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戰場、禁軍、孫正德
作者:和一      更新:2021-04-30 04:51      字數:4107
  戰場!在旁人眼中隻是一個兩軍交戰的地方。

  勝則,揚眉吐氣,歌功頌德;敗則,唉聲歎氣,數其之過。

  在世人眼中戰場隻有勝負,卻不知勝敗乃兵家常事,最苦還是將士。

  勝,一片狼藉;敗,一片狼藉;隻要是大戰過的戰場,統統都是一片狼藉!

  一片狼藉用在戰場是優雅字眼,慘不忍睹,屍橫遍野,才是戰場真像。

  老兵談起勝仗,總是有說不完的故事,講不完的關鍵,可誰又曾注意,偶爾提起一個名字時,老兵眼中的悸動與淚光。

  敗軍提起敗仗,一臉黯然,多一個字也不願講,可其心中酸楚、悲傷又有誰人知?

  戰場是決定勝敗的地方,有無數軍功與榮耀,亦無數血淚與英魂,究竟是誰打贏了仗?又究竟是誰打敗了仗?得勝之師,有多少將士壯烈?敗軍之旅,又有多少忠魂埋骨?

  戰場有勝敗,可不論敵我,對忠魂而言,戰場隻是埋骨之地。

  勝敗有別,兵將必爭!家國擔當,重於泰山!

  不上戰場,不足以言戰事勝敗,上過戰場,多也不願再提戰之經過。

  ……

  戰場,出口三十丈,一百二十一座土堆,一顆月四爺人頭。

  土堆前,方圓站在最前,肖灑、小丫頭一左一右,再後是整齊無聲的龍雀衛。

  通紅的眼,無聲的淚,久久地凝望,深深地思念。

  說不出的悲傷,無聲地蔓延,夜一片沉靜,月寂寞無聲,眼淚落地的聲音很難聽見,將士們刻意遮掩的抽泣很容易聽見。

  方圓站著,看著,眼神空洞。心中明明有無限悲痛,可就是不知如何說出口,這種感覺讓人難受,讓痛更痛,讓淚更流。

  小丫頭在哭,沒有出聲,眼淚不止,胸前打濕一片。

  肖灑也在哭,眼淚不多,神情更苦。

  張茂在哭,展堂在哭,龍雀衛人人在哭,泣不成聲地哭,偷偷地哭,默默地哭。

  許久,許久,久到玉兔不忍躲入雲後,方圓才用力地說了句:兄弟們,一路走好!

  兄弟們,一路走好!

  龍雀衛陸陸續續,也隻有同樣一句。

  聽到眾人的道別,小丫頭哭得更傷心了,她雙手使勁抹擦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小丫頭的哭聲,惹得龍雀衛又一次淚眼,本已藏起的悲傷,再一次決堤。

  看著一百二十一座土堆,方圓第一次對金戈鐵馬失去興趣,若是沙場之爭皆如此,那方大將軍不要做大將軍了。

  ……

  又過了好久,小丫頭終於止住了哭聲。

  又是一聲聲低沉的道別,龍雀衛毅然決然地轉身。

  方圓最後看了一眼將士們埋骨之地,翻身上馬,命令道:“收拾軍器,向前追擊!”

  小丫頭默默地走到馬前,猶猶豫豫地看著方圓,有話要說又不敢說。

  方圓覺察,關心地問道:“你怎麽了,小丫頭?”

  小丫頭閉口不言,不敢看方圓。

  方圓升起一陣擔心,下馬走到小丫頭身旁。

  “小丫頭,到底怎麽了?”方圓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

  “大哥哥,我想……”小丫頭欲言又止。

  “你想什麽?”方圓大感不解道。

  “我想……我想幫他們也入土為安。”小丫頭怯怯地看著方圓,生怕惹得方圓大怒。

  果不其然,方圓眉頭皺起,看著遠處的戰場一言不發。

  小丫頭看著方圓的表情,眼中多了一絲自責,低聲道:“大哥哥……我錯了。”

  方圓勉強掛起一絲笑容,歎道:“你沒錯,是大哥哥考慮不周,人死為大,沒必要讓他們暴屍荒野。”

