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音繞梁(二十四)
作者:百裏冰煙      更新:2021-05-03 09:39      字數:3638
  魏嬰受罰之事,魏顏一開始就知道,當時並沒有說什麽。可見魏顏明白叔父嚴格要求魏嬰也是希望魏嬰成才,不要荒廢了天賦。為什麽藏書閣時突然就不高興了?莫非是那本春/宮圖?

  不是,當時魏顏並沒有將那本春/宮圖當做什麽重要的東西。

  這時,藍渙倒是希望魏顏可以像普通女孩子一樣,不高興就發發脾氣,至少他能夠知道魏顏為了什麽不高興。

  碧靈湖上,魏顏胡亂彈了兩首曲子,忽然驚醒。她在做什麽?琴不是她最喜歡的麽,怎麽能夠用琴來發泄自己的情緒?魏顏輕輕地觸摸著手下的洞仙引,有些懊惱自己的失控。

  將洞仙引細細保養了一番收起,魏顏起身立於船頭,月光照在湖麵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碧靈湖的景色還真是好呢,可惜這裏是屬於藍氏的。縱然藍氏再君子,大約也不會允許自己眼皮子地下冒出個新的宗門。

  正要撐船回彩衣鎮,魏顏忽然發現水下有黑影飛快掠過,不由皺了皺眉:莫非是水祟?

  反手拔出仙劍,驅劍下水,就在這時船忽然一陣晃動,魏顏足下一點落在了烏篷上,就見三四隻水鬼抓著船舷往上爬。魏顏召了仙劍在手,將水鬼劈落,不由詫異,這碧靈湖時常有人巡視,怎麽忽然冒出許多水鬼?

  腳下的船忽然劇烈震動起來,魏顏再次驅劍下水。船卻瞬間四分五裂,水下驟然顯出巨大的漩渦,將附近的一切往下卷。魏顏驅動仙劍向漩渦中心而去,在水麵上一蕩,背上洞仙引一翻,輕輕地撥弄了琴弦。

  這時,一隻手忽然攬住了她的腰,升到了半空。魏顏回頭,整個人就撞進了藍渙的懷裏:“阿顏!”

  魏顏一愣,旋即召回自己的仙劍,藍渙卻沒有鬆手,帶著她禦劍回到了岸邊。不曉得修得什麽功法,藍渙的手勁大的驚人,魏顏幾次都沒有掙開她自己禦劍。被迫靠在他懷裏,魏顏甚至能夠聽到他每一下強而有力的心跳,他的氣息落在頭頂,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急切。

  魏顏的心中有些酸澀,就在剛才,站在船上,她才做了決定:與藍渙道別回夷陵,不要耽擱他,也不要讓自己越陷越深,可是這個人啊,卻又一次讓她生出了無措。

  魏顏活了兩世,師父常說她活的太過明白,以至於少了許多趣味。可是藍渙卻讓她生出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竟然有些不想活的那麽明白了。理智告訴她,她應該推開眼前這個人,可是她的手竟然沒有十分的用力。

  月光下,一切都顯得那麽朦朧,也容易讓人生出幾分感性和衝動。當那兩片帶著些許涼意的唇落在額頭,魏顏竟然沒有生出什麽抗拒之心。

  “阿顏不該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藍渙歎道。

  “即便沒有禦劍,我家還有輕功也能夠脫身。”魏顏解釋道,“不過——”

  魏顏看向藍渙,沉默了片刻,才道:“對不起!”

  “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你答應我來姑蘇,我很高興,因為每天都能夠見到你,可我卻不知道你不開心。”藍渙澀聲道。

  魏顏收起仙劍,強迫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曦臣,你可知道狼其實是狗的先祖。”

  這次換做藍渙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隱隱意識到了魏顏為何不高興,卻又不知道問題具體出現在哪裏。可是聽到這句話,他卻一下子明白了,無法再繼續自欺欺人。

  狗的先祖是狼,人類通過長時間的馴化把狼變成了狗,改變了它的野性和生活習性。已經馴化成狗便習慣了人類的規矩,可在狼被馴化的初期過程一定充滿了血淚和痛苦。

  西瓜小時,你給它套上盒子,它會長成四方西瓜。可一個成熟的西瓜,你給它套進盒子想要壓成方形,隻會血肉模糊。生在藍家,他們從小就在那些框架下生長,早已經習以為常,可不是藍家人進入藍家呢?

  藍家的男修和女修是隔開的,藍渙在藍家唯一接觸過的女性是自己的母親。少時,他與弟弟一個月能夠見到一次母親,如今回想起來,除了少時可憐的那點記憶,他竟然從來沒有注意過嫁進藍家的那些女子是如何的。

  他的母親,那個他在藍家唯一相處過的女子,卻是鬱鬱而終。

  “阿顏,不要急著推開我!”藍渙抓住魏顏的手帶著幾分祈求道,“我知道現在的我不夠好,或許是我貪心,我不能丟下藍家,可我更不能放棄你。”

  “我知道!”魏顏也是姐姐,亦是世家出身,如何不懂他的為難。正是因為知道他的為難,魏顏才會從來沒有想過藍渙離開藍家這個可能。

  藍渙是藍家嫡長子,若他拋下一切,藍家的責任就會落在藍湛身上。若是如此與青蘅君閉關不出,將一切拋給藍啟仁有什麽區別?若藍渙與青蘅君一樣遇事隻會逃避,她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這個人還真是知道如何讓人心軟呢!

