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一進來，休息室就彌漫起了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她做在椅子上，禮貌地衝張笑風笑了笑。

  張笑風見她也不先開口，索性說道：“今天孩子來上這一節課，您感覺還行麽？”

  女士點點頭道：“當然是行的，隻是……”說著，她的表情變得有些憂鬱，“我感覺我的孩子他是不是不適合打乒乓球呢？”

  “怎麽會？”張笑風忙擺手道，“您也不能這麽快就對自己的孩子放棄希望啊！”

  “可是，我看那兩個年齡比較小的孩子，一點兒沒讓教練費心，可是我的孩子……”

  “那都是自然現象，”張笑風急忙安慰道，“那兩個小一點的孩子，屬於學的過快的一類，連我都有些匪夷所思呢，你孩子的反應才是正常現象，隻要願意堅持，想要打好是完全沒問題的。”

  “是嗎？”女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喜悅。“其實，我真的很想讓他打好乒乓球，因為我的丈夫他以前就是越乒球館的精英教練，球打的真的很好，可是，自從他跟著鋒尚去了北京，就再沒回來過……”

  意識到自己說話的不妥，女士立馬閉了嘴，道：“啊，對不起，不應該說這些的。”

  “請說下去。”張笑風擠出了一絲難看的微笑，道。

  “啊？……”女士聽到他這麽說，顯然感到有些惶恐，但還是說下去了：“所以，我希望文斌他能繼承我丈夫的事業，打好乒乓球，將來自己在A市開個球館。可是，幾年來，我走訪A市各地，都沒有合適的球館讓他學球，雖然因為越乒球館的衰敗，幾年來起來了幾家新球館，可是因為當初乒乓球精英教練員都走了的緣故，那些乒乓球館的教學能力都很低，我本來幾乎已經放棄了繼續尋找，直到後來看到了您的傳單，找到這兒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吧……其實基本就是沒抱什麽希望，可是沒想到，張教練和您的……”

  “啊，那是我妻子。”

  “哦！……您的妻子兩個人的乒乓球水平都很高，教的也很好，很有耐心，尤其是你們的揮拍動作，特別專業，簡直和國家隊的張羽還有鄭雅蘭一模一樣。”

  張笑風聽到最後一句，冷汗立馬就下來了，他於是急忙岔開話題道：“那個……您是住那個在這裏報課麽？”

  “啊！是的！”

  “那麽您是按月報還是按課時報呢？”

  “按月報吧，我覺得這樣比較劃算，而且現在孩子還小，有時間。”女士說到這兒，頓了頓，看著張笑風道：“說起這個，您和您的妻子現在有孩子了麽？”

  “有了。”張笑風笑了笑，不假思索地回答。

  “多大了？”

  “一個月左右吧……”

  “那現在你們兩個都在球館，孩子是讓老人帶著吧？”

  “……不是。”

  “那是請的保姆？”

  “……也……不是。”

  “那是……怎麽樣呢？”

  張笑風忽然沒來由地感到幾分羞愧，但話已至此，也沒辦法隱瞞，隻好開口道：“他……一個人在家裏的嬰兒床上躺著睡覺呢。”

  “啥？”女士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她用手扶著桌子，嘴巴不自覺地張開，全然沒了剛剛禮貌端莊的模樣。

  “你們……就讓自己隻有一個月大的孩子自己留在家裏麽？”她的這句話幾乎是從嘴裏擠出來的。

  張笑風也明白自己這樣的做法太差勁，隻好木然地點了點頭。

  “孩子要是餓了怎麽辦？難道一個月大的孩子就要餓肚子麽？現在正是生長發育的集中時期，非常關鍵，竟然沒有人照顧？”

  “我們臨走的時候喂過了。”張笑風小心地答道。

  “好，那咱們先不說孩子會不會餓，就說孩子萬一拉了或者撒了，又沒人收拾，屁股一直泡著，萬一發炎了，或者感染了，或者出了任何一點問題怎麽辦？”

  “這……”張笑風低著頭，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些什麽。

  “還有，萬一天氣突然轉涼怎麽辦？一個月大的孩子如果感冒，可是非常嚴重的！”

  “我們走的時候用被子把他包起來了。”

  “那天氣突然變熱怎麽辦？孩子可能會中暑，這些你都不考慮麽？”

  “……”

  張笑風再也無言以對，默默地不說話了。

  女士站起身來，皺著眉道：“就憑您對自己孩子的態度，我幾乎都不想再讓孩子來這裏上課了……我希望你還是對自己的孩子好一點，這樣才有資格被稱作教練。”

  說完，她一轉身，出門去了。

  過了幾分鍾，張笑風失魂落魄地從休息室出來，沒敢看幾位家長中那位女士的眼神，他隻感覺心裏空落落的。的確，他曾想過好好愛張冠羽，可是，自打他出生以來，張笑風就一直沒有將心思放在他身上，忙忙碌碌中，他幾乎隻是被張笑風看做一個任務，隻要完成久行了。雖然有時候張笑風也會覺得這樣做或那樣做有些不妥，可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不了了之。

  自己這樣做，難道還每天指望著孩子能成為乒乓球天才，繼承自己的事業麽？這顯然是天方夜譚。

  關於這一點，鄭靜淑也沒比張笑風好到哪兒去，這夫妻二人，實在不能被稱為合格的父母。

  今天李文斌母親給他的教訓，警醒了他：他應當學會如何當一個稱職的父親。

  這樣想著，張笑風走到還在練球的塵風和張佳敏身邊，他們的顛球技術此時已經大大提升了，不但能穩定地把球控製住，還能做到長時間不失誤，和剛開始練習時追著球跑的兩個孩子簡直是天差地別。

  “實在是有天賦，沒想到，第一天開業就收到這麽有天賦的學生。”張笑風在心裏默念著，在他們身邊站定，道：“好了，今天的課程就先到這裏，你們回家如果有時間，就多練一練顛球，最好是能練到你感覺自己顛球已經到了不可能壞的程度，你們基本上就通關了。現在你們可以跟家長回家了。”

  另一邊，鄭靜淑教的兩個孩子此時的揮拍動作也終於頗有成效，在鄭靜淑一聲令下，歡天喜地地衝向了各自地家長。

  張笑風走到幾位家長身邊，道：“麻煩各位加我為好友，到時候我會建一個群，具體的上課用品和時間我會通知。”

  幾位家長應和著，紛紛掏出手機，加了張笑風的微信。

  又過了十幾分鍾，家長們領著各自的孩子走了，張笑風把球館門鎖了，拉著鄭靜淑快步向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