你家禁酒,卻不知道放了酒的湯羹都不能吃,是我的過錯。快把醒酒湯喝了,免的頭疼。”

  藍渙聞言有些窘迫,捧著湯喝。魏顏見采買的仆婦經過,便叫住她,叮囑今日多買些菜,交代了額外要采買的東西。

  魏顏正與仆婦說話,聶懷桑竄到藍渙身邊小聲道:“曦臣哥哥!”

  “懷桑,有什麽事嗎?”藍渙見聶懷桑神神秘秘,下意識壓低聲音問道。

  “湯好喝麽?”聶懷桑道,“二姐一早去了溫氏監察寮請溫寮主配好了,回來自己煮的。”

  藍渙和藍湛都吃醉了,魏顏頭次見到酒量這麽淺的,怕他們喝出什麽事,便去尋溫情開了醒酒湯的方子。

  溫情配的藥素來隻追求藥效,味道一言難盡。這醒酒湯雖然以食材為主,藥材其次,但經過溫情的手,味道真是一言難盡。魏顏又沒有江厭離化腐朽為神奇的手藝,虧得藍渙喝慣了自家的苦湯汁才習以為常。

  如今聽聶懷桑這麽一說,苦澀的醒酒湯藍渙竟然也吃出了十分的甜蜜。

  喝完醒酒湯,藍渙才想起一件事:“昨日忘機也吃了那酒釀圓子羹,沒事吧?我今早起來,忘機並不在客房。”

  藍家禁酒,藍渙和藍湛昨日之前從未碰過酒,酒入口是什麽味道一無所無知,更不知道自己醉酒後會如何了。昨日那酒釀圓子羹聞著沒什麽酒味,不過魏顏和魏嬰都好酒,用的是比較醇的酒釀,吃時綿軟醇香,卻有些酒的後勁。藍渙既然知道自己昨日吃醉了,不免擔憂弟弟。

  “藍二公子沒事,昨日他也吃醉了,拉著我魏兄出去玩,然後就宿在魏兄院子裏了。不過藍二公子起的早,喝完醒酒湯和魏兄練劍去了。”

  聶懷桑與魏嬰時常夜裏一起偷看話本子,宿在對方房中。藍湛昨日睡在魏嬰房裏,他隻是驚訝了一下藍忘機竟然也會與普通人一樣和朋友抵足而眠,倒也不曾多想。

  魏顏與仆婦說完話回來,聽到他們提到藍忘機笑道:“阿嬰與忘機一早就去河邊練劍了,我看他們甚是投契,若雲深沒有什麽事情,你不妨讓忘機留下小住幾日,自己先回去。”

  藍渙:為什麽留忘機不留我?昨日阿顏還因為忘機對無羨神色冷淡生氣,怎麽今日就主動挽留了?

  魏顏:原是我誤會了藍湛,隻道這孩子冷心冷肺。昨日見他吃醉了,才曉得亦是赤子之心。隻被那三千家規束縛的狠了,出了門一時放不開。既然與阿嬰投契,不妨讓他多留兩日,鬆快一二。且阿嬰難得遇到這般投契的朋友,一道練劍也有個伴。

  “雲深不知處近來也無甚要事。”不僅忘機可以留下,我也可以。

  “那就好了!”魏顏道,“讓他們年輕人一道切磋交流一下,於劍道上的進益也是大有益處的。”

  藍渙:阿顏,我也可以留下與你切磋劍道!

  “你是不是急著回去啊?”魏顏見藍渙神色有異,便道,“是了,昨日你們留在這裏沒有回去,若今日不歸,怕是藍老先生會擔憂。你還是早些回雲深不知處,與藍老先生說一聲吧!”

  藍渙:“……”

  魏嬰和藍湛練劍回來吃早飯,藍渙便提及自己要回雲深不知處的事情,詢問藍湛是否要留下和魏嬰切磋劍法。

  藍湛嘴上說著和他一道回去,但是作為讀弟機哪裏不知道弟弟期盼的是什麽。想到弟弟能夠被挽留,而自己卻要回雲深不知處麵對叔父的斥責,藍渙心下發酸。不過想到弟弟少有這麽開心的時候,又不忍心打破,便隻得當個貼心哥哥,勸弟弟留下,自己孤零零回去了。

  藍湛在兄長的“勸說下”留在了夷陵,每日與魏嬰同進同出,或是練劍或是出去夜獵,很有些樂不思蜀。同時,他也慶幸自己留在了夷陵,因為最近他的夢境已經完全連貫起來。

  夢裏那個在江家長得魏嬰一點點被命運逼上了絕路,他想要挽救卻全然徒勞。想到那個夢裏徹底失去魏嬰的自己,睜眼看著旁邊睡相糟糕的魏嬰,藍湛的心才能落到實處。

  藍湛覺得自己很糟糕,魏嬰將他當做知己,對他全然不設防,與他秉燭夜談,抵足而眠,可是他卻起了這樣齷齪的心思。他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但是他不能開口離開,他不能忍受夢中失去魏嬰的淒涼。

