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嘩眾取寵的獻寶風波告一段落，方圓連辨四寶，將小泉石野的臉打得啪啪響，為大唐賺足了臉麵。

  天子賞日本使節團黃金千兩、賜綾羅綢緞兩百匹、蜀錦一百匹。方圓看到李進財聽到賞賜稍稍詫異後嘴角漏出的滿意笑意，便大抵猜到該是天子臨時降了封賞。能讓對倭奴人如此摳搜的李進財滿意，隻能是這些了。

  看來天子對這幫倭奴人不甚待見呐。也是，跑到大唐君臣跟前耍大刀，能待見才是怪事。

  ……

  長安城西南官驛，當差役將千兩黃金、綾羅綢緞送來時，倭奴人又是一陣大呼小叫，一個個揣著金子、抱著綢緞，笑得那叫一個開心。

  從興慶宮一路回來，方圓正眼都沒給小泉石野等人一個，經過獻寶一事，他總算知道李進財為何不待見這群倭奴人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還是少給些臉的好。

  方圓獨自坐著飲茶，就見李進財虎步生威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算計得逞的奸笑。

  “李兄，幹了啥缺德事，樂成這般？”方圓說話向來比較……直率。

  李進財看一眼方圓，嗬嗬一樂，滿不在乎道：“助人為樂，你懂個屁，本官大恩大德，命人幫倭奴人做衣裳，倭奴人感恩戴德地謝了本官三遍。”

  “你這廝莫不是要貪墨禦賜錦緞吧？”方圓眼珠子一瞪，千裏為官隻為財，當官的沒幾個不貪的，方大將軍早就司空見慣，可他李進財是刑部當年出了名的清官，咋來鴻臚寺就心黑了。

  李進財理直氣壯地瞪了方圓一眼，“咋說話呢？麵聖前那一百來件錦袍總要從倭奴人手裏出是不？本官問他們身高幾何，一個個都說自己六尺、七尺，不拿他們的拿誰的？”

  “你……你這廝原先不這樣啊。”方圓無言以對，一個個都六尺、七尺高了，若是麵聖前，他定然不會由著李進財偷雞摸狗，隻是此時嘛，管他娘的，方大將軍聽了心裏咋這個高興哩。

  “原先，原先老子在哪當差？刑部！為百姓伸冤明理的地兒，若要貪了，貪的就是我大唐百姓的銀子，枉的是大唐治國的法，徇私枉法，便是對百姓不公，百姓是何？社稷之本！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老子豈能以公謀私，做國之害蟲，危害我大唐江山社稷？”李進財一陣冷笑，說的慷慨激昂。

  方圓出奇的沒吱聲，隻覺得句句在理，聽得心湖激蕩，這一刻的李進財有些像原來的張九齡，身有有浩然正氣。

  李進財話鋒一轉，“如今不同，鴻臚寺迎來送往，幹得是關乎兩國邦交的事。國與國間，邦交值幾何？說到底不過是比拚國力，國弱無外交，國強萬國朝，根本還在我大唐強盛與否，老子對這些蠻夷再好，能有個屁用？若大唐分崩離析，這些番邦蠻夷還會俯首稱臣？怕是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能一口吞了大唐。非我族類必有異心，都是記吃不記打的貨，拿他們當個大爺，有必要嗎？什麽上國氣度、天朝禮節，終歸是虛頭巴腦的虛榮，老子為何不貪？老子貪得是大唐自個的東西，也是大唐不要的東西，貪得心安理得。”

  “李兄，真乃妙人一個，佩服佩服。”方圓細嚼李進財的話，國弱無外交，國強萬國朝，確是說到了兩國邦交的要害。

  李進財這番歪理方圓愣是挑不出半點兒毛病。

  反正貪的倭奴人的賞賜，貪了就貪了吧。

  ……

  黃金放好，抱著綾羅綢緞過足癮，驛站差役的耳根子剛清淨片刻，好不容易消停下來的倭奴人，又嚷嚷著要去長安城逛逛。

  李進財聽後隻說了句諸位隨意逛，趕宵禁前回來就成，若是犯了大唐宵禁，挨了金吾衛的揍，可莫怪本官沒提醒。

  說完這句，李進財就回到屋裏喝茶。

  方圓看看欲言又止的小泉石野，再看看打定主意屁股生根的李進財，黑著臉走了出去。

  他李進財迎來送往差事作罷，可以不管，但龍雀衛身兼護衛日本使節團之責，怎麽都要跟著人家溜達，再者再怎麽說倭奴人都是第一天到長安，於情於理也得有個主事兒的官兒陪同，李進財不去，算來算去隻能方大將軍捏著鼻子親自陪同了。

  或是被方圓四番辨寶折服，小泉石野從驛站出來後，對方圓尊敬有佳，甚至有些卑躬屈膝的意味在裏麵，弄得方圓莫名其妙，從小泉石野眼裏瞧見一絲隱藏極好的忌憚。

  咋地？服了上國將軍的博古通今？

  方圓心中難免得意。

  方圓要本打算先帶倭奴人去西市開開眼，離得近，誰知小泉石野說在日本就聽聞東市大名，想直接去東市見識大唐富貴繁華。

  想去就去唄，先去東市也好，好教爾等知曉啥叫天下第一城最繁華之地，免得一個個坐井觀天。

  說不上為什麽，辨寶之後，方圓越看這群倭奴人，越覺得沐猴而冠，錦袍穿在這些貨身上算是糟踐了。

  東市一番走馬觀花，吃個個糖葫蘆都能喲西個半天，方圓和三十六個龍雀衛看得直樂嗬，方圓有些後悔沒向鴻臚寺譯語官學幾句倭奴語，他倒是能猜到倭奴人喲西大抵是好的意思，其他話卻是在聽鳥語，沒法子，這群倭奴人一路嘴裏喲西就沒斷過，吃個糖葫蘆喲西，吃個肉包子喲西喲西，喲西得方圓煩得想揍人。

