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吳起
作者:晚蕭入夢      更新:2021-04-27 03:35      字數:4200
  此時的照嵩堂怕是整個丞相府最熱鬧的地方,芸卿問話的聲音不停地在堂中回想,婉書瞧她一人已經問了許久,便讓一旁的清嵐頂替上去,得以讓芸卿和風嵐可以下來休息一會兒,剩下眾人則由清嵐和玉嵐這來人來繼續詢問,每人問話時間長短不一,年輕些的經曆簡單,三言兩語就說完了,年級長些的有一堆往事要說。

  清嵐十分體貼人,知道這些往事多多少少是有些難以啟齒的,是以她特地命幾人從裏屋架出來一台合和屏風,將問話區域特地隔了出來,上前來回答問題的人見到這屏風隔出來的小天地心中多了幾分安全之感,所以在回答問題的時候也鬆懈了幾分。以至於清嵐和玉嵐聽到了不少八卦,比如什麽寡婦與鰥夫走到了一起,比如又有誰給誰帶了綠帽。

  一個時辰之後,所有人才算審訊完畢,婉書一直緊繃著的精神終於鬆懈下來,按耐著脾性沒有立即攤下來,保持著最後的儀態讓眾人回去幹活,待到人走了之後,婉書連忙領著眾人回了扶風院的內堂心瑛堂,顧靖蕭失笑地看著婉書離去的背影,緊隨其後跟著婉書一起回了心瑛堂。

  婉書剛一進來便直直斜靠著引枕坐在軟榻上,小淮見狀忙端了一盞清甜潤肺的秋梨膏遞到婉書麵前,小聲地說道“大娘子今日說了那麽多話,還是都喊著嗓子說的,仔細別傷了嗓子,要按小淮說的,芸卿聰明又能幹,三位嵐姐姐也是袁媽媽親自教導的,肯定能幫大娘子辦好這件事的。”

  “你懂什麽!”婉書接過婉書手裏的秋梨膏小口地吃了一口,聽得小淮這麽說,笑著訓了她一句,繼而教育道“我看著雖然是丞相府的當家主母,可是今日照嵩堂裏那些人在丞相府當差的時間都比我長,我若是不在今日好好鎮住他們,他們定會覺得我軟弱好欺,更不會把我放在眼裏。”

  後進心瑛堂的顧靖蕭聽到婉書的這句話直直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渾然天成的傲然和決斷,沉沉道“他們敢,若真是如此,我就命人將他亂棍打出丞相府。”

  婉書端著手裏的秋梨膏目光看向顧靖蕭的方向,見到顧靖蕭進來之後,她放下手中的秋梨膏走了過去,有些不樂意的問道“你今日怎麽忽然來了照嵩堂,府裏那麽多人見到你過來,肯定以為是我鎮不住他們,才找得你過來,保不準明日外麵人就說我如何如何不中用了。”

  顧靖蕭挑眉道“書書可不是會在乎別人說什麽的人。”

  “我是不在乎,可是也沒必要讓別人誤會吧?”婉書不懂顧靖蕭在想什麽,難道內宅安穩對於他來說不好嗎?

  顧靖蕭看著婉書有些生氣的模樣,心底卻是一陣滾燙,他握著婉書的手往裏間走去,婉書身邊的女史們見狀,連忙紅著臉唇角的退出房間。屋裏隻剩下婉書和顧靖蕭兩個人,顧靖蕭在軟榻上坐下,強行拉著婉書坐在他的腿上,兩人靠得這樣近,隻消顧靖蕭一說話,溫熱的氣息就會肆意流竄,婉書忍不住想要逃走。

  自然,堂堂丞相大人是絕對不會讓她如願的,他用力地箍著婉書的腰身,手上的動作極其不規矩,可是嘴裏說的卻是關於府裏某些人的處決問題“顧府那些人盡量不用,便是用也給安排一些不重要的活計,我那幾個嬸嬸們倒也簡單,就是不知我嫡母是抱了什麽心思,”

  婉書很想說,她心裏自然知道顧府那幾個人是用不得的,不僅不能用,還要想盡辦法將他們送出府去,隻是他們到底是顧府送來的人,到底要用什麽辦法才能將他們全部都清理幹淨呢?

  “對了,我帶你去見一下吳起先生。”顧靖蕭忽而想到來找婉書的正事,就是為了帶她去見一下吳起先生,這府裏的情況吳起先生應該是最熟稔的,婉書想要快點掌握府況,吳起先生便是這重要的人物。

  “吳起先生?”婉書怔了怔,又問道“是不是剛剛在照嵩堂,跟著你一起進來的那位先生。”

  顧靖蕭頷首道“正是他。”

  吳起得了顧靖蕭的命令,此時正在扶風院的內書房裏等著婉書和顧相的到來,內書房是顧靖蕭在扶風院的東西夾道之後,穿過一條石子鋪成的小徑,婉書和顧靖蕭便已經到了內書房門外。

  這是左右打通一起的兩件大房,左右配有耳房,前後還有兩間小小的暖房和抱廈,可供休息之用,婉書忽然想到以前看戲本子,總是有仆人稟告戲文中的主君歇在書房,原來這書房真的有歇息的地方。