  “真的?大哥哥人真好。”小丫頭眼睛一亮,激動著看著方圓。

  “好嗎?這些賊子算下來,可都是死於大哥哥之手。”方圓嘴角掛一絲苦笑。

  “他們罪有應得。”小丫頭的善良不是毫無原則,認同賊子之罪。

  ……

  方圓帶頭,龍雀衛隨後,小丫頭幫忙,將戰場徹底打掃幹淨,西魔門賊子統統入土為安,就連月四爺也是如此。在填土時,方圓掙紮片刻,將月四爺的頭顱和屍身擺到了一處。

  龍雀衛已策馬遠去,戰場隻留下一堆堆黃土。

  在龍雀衛將士埋骨之地,立著一塊木牌,木牌上寫著四個大字:大唐忠魂。而西魔門賊子沒有木牌,隻有土堆。

  掩埋已仁至義盡,立碑實在沒有道理。

  ——————

  同是當晚,出城後一路疾行的左鷹揚衛,已沿著車痕走了三個時辰。

  左鷹揚衛疾行中,一隻信鴿飛來,落入帶頭大將手中。

  大將拆開信紙一看,臉色多了些許不悅與無奈。

  “停,整軍歇息,等左金吾衛!”大將一聲高喝,便自顧自地策馬走開。

  軍令一下,大軍原地修整,幾員副將滿腹疑問,策馬追來。

  “將軍,車痕已在眼前,為何要等左金吾衛?”一精瘦副將不解問道。

  大將抬起眼皮看了精瘦副將一眼,氣呼呼地將紙條扔了過去。

  精瘦副將連忙接住紙條,迫不及待地打開觀閱。

  “這……”精瘦副將看完後同樣不悅、無奈,隻是一個這字,便沒了下文。

  其他幾員副將早就好奇不已,見精瘦副將這廝看完連個屁都不放,紛紛報以白眼。

  精瘦副將身旁一人,低聲罵了一句,一把奪過了紙條。

  “這……”這員副將看完,與精瘦副將一般無二,不悅、無奈寫在臉上,除了一個這字,屁也沒放。

  眼見兩人一般模樣,其餘副將更著急了,於是紙條不停傳閱,眾將看後統統一個表情。

  “陛下……陛下也太過高看賊子了。賊子再多,又豈是我鷹揚衛對手,何必一定要和左金吾衛同行……”一人無可奈何地歎道。

  “與左金吾衛同行算什麽,不過是分些功勞罷了。聽命龍雀衛是何道理?我等好歹都是將軍,也都老大不小,聽命一個流外一等黃口小兒,傳回長安,還不叫那幫家夥笑掉大牙……”精瘦副將眉頭皺起,他心中頗有微言,又不能大眾說出。

  “陛下也太偏心了,一個黃口小兒,何德何能,能使喚南衙將軍?”另一副將不忿道。

  “將軍,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我等……”精瘦副將眯眼道。

  “住口!找死不成?莫要忘了自己身份!”大將怒喝一聲,臉色板起,隻是他眼中卻沒有丁點責怪!

  “等左金吾衛的人來了再說吧。聽不聽令有何區別?他一個流外一等的小官,見到吾等還敢指手畫腳?龍雀衛探路有功,我等豈能虧待功臣?屆時定要好生招待龍雀衛修整,爾等懂否?”大將正色道。

  大將話裏有話,眾副將聽得眉飛色舞,齊齊點頭!

  確是不能虧待有功之臣,定要好生招待,至於追回陌刀的事,便由鷹揚衛代勞吧。

  “將軍,車痕就在眼前,左金吾衛遲遲不來……”精瘦副將意有所指。

  “怎麽?龍雀衛都容得下,你容不得左金吾衛了?肥肉要看實力分,野狗沒有資格,難道金吾衛也沒有資格?”大將眯眼反問。

  “野狗確是沒有資格,隻是到手的功勞……”精瘦副將不甘。

  “想想野狗,你就不會不甘心了。”大將怪笑。

  精瘦大將偷笑一聲,閉上嘴巴。

  是啊,若說最不甘心,非龍雀衛莫屬,到手功勞,卻無力吃下,隻能拱手相讓,想想就好笑。

  “千人弱旅,怕是有心無力啊……”

  一員副將陰陽怪氣地歎道,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同樣的話也在左金吾衛中響起,在看不起龍雀衛的同時,金吾衛正在咬緊牙關趕路,龍雀衛將功勞拱手送來,絕不能讓左鷹揚衛獨吞!

