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香囊
作者:晚蕭入夢      更新:2021-04-27 03:35      字數:4185
  這個時代有這個時代的規矩,就算顧靖蕭和三老夫人、四老夫人是一家人,若是關係好,嬸嬸說侄子兩句倒也沒什麽,可是眼瞅著這顧家的關係顯然是不和睦的,這兩個嬸嬸還要來自討苦吃,婉書也不知這兩個嬸嬸是何意思何用心,不過如此鬧一場也好,想來以後這兩位嬸嬸再也不會上門頤指氣使。

  三老夫人如今的臉色難堪,今日一行她可以說是一敗塗地,不僅一敗塗地,可以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什麽也沒有撈著還被這夫妻兩話裏話外奚落折辱,這顧靖蕭更是過分,居然還望、居然還往自己丈夫的房裏送美人,可是自己偏偏又不能生氣,如今顧靖蕭權勢滔天,自己哪裏敢惹她,所以她隻有默默承受。

  婉書看著她陰晴不定的麵孔,心裏很能理解,今日三嬸嬸心裏一定是想著過來大搖大擺地指點拿捏她一番,誰知道並沒有實現,反而還被侄子和侄媳婦一頓嗆,最後顧靖蕭這招更狠,直接揚言要給她房裏塞幾個美人。同是女人,誰都不希望丈夫房裏莫名其妙多了幾位美人出來,顧靖蕭這招是太狠毒了。

  三老夫人氣得頭昏腦脹,險些氣得暈過去。

  她今日來尋釁的目的很簡單,不過是看著顧靖蕭高漲的權勢和態度不滿,但是她拿顧靖蕭沒有任何辦法,所以她就想新婦麵前壓她一頭,拿住婉書的錯處,以確定顧靖蕭對顧府的依仗不會消失,並且有權做出要求。

  三老夫人自覺丟臉至極,不願再在相府惹別人笑話想要離開,四老夫人笑著和顧靖蕭、婉書道別,婉書十分貼心地將兩位長輩送到門外,臨行前,婉書忽然低聲道“兩位嬸嬸,今日婉書和相爺對兩位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兩位嬸嬸見諒,但請您兩位想一想,你們兩位隻是婉書的嬸嬸,為何這拿捏媳婦的活兒卻是您二位來?”

  這句話說得很顯然,三老夫人和四老夫人不會不明白,但是其中的深意婉書就不知道她們遠不遠去領悟。

  芸卿看著顧府的馬車漸行漸遠,扶著婉書往府裏走去,低聲問道“也不知道這三老夫人和四老夫人能不能明白大娘子姑娘您的用意。”

  婉書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淡淡道“明不明白我的用意不重要,她們隻要知道如今顧府的榮華昌盛都是因為誰就行。”

  回去途中,四老夫人為了安撫三老夫人特地坐在一輛馬車裏,三老夫人狠狠地砸著馬車壁,氣衝衝地低吼道“這臭丫頭,臨走之前還在挑撥離間我們顧府的關係,大嫂子堂堂一個嫡母,當家主母被逼成如今這個樣子,蕭哥兒擺明不待見她,她怎麽好意思上門來拿捏媳婦,也隻有我們兩肯來!”

  四老夫人安撫似的地拍了拍三老夫人的手臂,溫聲道“你也是的,咱們今兒來之前明明說好是要想辦法拿著這新婦的錯處,可你倒好一聽到人家在清點庫房,這眼睛裏就差沒寫個垂涎二字了,以至於咱們,反被他們夫妻兩折辱一番。”三老夫人動了動嘴唇,什麽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畢竟事實如此,可是她心裏仍然氣不過,恨恨道“我堂堂襄平侯的女兒,竟然背著小文官家的女兒數落一翻,這樣的羞辱我日後不還回去,我誓不為人!”

  四老夫人低頭用手絹捂了捂嘴角,她心裏是有些話想說一說的,但是她也知道三老夫人這個脾氣,並不是個聽人勸的主,她也不想惹人厭煩所以沒有勸阻,而是開口說了些別的話“其實那丫頭說的也不錯,本來今日我們過來就是大嫂的授意,原本想著壓相府一頭,如今倒好,反而鬧得更僵,但是三嫂子,顧靖蕭他畢竟是丞相,咱們何必為了大嫂子與他交惡!”

