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界壁八卦陣圖，其上有一左一右兩處凹槽，左邊長右邊短。

  姬心夜突然間福至心靈，想到了破解陣圖的辦法。

  “方郞你且稍等片刻，心夜去取不死藥。”姬心夜霍然起身，激動地難以自已。

  不等方圓答話，便消失於長廊盡頭。

  心上人命垂一線，得見曙光的她一刻不敢耽擱，不願耽擱。

  八卦陣圖前，姬心夜舉起六尺山嶽，對準左側凹槽，飛快遞出。

  刹那一瞬間，心緒萬萬千。

  希翼、擔憂來回交織，起起伏伏萬千浪。

  希翼、期盼、渴望自己推斷無誤，六尺大刀乃開啟內室的鑰匙之一，陣圖眾多變化實則為障眼法。

  擔憂、害怕、恐懼自己推斷有誤，內室無法開啟，拿不到不死藥。

  姬心夜出手極快，這些念頭刹那升起轉眼便煙消雲散，可這刹那瞬間的忐忑卻是如此折磨人心，其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山嶽刀尖插入凹槽的那一刻，姬心夜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仿佛空懸雲端的凡人，下一步不知是垂落大地萬劫不複，還是跨入天門羽化飛升；又仿佛被猛虎追趕至懸崖邊的羚羊，不得不跳躍到另一端峭壁上，成則死裏逃生，不成萬丈深淵。

  心上人生死在此一瞬間，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壓力。

  姬心夜整個人後背發麻，汗毛倒立，忘了呼吸。

  這一刻世界靜止，光陰不轉，對她而言，內室開，世界百花齊放，推斷錯，世界支離破碎。

  六尺大刀沒入一尺，陣圖不聲不響，毫無變化。

  姬心夜臉色一片慘白，眼眸黯然，心如死灰，仿佛一隻被抽去所有生機的牡丹，光彩盡失，刹那枯萎。

  大喜大悲，她絕望到了極點。

  芳華枯盡，惹人憐惜。

  ……

  一聲輕響……

  天籟之音！

  呆滯的眼眸泛起一絲亮光，宛如日出東方。

  八卦陣圖自中間左右分開，透明界壁打開一道縫隙。

  縫隙越來越大，姬心夜眼眸越來越亮，光照大地。

  一道門戶大開，八卦陣圖隱沒不見，六尺山嶽淩空懸浮。

  枯萎的牡丹生機盡複，轉瞬間光彩萬丈，又成了花中之王。

  隻是，那張俏臉依舊慘白，配上那大悲後大喜的眸子，愈發惹人心疼。

  她如釋重負，微微笑起，伴著一絲難於言狀的滄桑。

  一瞬間沒了力氣，一瞬間又有了力氣，這朵搖曳凡間的仙花，終也風塵仆仆。

  她衝向不死藥，絲毫不看分列不死藥左右的兩枝仙草奇珍。

  內室地麵空無一物，可她抬起的步子突然遇到阻礙，毫無防備的她摔倒在地。

  她頓時警惕起來，神識展開，發現了絆倒自己的無色物件，一丈長三尺寬，形狀仿佛飛仙穀第三洞天那九層石棺一般，棺壁散發著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給人一種虛虛實實之感。

  她顧不上再去打量，匆忙手腳並用地爬起，繞過無色物件，一把抓起黑不溜秋的不死藥。

  一手握實天下人夢寐以求的不死藥，她笑得春光明媚。

  也就在這一刻，她心中突然湧出一股莫大的委屈，眼眸一酸，淚水不止。

  淚水裏含著所有的艱難、苦痛、辛酸……

  她沒有抱怨，也不想抱怨什麽，就是覺得一切太不容易。

  她與方圓之間太不容易了。

  也許這就是真正的喜極而泣吧……

  ……

  姬心夜飛一般消失於晶瑩長廊盡頭時，方圓驚愕過後，便也猜到了那個可能。

  能不死，誰會想死？

  一切堅持、一切逞強都是建立在成為累贅，害怕耽誤姬心夜長生不老大機緣的前提下。他害怕陣圖難破，三個時辰後再有人殺到，姬心夜為了保護自己不得不放棄不死藥。

  若是姬心夜在下次界壁通道開啟之前，拿到不死藥，方圓當然想這輩子就與她長相廝守。

  山窮水盡無路時，是一種心態一種選擇，柳暗花明又一村，便又是另一種心態另一種選擇。

  方圓隱隱期盼著，同時又有些惶恐。

  ……

  姬心夜風一般歸來，已經不知哭了多少回的佳人，淚痕未幹。

  通紅的眼眸帶著說不出的喜悅，光彩奪目。

  望著心上人期盼的黑眸，臻首用力地點了點。

  接著，便將黑不溜秋的藥丸送到方圓嘴邊。

  “快吃。”輕聲細語。

  足以令天下人打破頭顱的不死藥，她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就這樣迫不及待地送入心上人嘴邊。

