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是要舞陛下作的……”眾人交杯換盞間，高力士已帶來八個舞姬。

  李隆基大手一揮，“八人而已，舞一段裁去的選段即可。”

  “遵命。”高力士示意舞姬開始。

  方圓一口酒下肚，打起精神觀舞。

  新羅使節馬屁，天子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不知天子最拿手的當屬音律。

  霓裳羽衣舞，被天子引為最得意之作，全曲三十六段，樂調優美，又融歌、舞、器樂為一體，好似令人身臨其境，得見那虛無縹緲的仙境之中有仙子舞姿婆娑。

  即便方圓這個粗人，也不得不承認，霓裳羽衣舞確實好看，哪怕天子隻令八個舞姬跳裁去之選段，也值得靜心觀賞。

  裁去的選段，自然不在霓裳羽衣舞之內，少了霓裳羽衣舞的器樂、歌聲，難免令人遺憾，可即便這樣定也婀娜多姿，美不勝收。

  有樂師奏樂，琴聲撫動的那一刻，八個舞姬長袖一揮，翩翩而動。

  於是乎，衣袂飄飄，引來無數目光，忽而婉轉如小橋流水，忽而輕盈若風中垂柳，不知不覺間眾人好似身臨其境，得見月宮仙女，捧著那皎白月光，於廣寒宮中嬉笑漫舞。

  筷也停下，酒也放下，喧鬧盡去，唯有樂來，唯有舞起。

  諾多人不覺間微笑起來，陶醉其中，忘了身處興慶宮，忘了朝服在身，隨那翩翩舞姿，見那天上月宮。

  舞中一夢。

  ……

  直到樂師彈動最後一根琴弦，餘音繞梁不散，眾人心中頓生不舍，盼隻是曲中暫歇，琴聲還會再起，盡管都知道舞曲將罷，可隻要八個仙子舞姿未停，便不甘心。

  三省六部，九寺五監，這些文武百官，這些大唐層層選拔而出棟梁，都如此，可見八舞姬舞姿之美，而這僅僅是霓裳羽衣舞裁去的選段，真正的霓裳羽衣舞又該多麽美不勝收。

  不僅大唐文武百官沉醉舞中，六國使節更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場中舞姬，一個個好似丟了魂。