  這樣也很好!至少他可以以知己的身份與魏嬰並肩同行。若夢中的事情都會成真,作為知己他至少不會被魏嬰拒之門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一人走那條充滿荊棘的道路。

  過了小半月,見藍湛遲遲不歸,生怕侄兒被魏嬰帶壞的藍啟仁便催著藍渙來接藍湛回雲深不知處。在得到魏嬰約他下月一起夜獵的邀請後,藍湛才與兄長回了家。一回姑蘇,藍湛便自覺去為在外違反的家規領罰了。

  知道藍湛認罰的事情後,藍啟仁有些生氣,還是藍渙提及弟弟近來劍法大有進益,才平息了藍啟仁的怒火。回到了雲深不知處,藍湛又是那個遵守家規的好孩子了。正當藍啟仁放鬆警惕時,藍湛申請出門夜獵,夜獵回來再次為違反家規領罰,藍啟仁才知道他與魏嬰一道夜獵。

  “魏嬰果然是個禍害!”藍啟仁氣得捶桌子,捶完又自罰抄家規。

  慢慢的藍啟仁就發現他的成精規訓石變了。藍湛每隔一段日子就會出門,或夜獵或去夷陵與魏嬰論劍,每次回來自己領罰。在家裏依舊規矩不負他行走規訓石之名,隻要與魏嬰在一起就明知故犯,犯完在領罰。

  藍啟仁也曾想過不許藍湛出門,可藍湛犯的家規已經罰過,藍家沒有一罪二罰之說,且堂堂嫡出二公子總不能軟禁在家吧?這也就罷了,因藍湛這一年修為蹭蹭蹭往上跳,簡直吃了仙丹一樣,藍家其他長老認定了藍湛出門修行很有進益,才不會同意藍啟仁不許藍湛出門。

  不同於藍啟仁將魏嬰當做禍害,藍家與魏嬰少有接觸的長老對魏嬰的印象卻是極佳。這其中自有如今魏家姐弟在玄門之中頗有佳名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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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夫人不是罪大惡極的惡人,但她真的是“罪大惡極”的母親。與現實中很多家長一樣自以為愛孩子,卻毀掉了孩子,本人也比較奇葩。

  說她奇葩不是黑她,原著明確說過紫蜘蛛的名號說出來就能嚇到一片,不喜歡與人打交道,與人打交道就不討人喜歡,說白了就是惹人嫌的存在。

  有人給她辯護說她罰魏嬰是魏嬰皮,然若說罰本身沒問題,她的罰隻針對魏嬰就有問題了。所有弟子包括兒子一起罰,那她隻是一個脾氣不好,嚴厲的師娘,不算惡。但一起闖的禍,隻罰魏嬰,她是針對了情敵的兒子心情好了。可這種不公平卻給魏嬰和江澄留下了不可磨滅影響。

  於是一個遇到問題,下意識覺得錯都是自己的,一個則下意識把錯都往師兄身上扣。到了後來江澄不僅自己不會去與魏嬰承擔本該兩人一起承擔的,甚至把別人的錯誤都掛魏嬰身上,就如從小到大,師兄弟一起犯錯,但錯都是魏嬰一人一樣。

  少年時期的江澄是善良的,他也明白江家的家訓,可是虞紫鳶的橫加阻攔,江楓眠的步步退讓,讓他開始崇尚強橫。比如滅門時他怪魏嬰救人引來滅門之禍,但他心裏清楚與救人之事沒多大關係,溫氏遲早都會對他們出手。比如他親眼看到姐姐為魏嬰擋劍而死,他不去記恨凶手,卻將錯都怪在魏嬰身上。這是虞夫人自小灌輸給他的,虞夫人死了,多年潛移默化的東西在滅門慘案心裏受創便全部被激發了。

  因為打擊激發人性惡的一麵,比激發善的一麵概率大太多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正是如此!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兩人在滅門後都出現了PTSD,可惜那個時代沒有心理疏導。他們都“病”了,自顧不暇,又在戰爭中,所以根本無法分心去關心另一個人的生理和心理變化。原本就在三觀上有分歧,於是也就越走越遠了。

  相較於江澄,魏嬰調節能力更好,家仇得報後明顯好轉很快。溫家亡後,他除了脾氣變了,性格其實沒多大變化,所以會給藍湛拋花。相反看似正常的江澄反而病入膏肓,越來越偏激,遷怒範圍不斷擴大,救過自己的溫氏也當做仇人,師兄也成了怨恨的對象。他仿佛失去了愛的能力,隻會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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