  方圓滿心感動，激動地如飲甘露。

  不是為不死藥，不是為長生不老，隻為他至死不渝的心上人對他同樣至死不渝。

  涼州乞兒見過太多的世道人心，多少同生共死敗給了潑天富貴，一張龍椅引出多少父子反目、兄弟相殘，而與長生不老相比，富貴、皇權又算得了什麽？

  天下僅有的不死藥，他的女人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一下都沒眨！

  真情不負，夫複何求？

  方大將軍尋到了世間珍寶，方大將軍沒有愛錯人。

  老天爺待涼州乞兒不薄！

  ……

  在她滿懷期待的眸光下，他乖乖地將不死藥吞入口中。

  他要活著，與她長相廝守，替她遮風擋雨！

  然後，一生不負！

  在她驚訝的眸光中，他將她攬入懷中，印上了紅唇。

  她並不抗拒，就是覺得有些突然，怎好在這等緊要關頭接吻，不過既然他想便隨他吧。

  到底是第一次，饒是從容大氣如她，也羞紅了臉頰，一顆芳心噗通亂跳。

  方才是生離死別，她自然不拘小節，可此刻有了不死藥，應當另當別論才對的……

  紅唇皓齒被生疏地探開，她渾身酥麻，幸福得不知何處。

  突然一股清涼氣團，被他霸道得渡入口中，她猛然驚醒，美眸瞪的滾圓，驚愕中帶著深深的責備與擔憂。

  這個混蛋怎敢如此胡來？若因此導致不死藥失效，該當如何是好？

  他卻不去管她眸裏漸漸升起的怒火，連忙挪開嘴唇，將一半的不死藥咽下。

  若世間無你，長生不老又如何？不過是數不盡的顧影自憐，望月獨飲。

  清涼氣團入腹，便四散而開，強勢卻不顯霸道的溫和氣團如仙露一般，滋潤修複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五髒六腑、經脈丹田此刻久旱逢甘霖，肉眼可見地轉好恢複。

  她含著一半不死藥化成的氣團，氣不打一處來。

  兩次將紅唇湊到他嘴邊，都被躲開。

  她神識傳音，“方圓你個混蛋！聽話！不準胡來！萬一不死藥因此失效，你忍心讓心夜自責一生嗎？”

  他搖頭笑道：“一個人長生不老有何意思？放心，丹田、經脈俱在恢複，保證還你個活蹦亂跳的如意郎君！”

  她才不信他，依舊堅持，“不行！你快吃下這一半不死藥！否則心夜一輩子也不理你！”

  她自然能猜到，他分於自己的藥力最少是一半。

  說著，紅唇又湊了上去。

  他再一次躲開，暗道看來不來點兒猛的是不行了。

  他嘴角升起一抹壞笑，看得她心中一驚。

  就見方圓居然伸出爪子，狠狠地抓住姬心夜那凹凸有致的翹臀上。

  她一聲驚呼，忿忿地瞪著他。

  他悍然不畏，爪子捏了捏，她便滿麵通紅。

  在她含春帶怒的眸光中，緊張得七上八下的他強裝著鎮定，一本正經道：“你看好東西都是分成兩半的。”

  她心中一甜，差點嘴角揚起，可那羞人的感覺，讓她不得不怒瞪一眼以示尊嚴，可惜無奈發現，自己隻有瞪一眼的勇氣，便再也不敢迎上那雙壞笑的眸子。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比起長生不老，方郞更願抓著這個不放。”

  說著又使勁捏了捏。

  她又羞又氣，卻不知為何在那張魔掌的拿捏下渾身酥麻，竟升不起半點兒反抗之心。

  他認真道：“放心，你的方郞丹田、經脈已恢複三成，藥力絕對夠用，弄不好還能更上一層樓。聽話，快將氣團服下，一個人長生不老哪比得過兩個人萬年歡好。”

  什麽萬年歡好，登徒子果然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她羞得咬起紅唇，渾身力氣卻越來越小。

  還不吃？他加重力道，附在她耳邊霸道道：“若是不聽相公的話，就一直捏到娘子順從為止。”

  感受越來越重的力道，她委屈地嘟起紅唇，幽幽怨怨地瞪了他一眼，認命地順從。

  見她咽下一半不死藥，他戀戀不舍地拍了一把翹臀，才挪開魔爪。

  厚著臉皮，迎著幽怨的美眸，開懷大笑。

  感受到腹中那股無與倫比的清涼氣息，她這才徹底放心。

  趴在他身上不願起來。

  自己都忘了姿勢羞人。

  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終於能與他長相廝守了。

  “姬心夜，出去後選個良辰吉日，咱成親吧！”

  “嗯，心夜聽你的。”

  “來，再叫聲方郞聽聽。”

  “方大人請自尊。”

  “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