  ——————

  兩個時辰後,匆匆趕來的左金吾衛與左鷹揚衛匯合。

  正中大營裏,兩軍大將,三言兩語便將龍雀衛排斥在外,眾人一致認為,龍雀衛一路辛苦,待見到龍雀衛時,定要好生招待,犒勞有功之臣。

  就這還是好事,大營一員年輕小將,甚至陰測測地提出:“龍雀衛千人弱旅,也是可以被賊子全殲。”

  此話一出,滿堂皺眉,眾將沒了下文,最後還是左鷹揚衛大將,咳嗽一聲,定下了好生招待龍雀衛的主意。

  年輕副將出生豪門,正是那一日壽王附中的座上賓,原本他沒有資格入列,是打著隨從的旗號進入,可誰也沒想到,如此場合,他竟敢說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鷹揚衛大將暗地裏瞪了金吾衛大將一眼,金吾衛帶這種混賬入營,簡直是被門夾了腦袋!

  金吾衛大將也是有苦難言,豪門嫡子,誰願輕易開罪,就算他是頭豬,那也是豪門裏的豬,開罪一頭豬是小,得罪了其身後豪門才是得不償失。

  那小將見如此情形,不再言語,隻是其眼中還時不時閃過狠辣。

  ——————

  同是當晚,茫茫大山某處,龍門朱石傲盤膝而坐,一臉的無可奈何,一臉的哭笑不得。

  朱石傲百丈之外,三名女子,分三個方向優哉遊哉地盯著朱石傲。三個女人也是盤膝而坐,隻是屁股下墊了個粉紅圓蒲。圓蒲離地三尺,淩空漂浮,三名女子絕非凡人。

  三個女子相貌極其相似,一看便是一奶同胞,隻是有胖有瘦,有紅有綠。除了相貌,三人還有一點相通,嫵媚,各有千秋的嫵媚,動人心魄的嫵媚,亂人心誌的嫵媚。

  寒風呼嘯,三個女子不為所動,衣裳淡薄的很。

  朱石傲沒有看三個女子,而是將目光投向那籠罩方圓三裏的白光。

  白光迷幻,就算神識也看不透。朱石傲也沒打算看透白光,他隻是在等,等孫正德何時能被放出來。

  朱石傲眼中沒有絲毫擔憂之色,相反他眼裏全是好奇與好笑。

  白光中是一對癡男怨女,至少朱石傲是這般覺得。孫正德不會有絲毫危險,若說有事頂多是郎情妾意,最多是多個大侄子,實在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雖受門規所限,朱石傲知道孫正德多半不會亂來,可他心底裏還是希望孫正德能夠亂來。倒是不朱石傲有何自私算計,而是他真心希望孫正德能一解愁思。

  作為近百年的老搭檔,朱石傲對孫正德的事可謂一清二楚,了如指掌。他衷心希望孫正德了卻心願,逍遙快活,若是孫正德決心和陣中女子私奔,朱石傲願拚死為他打掩護。

  人生在世,能得一心愛女子作伴,再複何求?

  修行,修行,修到那裏算是行?

  凡人一生不過百年,孫正德與那女子已是金丹境修為,還有近三千年可長相廝守,這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福分,何必為了清規戒律,枉費三千年風花雪月?

  若是可能,朱石傲真想給孫正德下副春{間隔符}藥,好讓這廝木已成舟,再無顧忌,退無可退!

  龍門有數不清的修士,維護正道也不差你孫正德一個,為何要這般死腦筋?

  朱石傲有時不知該佩服孫正德,還是該痛罵孫正德,一個修煉媚功的女子,上百年還是處子,這廝是看不到,還是裝作不知道?真就那般鐵石心腸?可為何又下不去手?為何害得朱大爺陪你在這受罪?

  錯了,不是陪你受罪,是朱大爺自己在受罪,你個老小子在大陣中私會老相好。

  “孫正德,你個老烏龜!來,和老娘決一死戰!”大陣中,一貌美如花的女子,提著一柄軟劍,撒潑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