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完全說出口，楊大夫瞧著老洪恐懼的目光，心裏的害怕加劇。

  兩人麵麵相窺，看著彼此。

  大慶境內近百年來未發生過瘟疫，隻能從醫書中窺到一角。

  瘟疫，那是所有醫者聞之色變的病疫，凡是與之接觸過的人，均會染上瘟疫，喪命。

  南蜀那場瘟疫太出名，哪怕已過五十年，都有所耳聞。

  大慶內唯一接觸過此瘟疫的吳太醫，也已死去十五年，他到死時，提起這場禍事，還滿臉恐懼。

  南蜀壓境大軍十六萬，死亡十萬。聽說，最後得救，是南蜀名將趙曲破釜沉舟封城，把所有染病者關在城內，大火焚燒了一月，才終止了這場瘟疫。

  誰也不願，瘟疫出現。

  “楊叔，洪書，你們快戴上！”蘇玉明白他們已發現這是傳染病了，趕緊遞上口罩讓他們戴上，並解釋口罩的用途。“這是口罩，能隔絕一部分病疫，不被傳染。”

  可是，若是鼠疫，那這口罩，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但總比沒有好。

  遞給他們後，又把口罩給了帳篷裏的阿圖和杜鬆，教他們戴好口罩。

  瘟疫這個詞太可怕，震驚著所有人，沉傾在可能是瘟疫的恐懼中，都把對蘇玉從哪兒來的口罩不合理性給衝淡，甚至沒獲得一點關注。

  “老洪，你說一遍吳太醫與你說過的南蜀瘟疫症狀？”恐懼後，無論如何害怕，為醫者，還是要確診疾疫。口罩裏的楊大夫看不出臉色，隻能看到他的眼色堅定，漆黑。

  “好！”洪歧立即把曾聽吳太醫說過的南蜀瘟疫症狀描述一遍。

  這不是肺鼠疫嗎？

  蘇玉心驚，她猜到可能是鼠疫，那症狀太像了，卻並沒確診，畢竟要確定一個疾病，除了症狀外，還需診斷鑒別。

  而洪大夫的話，加深了她對這是肺鼠疫的肯定。

  肺鼠疫，哪怕在現代那醫學發展的年代，這也是被高度重視隔離的甲類傳染病。

  雖能治療，死亡率可也極高。

  “洪師傅，他們，他們就是這症狀……”洪歧把當年那場瘟疫感染之人的症狀描繪完，阿圖和杜鬆慘白了臉色，滿臉驚恐。

  “我們，是不是也會死。”他說著，眼淚害怕的流下。“嗚嗚，我，我還不想死，洪大夫你救救我。”

  他一哭，杜鬆也被感染，立馬跟著哭起來，哭著求洪大夫救他們。

  淚水留了滿麵，兩人伸手去抹淚，把剛戴起還不習慣的口罩也給抹掉了。

  “老洪，有治否？”楊大夫老淚縱橫，他梗著脖子，不讓淚流下。

  “無！”洪歧的這聲無，似從喉嚨裏嘶吼出來，帶著絕望。

  瘟疫，所過之處死傷無數，連應對之策都無。

  阿圖杜鬆希翼的眸子倏地暗淡，像是璀璨的明珠，忽然沒了光。

  “我們，我們都要死。”兩人跪坐在地，恐懼又絕望。

  蘇玉站在一旁，呼出的氣吐到口罩上，還冒著熱氣，又被重新吸入。

  帳篷裏，在得知那是瘟疫的那片刻，忽然變成了死地，所有人都絕望，恐懼。

  她看著絕望，連悲傷都變得麻木的幾人，悵然開口。“也，也不是不能治！”

  肺鼠疫，在曆史上也曾出現過，每次出現，都帶走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人。

  在現代，早就研治出了治療方法，隔離預防辦法。

  像肺鼠疫這種飛沫傳播，接觸傳染源就能傳染的並，最麻煩的往往不是治，而是防。

  若是現代，把所有感染者，疑似感染者隔離，消滅感染源，滅鼠，滅蚤，消滅感染者排泄物，花上點時間就能防住。

  可是在這兒，沒有隔離空間，連治療的醫護人員預防措施都無法做到。

  藥房裏隻有口罩，連全身防護工具都沒有。

  防，成了最難的難題。

  “當，當真！”帳篷裏幾人，卻像是重新活了一樣，一同看向她，目光裏迸發出希望。

  對上幾雙期盼的目光，蘇玉翕動著唇，無法講出目前現狀。

  她深吸口氣，用力點頭。

  無論如何，先治吧，把傷亡降到最低。

  有了想法，她立即行動，跑到門邊，叫來個士兵，把口罩遞給對方戴著，並讓他去把陳雲禮叫來。

  在二公子來前，她先戴上手套，去給沒死和死了的兩個士兵檢查一遍，確診，這就是肺鼠疫。

  並把肺鼠疫的傳染途徑，預防辦法，與四人先說了一遍。

  半刻鍾後，陳雲禮來到帳篷前。

  “停住！”剛要進帳篷，就被蘇玉高聲喊停。

  陳雲禮身著一襲錦袍，披了件毛氅，停在原地。

  “後退，出去。”蘇玉冷著臉，神色凝重的看著他，讓他退出去。

  “阿玉，發生了何事？”陳雲禮往後退去，退離了三步後站穩，目光掠過舉著帳篷簾子，帶著奇怪口布，把他叫來的小兵。

  這是擋住口鼻的布是何物？為何帳篷裏幾人都戴著。

  “二哥！”蘇玉往帳篷邊走過去，在帳篷前停住，讓小兵放下帳篷退開，她掀起帳篷一角，隻露出一個頭，其餘遮住自己。

  蘇玉不忍的看著前方雋秀的青年。瘟疫，不管任何時候，都能全軍戒備，恐懼。

  這樣可怖的傳染病，幾十年難得一見，一出現便死傷無數，卻讓他給遇到了，還發生在他的身邊。

  蘇玉同情的目光，嚴以待陣的架勢，讓陳雲禮心裏不安。他溫潤的眼眸深邃的看向她，輕喚她的名字。“阿玉！”

  “二哥！”蘇玉沉聲，烏黑的雙眸定定的看著他。“南蜀軍營裏發生了瘟疫，去探查消息回來的士兵，已死了一個。所有接觸過兩人的人，均可能染上瘟疫。”

  “這瘟疫名叫肺鼠疫，傳染性極強，通過飛沫，也就是隻要間隔半米，兩人說話，便能傳染…”蘇玉看著他，凝聲把肺鼠疫如何傳染給解釋一遍。

  一直溫潤如玉的青年，首次在她麵前失了態。

  那張俊秀精致的麵龐上，恐慌大驚失色。

  哪怕對瘟疫不了解，可這兩字一出，就能讓聞者心驚膽戰。

  “你，你也接觸了染上瘟疫的人是不是？”他翕動著唇，目色艱凝的看著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