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方圓等人還未到宣平坊，便被小跑來的宦官匆匆召了回去，說是天子急招。

  等方圓一行人到來時，就見龍門、供奉院、仙武院金丹、元神皆在，其中還有不少先天三階修士，大概是各家心腹。

  大殿中不下兩百餘人，稍顯擁擠，上方李隆基沉著臉，高力士臉色也不好看。

  正當方圓揣摩，何事能讓天子急招眾人時，見龍雀衛到來的李隆基寒聲開口。

  “諸位，方才各地密探陸續傳來同一則密報，魔門聖子身死，魔門發下追殺令，提供凶手消息者賞中品靈器一件，拿下真凶交於魔門者賞上品靈器三件。”

  眾人一驚，自從魔門聖子現世的消息傳出後，大唐耗盡功夫尋其蹤跡而不得，那廝好似石沉大海，沒成想如今竟被宰了？

  藺雪琪、姬心夜、仙兒紛紛餘光看向方圓，邱明羽當時用魔門聖子身份威脅方圓，莫不是追殺令與邱明羽有關？

  事關魔門，即便仙兒也知道小心為妙，為不暴露方圓，才用餘光打量。

  方圓麵無表情，看不出丁點端倪。

  長安城大染缸裏泡了四年多，已非吳下阿蒙，就邱明羽一事，回到長安城之前，方圓已思量許久，若放在當年剛來長安城時，定早已大張旗鼓地邀功去了。

  一來，邱明羽是不是魔門聖子，尚未可知，若邱明羽狗急跳牆，臨死前亂扯虎皮，說出來鬧個笑話不說，那些個對頭定會參方大將軍一本濫殺同僚。再者，邱明羽是魔門聖子一事，方圓有些不信，那廝除了上品金丹的修煉天賦能和魔門聖子對上，其他哪一點配得上？

  二來，即便邱明羽真是魔門聖子，可魔門聖子得了朝廷舉辦的仙武大比第二，還入朝為官，成了仙武院六巨頭之首，此事傳出去，大唐臉上無光，即便上報天子，還要私下裏說了才是，是否公布於眾全聽天子定奪，免得弄巧成拙。

  至於姬心夜三人擔心的魔門追殺令，方大將軍反而不在乎，陌刀失竊時，連斬殺西魔門風花雪月四將，和魔門的梁子早就結下了。

  “此為魔門聖子畫像，諸位也來開開眼。”

  隨著李隆基的話，高力士拿起一張畫卷展開，大殿頓時傳來一聲聲驚呼。

  畫像中人，在場大都認識。

  仙武院邱明羽！

  忍不住驚呼的眾人，又連忙閉上嘴巴，天子麵前不能失禮，魔門聖子混入仙武院，沒看到天子臉色更陰沉了。

  李隆基何止臉色陰沉，簡直陰雲密布，有雷霆怒火隱而不發，“魔門聖子在朕身邊四年，虧得朕還勞師動眾大張旗鼓地尋其蹤跡，四年君臣，若是此子動動手指頭，朕的腦袋豈不是隨便他拿？”

  大殿無聲，即便龍門第一次來長安城露麵的一眾元神境長老，也不敢直視雷霆之怒的大唐天子。

  等大殿靜得針落可聞時，李隆基才又一次開口。

  “既然他魔門追殺，朕便重賞，殺魔門聖子者，先前許諾不變，可來大唐國庫，任選三件寶物。若肯加入供奉院、龍雀衛、仙武院任何一方，官賜五品，賜開國縣男。”

  “陛下既如此慷慨，臣便笑納了。”寂靜的大殿，傳來方圓一聲輕咳。

  群修轉頭，矚目，有不可思議者，有興高采烈者，有眉頭緊皺者。

  誅殺魔門聖子自然是好，可魔門追殺令不是玩笑，當眾說出是否欠缺考量？

  李隆基神色一驚一喜，臉上陰雲漸淡，“真是你小子？”

  方圓與邱明羽有仇，一年前秦皇陵出來後，帶著龍雀衛殺上門去，人盡皆知。未得到此密報前，聽聞邱明羽折於飛仙穀時，李隆基還可惜，甚至還問高力士會不會方圓這混賬天高皇帝遠，公報私仇。

  沒成想，真猜中了！

  “方圓！”藺雪琪心中大急，忍不住出聲提醒，她相信方圓能明白她的意思。魔門追殺令不是鬧著玩的，為了些許賞賜，不值當。

  方圓向藺雪琪投去一道不必擔心的目光，朗聲回答李隆基。

  “回稟陛下，千真萬確，邱明羽這狗賊在飛仙穀第二洞天要置藺雪琪、仙兒於死地，幸好臣和姬心夜及時趕到，才將此獠斬殺！這狗東西臨死前確實以魔門聖子身份要挾小臣，放他一條狗命。”

  藺雪琪是當局者迷，關心則亂，方圓並非一時衝動，魔門追殺令聽著嚇人，細想也不過賞三件上品靈器而已，能有姬心夜、仙兒、藺雪琪三女手中的仙器值錢？三件仙器被那頭僵屍大白天下，試想那些敢提著腦袋虎口奪食的家夥，是會來搶三件仙器，還是來爭三件上品靈器？是搶金丹第一人容易，還是搶三個女子容易，甚至其中還有一個先天修為的仙兒。