  樂師怎停了手，怎還不繼續奏樂？

  知道舞曲將罷的六國使節，滿心不甘。

  所有人都被八舞姬的妙曼舞姿吸引，沉醉其中，不願舞曲停下，患得患失。

  ……

  長袖自半空劃過一道輕盈的圓弧，款款飄落，再這般回舞一次，便是舞停之時。

  八舞姬笑容莞爾，鬢角帶汗，聖前一舞，不敢出絲毫岔子，不累身卻累心。

  長袖回舞，帶動所有目光，在這潔白長袖劃出的輕盈中，一舞姬竟如仙女一般翩翩而起，腳踏長袖如踩白雲。

  這才是仙女，仙女本就該淩空漫舞才是。

  眾人心生感歎，一時間覺得舞姬便是真正的仙子，說不出的震撼。

  高坐正上方的李隆基，微微一愣，一時有些弄不明白，選段何時改了尾步，不過，改得真好，若早如這般，何至被裁去……

  高力士眉頭一皺，心中升起詫異，隻是見天子不住點頭，以為是後改的尾步……

  不對！

  那其餘七個舞姬為何眸露不解之色？

  有刺客！

  長袖款款下落，不等高力士一聲喊出，那踩著白雲的仙女，神色一狠，驀然間仙氣盡無，手持一枚黑色玉符，淩空衝殺過來。

  “有刺客！”高力士驚呼。

  “護駕！”高力士撲當向李隆基身前。

  “方圓！”高力士這才想起方圓。

  隻是，在一聲“方圓”未喊出前，方圓便已出手，就聽一聲炸響，大殿中竟出現兩個方圓，一個坐那飲酒，一個已擋在舞姬前路，手握六尺山嶽。

  寒光大作！

  而在此期間，李隆基也手握一柄短劍，護在身前。

  “該死！你何時回的長安城？”舞姬眸中大恨，不甘地看著擋在前路的金丹第一人。

  這時，坐那喝酒的方圓才消失，留下一道大坑，木屑、泥石飛濺，一時間弄得周圍文武，灰頭灰臉。

  方圓不去理會，眉頭一挑，心道：聽舞姬這話，特意挑方大將軍不在時動手？

  梨園舞姬中藏著刺客？此事非同小可，必須活捉此人，揪出幕後之人。行刺大唐天子，好大的狗膽！

  想到這裏，方圓揮出的長刀，收起七成力道，先打個半死再說。

  那舞姬看著那令她心生恐懼的怪異大刀，神色突然一片猙獰。

  方圓心道不好，這廝怕是見到方大將軍，心中難以力敵，又怕被活捉後嚴刑拷問，要使那千篇一律的刺客把戲，服毒自盡。

  想到這裏，方圓身形一動，一腳向著舞姬丹田踢去，打算廢其丹田、毀其修為。

  誰知，那舞姬突然衝方圓露出一抹譏笑，洋洋得意得很！

  不等方圓多想，就見這舞姬身軀驀然爆開，血水肉沫炸飛，濺得大殿到處都是，自也濺到了文武百官。

  方圓著實沒想到舞姬對自己這般狠辣，螻蟻尚且貪生，咋他娘的說自爆就自爆！

  任何一個修士自爆都不容小覷，方圓又被打了措手不及，隻得一拳將舞姬自爆而成的暴躁真氣打出大殿，避免傷著文武百官，至於四散的血水肉沫，實在來不及出第二拳，無能為力。

  好在方圓這一拳，將舞姬真氣打出大殿的同時，也將濺來的血水一並打了出去，避免了身後天子被濺上血水的尷尬場麵。

  群臣被驟變嚇得張口結舌，麵色慘白，早就嚇得將仙女忘到九霄雲外。

  “還請陛下下旨，準小臣即刻封鎖長安城，徹查皇宮一應人員。”

  方圓神色肅然，抱拳躬身。

  聽到方圓低沉有力的請命，李隆基這才從好好的舞姬，驀然變成刺客，行刺不成，自爆開來的驟變中驚醒過來。

  李隆基很想放開嗓子罵聲幹你娘！隻是文武百官在，六國使節也在，有失君威，隻得忍下。

  “準了！徹查梨園教坊，以及舞姬來曆，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將這群賊子給朕通通挖出來！”

  李隆基說話時，高力士已經默默地退開，不敢擋在天子身前。

  方圓一時間被眼前的這一幕感動。

  高力士的忠心實屬難見，無怪位極人臣，執掌北衙禁軍，這份忠心幾人能有？而舞姬一除，便能默然退開，真可謂臨危不懼、心思玲瓏。

  “遵命！”方圓領命而去。

  事急，耽擱不得！

  李隆基全然回過神來，有條不紊地下令，“大將軍，即刻通知龍門、供奉院、仙武院，封鎖長安城，朕要一個蚊子也不得進出！”

  “南衙、北衙諸將聽旨，圍住皇宮，誰人都不得進出！”

  “臣等遵旨！”

  諸將魚貫而出。

  “諸位稍安勿躁，稍後自有宦官、宮女準備幹淨衣物，先去偏殿候著吧。”

  李隆基下令之後，率先離開。

  滿堂文武麵色慘白，等李隆基前腳一走，武將還好，那些個文官，再也壓不住惡心，哇的一聲，嘩啦啦地往外吐。

  一個接著一個，大殿盡是嘔吐之聲，以及那酸臭之味，好些個不吐的，也被惡心吐了。

  武將們一陣嫌棄，快步逃了出去。

  ……

  方圓一出大殿，便傳訊龍雀衛趕回長安，接著以神識傳遍長安城，天子有令封鎖長安城，任何人不得進出。

  長安城頓時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