  “這其中的道理我自然知道!我隻是沒有想到一個小文官家的女兒竟如此厲害。”三老夫人沉著臉怒吼,近乎咬牙切齒地痛恨。

  四老夫人沉著眸沒有說話,她也沒料想這小文官家的女兒竟有如此能耐,今日這情況何等凶險,婆母去尋新媳婦的晦氣,並不足當由頭,若是真說起來,也沒幾分能說通的理由,真正要緊的是天下無不是之父母,長輩便是有錯,做晚輩的也不好當麵斥責,所以今日她和三嫂子就是抱著找茬的想法來,借著上午盤問之事來挑釁。

  若是這小媳婦今日敢與叔母吵鬧,不論誰對誰錯,一旦傳了出去,那就是新媳婦的錯!可若是新媳婦不吵不鬧,那便是坐實了這錯處,以後隻能任由這兩個叔母拿捏。

  可是哪裏想到這新媳婦聰明厲害如此,一直笑嗬嗬的,簡直是神仙態度,半點都沒有生氣。

  三老夫人也恨恨道“大嫂子還說什麽小文官家的姑娘好拿捏,我們還傻乎乎地信了,以後就讓她自己瞅瞅,這小文官家的女兒是不是真的那麽好拿捏!”

  ……

  送走了兩個嬸嬸,已經是酉時時刻,婉書也不想再睡了,回屋裏換了件衣裳,出來的時候顧靖蕭正坐在軟榻上,旁邊幾案上放著一碗溫熱的丹參烏雞湯,婉書剛剛贏了一場大戰,心裏很快活,微笑著走了過去端起幾案上的湯直接痛快地喝了一口,隨手放在軟榻的幾案上。

  “書書此時心情好像很好?”顧靖蕭微有一怔,凝視著婉書格外輕鬆的模樣,不由地挑著眉沉聲問道,“不如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婉書靠著軟榻上將案幾上的卷宗翻了一頁,聽到顧靖蕭這麽問,目光看向他含笑道“解決了三嬸嬸和四嬸嬸的叨擾,還將了她們一軍,相爺難道不開心?不過也要感謝今日相爺進來的時機剛好,差一分多一分都不行,但是三嬸嬸的臉直接就青了。”

  “大娘子吩咐,我自然要做到最好。”顧靖蕭眸光微閃,特意移到婉書的身邊坐下,在她的耳畔輕聲問道“不知道大娘子……對我的表現是否滿意。”

  “你、你說話就說話,忽然離這麽近幹什麽。”婉書嚇得連忙往後退,臉色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無比的紅,像是抹上了一層厚厚的胭脂,風吹過,蕭疏卻鮮豔到頹廢,浮光藹藹,陽光透過樹葉的斑駁落在婉書的身上,溫柔得如夢如幻。婉書仰著臉,用手肘抵著顧靖蕭寬厚的胸膛,左立不安道“現在還是白日,一會兒還要用晚膳。”

  顧靖蕭會意微笑,低聲地重複一遍婉書說的話,沉沉道“是呀,現在還是白日,等會兒還要用膳呢!”

  婉書伸手推了一下顧靖蕭,雪白的藕臂露了出來,顧靖蕭的眼神驀地一暗,然後依著婉書的力道往外麵坐了一點。能夠再次正常呼吸的婉書在心裏暗歎一聲,剛才她是真的害怕顧靖蕭忽然發興拉她胡鬧,那豈不是讓在扶風院伺候的下人笑話嗎?

  婉書故作不在意地繼續看卷宗,顧靖蕭的目光則被不遠處白若霜雪的素錦上所繡的連理而生的桃花所吸引,燦若雲霞,灼眼輝煌。顧靖蕭眉宇微微一挑,忽然想到一件事,倏地轉過身看向婉書,生如瀝珠“書書,你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忘了給我?”

  婉書並沒有看向他,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發髻上的金崐點珠桃花簪玲瓏精致,長長珠玉瓔珞更為婉書的側臉添上幾分嬌柔麗色,不甚在意道“沒有吧,我也沒有要給你東西啊。”說完,還轉過身看了顧靖蕭一眼。

  下一秒。

  顧靖蕭忽然將婉書打橫抱起迅速走到床鋪邊將她溫柔地放在床上,隨後半蹲在婉書的旁邊,眸光灼灼地看著婉書,認真道“你好好想想,你還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沒有給我。”

  婉書微微疑惑,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麽東西沒有給顧靖蕭,但是看著顧靖蕭期盼的模樣也不像是在說假話,於是她用力想了想,想了半天仍然沒有想起來。