  好不容易一路從東市喲西出來，方圓想著帶這群貨逛點兒能少喲西幾句的地兒，說了幾個地兒給小泉石野等人選，就見這群倭奴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越嘀咕眼珠子越亮，怎麽看都像一群發春的猴子。

  “喲西，方大人借一步說話。”小泉石野一聲喲西，從眾走來。

  方圓耐著性子任由小泉石野拉著走遠兩步。

  “喲西，方大人……”小泉石野頗是不好意思地壓低聲音，“方大人，我等想去長安城鼎鼎有名的康平坊長長見識。”

  方圓愕然，難怪這群倭奴兩眼冒光，感情是想去康平坊尋花問柳去？隻是，爾等一個個雞崽子似的，有康平坊的姑娘高嗎？咋地，想鬧海？

  人家哪吒有三頭六臂風火輪、乾坤圈、混天綾，你們一群沐猴而冠的倭奴有啥？

  針嗎？

  “方大人，都是男人，嘿嘿。”小泉石野搓著手，稍稍有些羞澀不安。

  方圓居高臨下打量著小泉石野，越看越厭惡，咋覺得這貨比安祿山欠揍多了？他娘的第一天以外使身份來長安，就讓方大將軍陪著你去康平坊找姑娘，你不要臉，方大將軍還要臉哩！

  方圓怒上眉梢，“小泉石野，知道啥叫天朝上國嗎？就是我大唐青樓的姑娘，都他娘的比你值錢，都不是你那豬蹄子能碰的！”

  小泉石野眸中怒聲一閃，卻立馬熄滅，見過方圓刀切靈玉錢，這廝怕李隆基都沒怕方圓多。

  小泉石野抬著頭，賠笑道：“方大人，我等不找大唐女子，日本偏遠，不曾見過異族女子，我等此次就像見識一番金發碧眼女子的奇妙。”

  “你要去會金發碧眼？”方圓又愕然。

  這是自不量力到要翻天覆地啊！

  咋地，沒喝就醉了？

  要不咋就開始說胡話了？

  “我等都想去會會。”小泉石野用力的點點頭。

  “商量好的？”方圓追問。

  “是的，方大人。”

  “喲西！諸君誌向高遠！”方圓一本正經地豎起大拇指，小泉石野剛喜上眉梢，就見方圓臉色一變，冷漠起來，“你等帶錢了嗎？先說好，你等去康平坊本官不管，本官和手下兄弟們不去，你等被打被揍自負，也休想指著本官幫你們付銀子。”

  “不用！方大人，我等帶了錢來。”小泉石野頭搖的像撥浪鼓，接著摸出一塊金餅子亮給方圓。

  方圓臉色一沉，這廝不去西市來東市，又帶好金餅子，分明就是奔康平坊而來，“你們他娘的拿陛下剛賞的金餅子去康平坊找姑娘？爾等倭奴還真是一點兒禮義廉恥都不懂，爾等就覺得給你們倭奴國丟臉？”

  小泉石野眼中怒色一閃而沒，賠笑道：“方大人，日本貧窮，我等這也是借上國恩典。”

  借上國恩典去逛青樓？方圓氣笑，徹底沒了心思和這群不通教化的倭奴計較，“反正金餅子在你們手中，想怎麽花，我大唐都不稀罕管。先說好，本官在康平坊外等你，宵禁半個時辰前，都要給本官出來！”

  “喲西！方大人隻管放心。”小泉石野大打包票，衝著翹首以盼的倭奴人嘰裏呱啦一通吼。

  就聽又是一聲聲喲西喲西惹人煩。

  ……

  到了康平坊街口，留下興奮得嘰裏呱啦的倭奴，方圓黑著臉帶龍雀衛離開，跑去一旁的茶樓喝茶。

  雖然天子令龍雀衛護衛倭奴使節安全，可讓方圓帶著龍雀衛去給青樓裏的倭奴人保駕護航，絕無可能。這群倭奴人在康平坊挨打挨罵被宰了，都和龍雀衛沒關係，鬧到哪都說得過去，丟的是他倭奴國的臉。

  那名興慶宮中一隻挽回局勢的日本副使，沒隨著小泉石野一起進去，帶著一個身高七尺多的倭奴人，來和方圓打個招呼，說是想回驛站歇息。

  方圓又一次對此人刮目相看，這個叫中麻誌乃的家夥，應是被小泉石野和另一位副使給架空了，手底下就隻有身邊這個木訥漢子聽令，稍稍客氣幾句，方圓命一個龍雀衛送二人回去。

  ……

  方圓低估了倭奴人的卑劣，大唐給予他們的禮遇，反而被當做了長安城橫行的資本，等離約定時間到時，方圓帶著龍雀衛往康平坊走去，卻見到小泉石野正一臉淫邪地伸手去摸那好似天仙下凡般一抹驚豔靈動的輕靈。

  小泉石野被女子一掌擊退，頓時惹得倭奴人臉色凶狠得圍了上來，嘴裏罵罵咧咧。倭奴人充滿怒火的眼珠子帶著毫不掩飾的淫邪，目光盡往女子身上瞧。

  “倭奴狗！找死！”方圓怒氣直衝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