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混賬話！朕隻問你是還是不是！”李隆基氣急，是有是的法子，不是有不是的法子，總之不會虧了方圓就是。

  方圓如此回答，李隆基反倒信了方圓是被冤枉，隻氣混賬小子敢和他置氣，說句不是就這般難，朕為了你可是親自來查，滿朝文武誰有過此等待遇？

  “陛下，推演卜算既無法確定真凶，不若交由刑部、大理寺、龍雀衛三方共查此案，一則三方製約以顯公證，二則給方圓一個證明清白的機會，斷案查案講究證據確鑿，方圓受陛下教導七年有餘，想來不是目無王法之徒。”李林甫上前一步，沉聲開口。

  李隆基稍稍詫異，李林甫可是最和方圓不對付。

  “李相也以為凶手另有其人？”

  李林甫搖搖頭，“微臣隻是就事論事，不論是否另有其人，小泉石野身為日本使節主使，大唐都應將一切調查得清清楚楚，好給日本國一個交代。然，方圓身為我大唐正四品朝臣，亦不可竟單憑一些毫無力度的含糊指證，便讓其蒙受不白之冤。不若立個時限，一月之內，大唐刑部、大理寺、龍雀衛齊出，將一應證據查個確鑿，給各方一個滿意交代。”

  張森馬屁上來，典型的兩麵三刀，“正是此理，方圓嫌疑不輕，卻也沒有確鑿證據，有刑部、大理寺製約，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日本使節團那邊頓時憤怒難平，大唐君臣擺明了要袒護方圓，直呼小泉石野不能白死，請上國天子秉公處理。

  中麻誌乃更是與另一位副使用倭奴語吵了起來，大抵看得出，中麻誌乃正在極力說服同僚。

  正在此時，另一位副使身後的一名高胖倭奴人突然暴起，手持一把怪異匕首，衝向方圓。

  “大膽！”

  群臣驚呼，盡皆怒目！

  卑賤倭奴竟敢當眾行刺大唐四品大員，找死！

  那高胖倭奴人來得快，退得更快，被方圓極其不耐煩地一腳踹到麵門，踉蹌倒退不止，最後腳下不穩，摔倒在地。

  他這一動，驚了大唐君臣，驚了倭奴同族，唯獨沒驚到他痛恨不已的方圓。

  官驛風雲驟變。

  大唐君臣殺氣騰騰，龍雀衛以及天子隨行禁軍拔刀衝來，大有就地正法之意。

  禦前帶刀，已是死罪，膽敢刺殺四品大員，更是罪上加罪！

  小小倭奴不知死活！

  “鬆島君不得胡鬧！還不給上國陛下磕頭認罪！外臣禦下不嚴，還請上國陛下開恩！饒過秋田君一命！”倭奴另一位副使嚇得臉色大變，噗通一聲跪俯在地，磕頭不止。

  方圓一腳踹罷，沉著臉大步上前就要再來一腳，他娘的正愁有氣沒地撒，倭奴人自個送上門來，何必客氣，若不是眾目睽睽，天子在側，方圓一腳就能將這個鬆島踹個稀巴爛！

  李隆基寒煞著臉，君威浩蕩，眸中卻閃過一絲笑意，倭奴人這一鬧騰，下麵的事反倒好辦了。

  李隆基眸中笑意一起，高力士便擺手示意禁軍及龍雀衛停下。

  被禁軍包圍的倭奴人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等到方圓大步走到仍未爬起的鬆島麵前，李隆基才寒聲開口，“方圓暫且停手，倭奴國的諸位，爾等身懷利器，是打算行刺朕嗎？”

  倭奴人咽咽吐沫，直呼不敢，中麻誌乃慌而不亂，“上國陛下息怒，鬆島君身為小野君護衛，今早見小泉石野大人遇刺，才不得不暗中提防，絕無其他心思！鬆島君性格耿直，平日最敬重小野大人與石野大人，一時被仇恨衝昏頭腦，外臣跪求上國陛下，法外開恩，饒了鬆島君一條賤命。”

  另一位日本副使名曰小泉小野，與小泉石野據說是堂兄弟，高胖鬆島是小泉小野家臣。

  “求上國陛下法外開恩！”倭奴人一個個恭敬磕頭，再也不敢鬧騰。

  直到禁軍將士及龍雀衛含怒圍來，這些叫囂不已的倭奴人，才覺長槍寒芒、橫刀寒光分外嚇人，一個個如芒在背，生怕這些凶神惡煞的家夥，一怒之下將他們通通宰了。

  那方才動手的倭奴人鬆島，也爬起來跪俯不起，一句屁話都不敢再放。

  李隆基冷漠地盯著磕頭不止的倭奴人，久不言語，直到倭奴人一個個冷汗直冒，眼中升起的懼意清晰可見，“念在倭奴國不通教化，又誠心悔改，朕便饒爾等這次。僅此一次，若有下次，莫怪大唐去你倭奴國興師問罪！”