  顧靖蕭眸中仿佛閃過一絲失落,他不言不語地凝視著婉書,忽而低聲歎息,起身坐在床邊,讓婉書依偎在他的懷中,輕聲低語道“我聽說古來洞房花燭夜新娘子都要給新郎送自己親手繡的香囊,預示夫妻生活和睦美滿。可是,書書,我的香囊你是不是忘記給我了……”

  婉書這才想起來,自己繡的好幾回的香囊至今還沒有送出去,這事反而還是顧靖蕭先想起來。

  成婚這幾日,婉書不是累得隻想睡覺,就是在應付婚後的種種事情,香囊這件事早已被她拋之腦後完全沒有想起來,而自己的那些女史肯定認為自己已經將香囊送出去,根本不會提醒,所以一來二去,這件事就真的被淡忘了,若不是顧靖蕭提起,隻怕那香囊要在箱籠裏待上許久許久。

  婉書連忙起身走到箱籠旁,細心尋找一番果然就在箱籠裏找到了自己繡的香囊,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顧靖蕭,顧靖蕭也正滿懷期待地看著她,像是在鼓勵她將香囊拿來給自己。這個香囊自己繡過不止三次,可是每一遍自己都不滿意,即時如今這個香囊在外人來看已經算是如真化境的繡工,但是這是給顧靖蕭的,婉書總是想做得很好。

  算了算了,醜媳婦始終要見公婆的,醜香囊始終要見夫君的。

  婉書閉了閉眼像是下了決心一般拿著香囊走了過去,故作大氣地遞到顧靖蕭的麵前,橫著臉語氣頗凶道“呐,這就是我繡的香囊,雖然遲是遲了點,但是好在還能送出去,相爺你見多識廣可不要嫌棄我的繡工。”

  歲月像是忽然溫柔了下來,顧靖蕭沒有注意婉書的話,隻是有些發證地望著婉書給自己繡的香囊,鴛鴦相依錦瑟和鳴,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故事,他低頭將錦囊係在自己的紳帶上,目色溫柔至極,還十分幼稚地低聲道“這是我妻子送給我的香囊……”

  婉書見他將繡著鴛鴦相依的香囊佩戴在紳上,連忙低聲勸道“官人,這鴛鴦和鳴的圖案哪裏適合男子帶在身上,要不我再給你繡一個旁的圖案的香囊,麒麟、仙鶴,也符合你的身份。”

  顧靖蕭擺弄著腰間的香囊,聽到婉書這麽說,長眸微眯,俊美的臉龐上忽然微蘊笑意,向婉書溫和道“我覺得這個鴛鴦和鳴的圖案十分符合我的身份,你官人的身份,不是嗎?”

  婉書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裏流露出混合著失笑、羞怯與感動的眸光,眼底的光像是染上五顏六色,絢爛到了極致。她看著顧靖蕭,看著顧靖蕭用那般珍視的目光凝視著香囊,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感動,在送香囊之前,婉書幻想過無數次顧靖蕭收到香囊時的表情,或冷冷淡淡不發一語,或覺得太過女兒家,隨意放置,又或者十分喜歡,命下人珍藏起來。

  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會讓顧靖蕭真正佩戴在紳帶上。

  她不敢想,顧靖蕭好歹也是一朝丞相,怎麽會將如此女兒家的東西貼身帶著呢?

  可是顧靖蕭願意。

  自己一向自詡足以冷靜、理智不會對未來的丈夫有期許,可是顧靖蕭的出現打破了婉書的冷靜和理智,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男子,麵對朝政的時候不苟言笑、悍如鋼鐵,在麵對自己的時候卻是這樣的溫柔,永遠站在自己的身後保護自己,能嫁給這樣的男子,全天下都仰慕的男子,婉書覺得自己無比幸運。

  婉書抬起頭移開目光,不做言語地瞧了瞧屋外的天色,顧靖蕭也從床鋪上站了起來,看向婉書問道“今日覺得如何?三嬸和四嬸你可還應付得了?”

  婉書暗忖片刻,正色道“咱們這府裏與咱們不同心的人可太多了,今日上午的事片刻後就能送到顧府,長期以往,咱們這相府豈不是成了漏風的桶子,任由他人隨意進來攪一棍子。”

  顧靖蕭見婉書這般,眸光忍不住一亮,訝異道“書書這話,像是已經有了應對的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