  若這些貨敢來打三件仙器主意，方大將軍豈會袖手旁觀？

  既如此，承不承認斬殺魔門聖子之事，區別不大，無非就是多些麻煩而已，西魔門風花雪月四將，身為大唐龍雀衛首領，方大將軍得罪魔門的還少？

  “好！殺的好！好小子！朕果然沒看錯你！”李隆基一拍龍椅，蹭地站了起來，難掩激動之色。

  魔門聖子混入朝廷為官，的確令李隆基臉上無光，可方圓斬了魔門聖子，便是大唐朝廷斬了魔門聖子，一還一報，大唐不落下風也！

  “賞五品，你已是正四品，暫且緩緩不遲，不過封爵不會虧了你就是，大將軍聽朕口諭，方圓殺賊有功，賜封開國縣子，食邑五百戶。”

  “遵命！”高力士滿臉帶笑。

  好小子，沒成想竟將臉麵給陛下爭了回來！

  “陛下，魔門既出追殺令，心夜以為此事暫時不宜公布於眾。”姬心夜忍不住開口，蒼白的臉頰掩不住焦急、擔憂。

  千年奇才夜仙子，卻是犯了和藺雪琪一樣的錯，當局者迷，關心則亂。以她的聰明頭腦，不該說此話才對。

  魔門聖子能成仙武院六巨頭之一，大殿兩百餘人中難道沒有其他魔門之人蟄伏，亦或各國奸細？

  以她的才智，不該如此。

  簡直大失水準。

  李隆基本來還在高興，一聽這話頓時皺起眉頭，姬心夜說的對，與朝廷漏一次臉相比，方圓安危無疑更加重要。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他還等著方圓渡元神境天劫，做未來的元神境第一人，豈會讓方圓過於鋒芒畢露。

  “諸位，方圓斬殺邱明羽之事，起與此，止於此，等以後時機恰當再宣告天下。”李隆基神色一冷，不容置疑。

  孫正德稽首，“陛下體恤臣子，貧道佩服，方圓贈我龍門弟子兩件仙器，龍門上下一定全力護其周全！”

  李隆基微微一驚，“哦？兩件仙器？孫道長快說於朕聽聽。”

  孫正德簡明扼要將，姬心夜、仙兒交代的秦皇陵第八重天經過說出，聽得李隆基一陣讚歎，“龍雀衛方圓，不愛仙器愛美人，三件仙器送三人，好小子夠風流！”

  方圓張張嘴，看一眼姬心夜，一臉正色道：“陛下，小臣隻是大方，不風流，專心的很。”

  眾人一陣大笑。

  方圓鍾情姬心夜，如今誰人不知。

  “言歸正傳，既然魔門聖子能混成仙武院六首領之一，為防還有奸細混入，煩請諸位盤查仙武院所屬根腳。”

  玩笑過後，李隆基臉色一沉，當真是收放自如。

  ……

  眾人散去後，大殿有如下對話。

  “大將軍，看來朝廷密探滲透遠遠不夠，當初仙武院所屬根腳，可是俱都沒有問題。”

  “陛下，魔門雄踞九州多年，盤根錯節，遠非一朝一夕之事。”

  帝王心術不可測。

  ——————

  夜深人靜，長安城南，一條裏坊小街，一個頭戴金色麵具，一身黑衣的男子，靜立於月光之下。

  不多時，一個頭戴銀色麵具的黑衣人從暗中走來。

  金色麵具男子刻意隱去真聲的聲音，帶著怒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你好大的膽！”

  銀色麵具黑衣人，勾勒出的身姿，一看便是個女子，聽到男子含怒的話，一時沒有啃聲。

  過了片刻，她才問道：“魔門追殺令是怎回事？”

  “主上身份何其尊貴，總該有一二替死鬼。”

  “果然如此！”

  金色麵具男子饒有興趣，“哦？聽你這口氣，很失望？”

  “不該失望嗎？若你是我，你不失望嗎？”

  “嗬嗬，姑娘還真是不知死活。”

  女子也隱著真聲，冷哼道：“敢這麽和老娘說話，你也是不知死活。”

  “據我所知，假聖子生前與那龍雀衛方圓有仇，按其上品金丹修為，能殺他的人並不多，總之不管是不是方圓，這筆賬最後都要算在大唐朝廷頭上，拔我魔門百十來號據點，總要禮尚往來。”

  女子冷笑，“隨你們開心，管老娘屁事。”

  金色麵具男子寒聲，“主上有令，若有下次，定要姑娘狗命。”

  “老娘知道了。”銀色麵具女子說罷要走，卻突然痛苦抱頭，疼得在地上打滾。

  “此為小懲，規矩不能變。”

  銀色麵具女子痛吼道：“該死！為何你也有法訣？”

  “你猜。”金色麵具男子盯著打滾的女子冷笑連連。

  他看了許久，看著銀色麵具女子疼得死去活來，打滾打得滿身塵土，才滿意地收起法訣，禦空而去。

  “記住，你等乃殿下私物，命都是殿下的，再不聽令，性命不保，”男子人已飛走，聲音遙遙傳來。

  銀色麵具女子掙紮著站起，衝著金色麵具男子飛走的方向喊道：“莫非你家主上早就知道飛仙穀貓膩？”

  卻已無人回答。

  銀色麵具女子喃喃自語，“應該不是了，魔門去了那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