  “我等叩謝上國陛下法外開恩！”中麻誌乃帶頭，倭奴人一個個如蒙大赦。

  一群欠湊的玩意！

  群臣看著前倨後恭、誠惶誠恐的倭奴人，心中不屑！

  “陛下大人大量，盡顯我大唐胸襟，微臣佩服。不過小泉石野身為日本外使，在大唐官驛遇刺，此事不僅關乎日本國顏麵，還關乎我大唐天威，不可不察。微臣懇請陛下令刑部、大理寺、龍雀衛三方查案，將小泉石野之死查個水落石出，為我大唐正名！”李林甫開口。

  李隆基做沉思狀，片刻後，才問向日本使節團，“諸位以為如何？”

  “我等全聽上國陛下做主，隻求上國可以給小泉石野大人真正的公道。”中麻誌乃搶先說道，卻也話裏有話，提醒在場莫要糊弄日本。

  另一位日本副使，一臉不甘，卻深吸幾口氣，沒有再鬧騰。

  “好，那便按李相說的辦。” 李隆基點了點頭，隻要不是方圓，他自要令人查個水落石出，殺個小泉石野無妨，在大唐官驛動手，不成！

  君臣默契極佳，配合得天衣無縫。

  借著倭奴人鬆島暴起刺殺之過，三言兩語就將一場對大唐、對方圓不利的局，扭轉。

  所謂三方聯手查案，不過是掩耳盜鈴，還不是大唐想怎麽查就怎麽查，查出來蛛絲馬跡也罷，給那膽敢在長安城作亂的賊子一個好果子吃，查不出來，最後也能查出來就是。

  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若真是方圓做的，堂堂大唐臣子，宰幾個倭奴人算個什麽事！想要交代？門都沒有！

  方圓朝堂最大的對頭，宰相李林甫此時此刻選擇是站在方圓這邊，一致對外。

  張森號錯了脈，他始終沒明白一個道理，朝堂上鬥得再狠，說到底是窩裏鬥，是大唐自家事，身為大唐臣子在兩國之間，幫外使壓同僚，裏外不分，形同國賊！

  “李相所言甚是！方圓嫌疑未清，理當將功贖罪！”

  張森還在洋洋自得，以為一力為難方圓，在李林甫跟前漏了個大臉卻，不知李林甫已然對他動了真怒、殺機，爾願當國賊卻要連累老子，那幾次握得青筋暴起的拳頭，對萬事風淡雲輕的李林甫而言，實在罕見少有。

  手段有高低，恩怨有輕重，事有所為，有所不為，幫著倭奴人拿方圓問罪，做你娘的啥唐官，不如滾去倭奴國搖尾乞憐。

  方圓詫異地瞧李林甫一眼，這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老賊要在陛下麵前，和張森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不會真好心幫他吧？

  李隆基又問，“方圓，你有何話說？”

  “微臣，全聽陛下做主。”

  方圓抱拳，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姬心夜，丁點兒沒心思在倭奴人身上費功夫，小泉石野莫名被害，正好趕在他昨日威脅之後，姬心夜兩次推演，巧得讓他百口莫辯，今日一番動靜真是被這群倭奴人惡心得不行。

  李隆基也被倭奴人和張森折騰煩了，當機立斷，“好，便按李相之言，刑部、大理寺、龍雀衛聯手徹查此案，期限一月！”

  “臣，遵命！”

  ……

  李隆基率眾而去，方圓將天子送到官驛門口，聽到姬心夜傳音。

  “方圓，即便你是為仙兒師妹出氣，也不該草菅人命，還望此番查案，少冤枉些好人。”兩次推演皆是方圓，絕非巧合，姬心夜隻希望方圓接下來偽造證據時，莫要拿好人開刀。

  方圓剛剛好些的心情，頓時又變得一團糟，心中煩躁與失望摻雜，氣道：“你就這般篤定？”

  “我亦希望是巧合。”姬心夜頭也不回地離去。

  方圓望著姬心夜消失的背影久久不動，一臉張時而鐵青憤怒，時而失魂落魄，終是拗不過心中的不甘、不解、不願，決定去大衍樓問個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