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蘇玉不是那種能容忍誤會存在的人，有誤會，她當即就想解釋清楚。

  她繞開小二，跑過去堵在陶原麵前，抬起頭堅定地看他。“你可是厭了我，路上你對我不是這種態度，在聽到靖遠候府時，變了臉色。可是你與靖遠候有仇？”

  公子雋秀的麵上全是清冷，麵無表情地瞧著她。“沒有。”

  “若沒有，公子因何故冷臉，可是厭我？”蘇玉滿臉倔強，勢要問個清楚。

  “我家公子說沒有就是沒有，讓你走你沒聽到嗎？還纏著我們公子幹嘛！”四寶拿著掌櫃給的房間號牌子，跑來擠到兩人中間，瞪著蘇玉沒好氣的道。“我們要休息了，你快走，別留在這礙眼！”

  他推攘了蘇玉一下，蘇玉往旁邊踉蹌，極快的穩住身形，繼續擋在兩人前麵。

  “公子因何厭我？可否給個明示？”蘇玉抿緊唇，沒把四寶的話放在心中，固執的想得知他的答案。“我把你當成朋友，不想因誤會或他人關係，破壞我們之間友誼。請公子給我知難而退理由。”

  “你想知曉！”陶原的嘴角嘲諷勾起，“隨我來。”

  他說罷，搶過四寶手中的號牌，大步往樓上走去，蘇玉趕緊跟上。

  對著號牌找到房間，他抬腳進去，等蘇玉進入後，他抬手把門關上，先走到窗邊把窗打開，才走回屏風前的四方桌前。

  “夫人許是好人，但你與靖遠候關係匪淺，我便不能和你深交。”

  他的語氣冷淡，把他與陳雲靖的恩怨道明。

  其實也沒那麽複雜，就是家族仇恨。

  他父親是禦史中丞，陳大將軍落難死於錦陽城後，朝中傳出是陳大將軍急功冒進，造成大慶連失兩城。

  父親知曉此事後，上書治陳將軍一家罪。

  “父親性子剛直，嫉惡如仇不會轉彎，被人利用對付陳家。”陶原深吸一口氣，提起以往的事，心中難以釋懷。

  他知曉這事是父親做錯，被人利用了他的直性子，讓他成為激進派，直諫陳家，吸引火力。

  陳雲靖入洛京後，因此記恨住父親，他一得權，就讓曾欺辱過他，參與此事的人紛紛落馬。

  他的父親，因性子關係，被他拉出來成了那隻雞。

  “父親雖辦錯事，可他乃被利用，也情有可原。事後得知真相，他也後悔不迭。然靖遠候不聽家父辯解認錯，讓他償了命。”陶原說到此處，滿臉怒氣。

  那溫潤豪氣氣質，因仇恨，毀得麵目全非。

  “公子可曾去過邊關？”蘇玉呐呐聽完，忽然揚聲問道。

  陶原一怔，神色中的憤怒與仇恨未消。

  “公子可曾見過邊關百姓？可曾見過陳家軍打仗，可曾見過陳家軍為人？可曾上過戰場？”蘇玉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陶原都沒回答。

  她也不期待他的回答，自顧道：“陳家軍守衛錦陽城二十載，護著邊關百姓安全。因陳家軍在，邊境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平和生活。因著陳家軍體恤百姓，陳家軍治下城鎮，稅收均為最低。”

  “陳大將軍一心為國為民，鎮守邊關，陳雲書陳雲禮十六歲便上了戰場，他們軍功，均是自己一血一戰奮戰出來。”

  “大將軍因腿受過傷，有老寒腿毛病，一到冬日，就疼得刺骨，饒是如此，他也在大冬日領軍作戰，與南蜀廝殺。”

  她的聲音平淡，把陳家軍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行緩慢道來。

  從大將軍到陳夫人，再到陳家兄弟，陳家軍。

  “南蜀突然入侵，正是和談之際，兵將們並沒放鬆警惕，可誰知道，給自己下藥之人，竟是自己的同胞。數萬將士一夕死於劇毒，失去去將士，陳將軍立馬召集剩下人手，抵抗南蜀殺來大軍。”

  “雞蛋焉能與卵石碰撞，陳家軍數千兵馬，如何與南蜀十萬兵馬抗爭！”她抬起眼，目光犀利停留在他身上。“你能否？”

  “這種明知道會兵敗的事，大將軍隻能盡力拖住南蜀大軍，求助周邊兵馬。信送出，卻無人相助。日夜兼程一日一夜可到的朱世峰邊軍，卻繞遠路往鹿城派兵。陳家軍孤立無援，滿門忠烈死在錦陽城。”

  眼中有淚劃過，她昂起頭，情緒激昂的怒道：“你可知，陳雲書剛成親不到一載，他夫人肚中還有未出世的孩兒，你可知陳雲禮一身才氣傲骨，還沒實現理想抱負，就死在南蜀箭下。”

  “陳家是為大慶死的，是為百姓死的。他們該受百姓們敬仰，愛戴，樹牌留名。可你的父親做了什麽呢？”

  “誣蔑一為國盡忠的人，剝奪他的功勞，把他們付出的生命踩在腳下。陶公子，”她輕喚道：“就算你父親是被利用，可也改變不了，他傷害了保衛百姓，真正為國為民的陳家人。他的呼聲最高，他的傷害最大。他不是隻是犯了點錯，他是罪無可赦。”

  說罷，她對他鞠一躬。“如果你是因此而仇恨雲靖，那我無話可說。我雖不讚同以惡報惡，可他所作所為對得起天地，對得起父母，更對得起自己。”

  這句說完，她轉身離開。

  越是了解，越是心疼。

  他身上背負著太多的悲與痛，還有全家人逝世的重量。

  他做得怎會不對呢？對極了。

  麵對傷害，欺辱自己的人，就要報複回去。

  蘇玉的腳步聲已離開，陶原還怔怔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她的指責猶在耳邊。

  “你去過邊關嗎？你上過戰場嗎？”

  既沒有，你有何資格指責，怨懟。

  從未有人與他說過這些話，不可理喻，不可言喻，卻每字每句，發人深省，停在他胸懷裏久久不能散去。

  蘇玉罵完，沒管自己的話對陶原帶來多大衝擊。

  她出了客棧，往靖遠候府方向走。

  此時洛京城已全黑，冬月的天很冷，但好在好幾日沒下雨沒下雪，道路上幹淨整潔。

  路兩側的商鋪，府宅，燃起燈燭，讓路看去沒那麽黑，她還能借著光行走。

  還有一裏，就到侯府了！

  馬上就能見到雲靖了，她歡喜的想著，腳步也輕盈起來，加快速度往侯府去。

  沒想，剛轉過路口，就被人堵了去路。

  燈籠下，謝姝的那張臉的極為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