  魏顏生硬地轉移了話題:“碧靈湖中可能不是普通水祟,而是水行淵。”

  “嗯~”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同禦劍去了彩衣鎮,與鎮長交代了水行淵出沒,要本地百姓近期不要去碧靈湖。雲深不知處不許夜歸,兩人便在鎮上住了一夜,次日一早返回找藍啟仁商議水行淵之事。

  藍啟仁因昨日弟子來報說魏顏與藍渙天黑前先後匆匆離開,不知所為何事。今早兩人前來與他商議碧靈湖出現水行淵之事,藍啟仁便道是為了此事,並未多想。聽聞前些日子,上遊岐山溫氏境內出現了水行淵,碧靈湖的水行淵很可能是岐山溫氏趕過來。

  水行淵一旦養成,那便是整片水域都變成了一個怪物, 極難除去。除非把水抽幹,打撈幹淨所有沉水的人和物,暴曬河床三年五載。或者把它驅趕到別的河流和湖泊裏,叫它去禍害別處,比如溫氏這樣。

  魏顏提議在碧靈湖尋找一條支流,將水行淵引過去,然後截斷支流,如此可減低工程。藍啟仁卻道她異想天開,水行淵趕到別處尚且不易,如何能讓它聽話進去小支流。這種東西就像一個養刁了嘴巴的紈絝,隻會往更寬廣的河域鑽。

  魏顏早知道藍啟仁固執、迂腐,一慣順著他。可自從魏嬰受罰之後,心中卻有了幾分怨氣,便不那麽樂意順著了,於是爭辯了幾句。隻到底顧慮他是長輩,在吵起來前退出了雅室。

  藍渙留下安撫被她氣得不輕的藍啟仁,魏顏卻在路上遇到藍啟智。

  “魏姑娘!”魏顏與藍啟智行禮後本要離開,不想藍啟智卻叫住了她。

  “藍先生可有事?”

  “魏姑娘來雲深有些時日了,覺得雲深不知處如何?”藍啟智忽然道。

  魏顏溫笑道:“仙府美輪美奐,很好!”

  “美是美,就是少了幾分生機和煙火氣。若是小住並無不可,常住怕是吃不消,你心中可是這般想的?”

  “智先生說笑了,我姓魏,又不姓藍,怎麽會在這裏常住呢?”魏顏神色一滯,這藍啟智說話怎麽與藍家人不是一個畫風啊?

  藍啟智卻沒有理會魏顏的推脫之言,吐槽道:“雖然我們都是修仙之人,可又沒成仙。即便修仙,又聽過哪個修成了?都是凡人,何必活得和六根清淨的仙人一般。仙人我們也沒見過,是否六根清淨也不知道啊。”

  魏顏:……

  “魏姑娘可細看過我們雲深不知處的漏窗牆?”

  雲深不知處有一堵長長的漏窗牆,每隔七步,牆上便有一麵鏤空雕花窗。雕花麵麵不同,有高山撫琴,有禦劍淩空,有斬殺妖獸。

  “那一堵漏窗牆後麵的都不重要,先祖藍安的生平四景一定不能錯過。”藍啟智笑道,“其實啊,先祖藍安立家之初,家規隻有寥寥幾條,可惜我是沒有生在那個好時候。”

  “後來藍安的孫女藍翼做了我們藍氏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家主,身為女子為了坐上那個位子,可見艱辛,排除異己的事情自然少不了,還為此弄出了弦殺術。”藍啟智歎息道,“藍翼死後,後人未免重蹈覆轍,將男修和女修分開教導,家規也一下子增加到了一千多條。”

  魏顏倒是有些明白這其中的關係,就如大唐,自武則天死後,大唐對女子一下多了許多防備之心,生怕再出現一個女皇。男人有時候真的非常擔心,一個武則天就讓他們風聲鶴唳了。

  “然後就是青蘅君與藍夫人的事情,當年藍家人都道是藍夫人紅顏禍水害了青蘅君一生。自青蘅君閉關後,藍二爺就將這家規增加到了現在三千條。”藍啟智歎息道,“如今知曉前緣,到底是誰誤了誰,又如何說得清楚?”

  魏顏:藍啟仁才是藍家的大boss啊!從一千多到三千,他竟然這麽容易達成了,還不帶重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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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現一個很有趣的事情,狼是狗的祖宗我們都知道。人馴化狼為狗時,覺得狗比狼溫順、忠心等等優點,但在馴化的過程中其實丟掉了很多狼的優點。比如狼是群居,懂協作分享,狗不喜歡和同類分享食物。母體懷孕,狼會寸步不離保護伴侶,狗不會。

  其實這個定論與人的教育異曲同工,有時候我們覺得教育後更文明了,但你自省會發現,可能也丟掉了一些珍貴的東西,尤其是刻板的馴化式教育(舉例:楊永信學校)。

  家規這個是基於原著的推測:因為離經叛道的藍翼,男女修分開,對女修嚴苛起來,加了家規;藍夫人的事情,他們覺得藍夫人禍水,加了家規;後來藍忘機愛上魏嬰於是變成四千條,邏輯是不是很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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