  婉書一腳踏進去,屋裏站著一位身姿筆直,濃眉大眼、年近而立的男子,他身著古樸素衣,上看去反而與這丞相府有些不容,表情十分肅穆,在看到顧相和婉書進來之後,連忙彎身行禮,恭敬道“見過顧相,見過大娘子。”

  顧靖蕭伸手虛扶,婉書也微微福身,“吳起先生好。”

  虛禮過後,婉書炳沒有急著向吳起先生了解府中的情況,而是左右環顧,將這件內書房徹徹底底地看過一遍。

  房中書案、畫案、琴桌、供案、案幾都一應俱全,可見這間書房的主人十分多才多藝,朝南六麵窗明幾淨,顯然是每日都有定時打掃,地上放著兩口碩大的鐵皮包角櫸木大箱。倚牆而建的四麵書架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婉書轉著看了一圈,什麽《論語》、《大學》、《詩經》、《中庸》、《孟子》……一係列古人傑出的智慧傑作都在書架上背著,婉書還很驚喜地發現幾本孤本,這些書本上沒有落下絲毫灰塵,可見主人是個喜愛讀書的人,有些淺顯的書,類似於《詩經》婉書都是讀過的,剩下的婉書讀得不多,相比起這些,她還是更喜歡看野史戲文。

  看完書架,婉書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書案上的文房四寶所吸引,她內心忍不住快要叫出聲來,這書案上擺著的可是有價無市的文房四寶,她素來喜歡練字,平時自然對這些文房四寶格外感興趣,所以婉書一眼就認出來這些書案上的東西,徽州的青石紫台硯,雲南的雲煙墨碇,沈丘的水墨白玉筆洗,還有一架由鬥筆至小清一色的翁川牛犀豪,旁邊還擺放著上摞雪白細膩的泥金箋,這裏的每一個都是珍品中的珍品,婉書尚在閨中的時候就知道,卻沒想到顧靖蕭府裏居然全部都搜羅了過來。

  作為一個愛好練字的女子,婉書厚著臉皮小步走到顧靖蕭身邊,騏驥的雙眸看著顧靖蕭,“我以後能常常來你的內書房嗎?”

  顧靖蕭十分受用婉書的眼神,頷首道“自然可以,書書自然可以隨意進出。”

  他身後的吳起可謂是驚了又驚,實在不敢相信顧靖蕭竟然同意別人進入他的書房,要知道自己和恒朔跟了他七八年,但是書房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是顧靖蕭率先同意他們兩人進來,他們兩是絕對不敢進來的。

  看來恒朔說得沒有錯,丞相夫人的出現,將顧靖蕭所有的不可以都變為可以。

  許是顧靖蕭的眼神太過溫柔太過曖昧,婉書與他對視了片刻便紅著臉錯開視線,目光注意到站在顧靖蕭身後的吳起先生,心想將人家晾在那兒不好,便主動與其搭起話來,敬重道“吳起先生,我見那些賬本記錄非常清晰,就知道吳起先生乃有才之人,顧相讓您來管來府務,實乃是為難先生了。”

  吳起先生聽到新夫人說到自己,臉上立馬正經起來,正色道“大娘子言重了,吳某這一條命都是由丞相救回來的,雖然這些非我所長,但是既然丞相下令,那吳某就必須認真以對。”

  他的表情十分肅穆威嚴,婉書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得微笑以對,繼續奉承道“這些瑣事本該都是婦道人家來管的,若是殺雞要用牛刀,未免也太玷汙牛刀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婉書幾次三番的誇獎吳起,他也不好意思繼續冷著臉,於是在顧靖蕭眼神的威逼下,吳起先生扯出一個十分難看僵硬的微笑,躬身道“吳某多謝大娘子誇獎。”

  言談間,婉書發現吳起先生似乎是個不善與女子來往之人,婉書問什麽他答什麽,無論婉書的表情怎麽樣吳起先生的表情就那份莊嚴肅穆的樣子,沒有絲毫的變化,眼神甚至很少落在婉書的身上,像是十分不待見女性。所以問了一些問題之後,婉書便也不再詢問什麽,吳起見狀告辭離去,書房中又剩下婉書和顧靖蕭兩個人。

  吳先生離開之後,婉書慢慢湊近顧靖蕭,十分緊張地左右張望一番,見沒有人之後才放心低聲詢問道“吳起先生這般不喜歡女子,之前讓他管理府務,未免也太為難他了。”

  顧靖蕭聞言唇邊的笑意淡淡的,回道“他家中遭遇不幸全拜他父親寵妾滅妻引起,一個妾室生生搞得他家破人亡,母親含恨爾終,所以他心中總對女子有層隔閡,尤其是身為妾室的女子更是沒有一點好臉色。”顧靖蕭頓了頓,嘴角的笑意頓時變得壞壞的,笑著道“若是有什麽癡心妄想、不安守本分的人,你都可以讓吳起去格外‘照料’一番。”

  倒是沒想到吳起先生還有這樣一番往事,婉書心中略有不忿,認為吳起先生都將錯誤怪在女子身上本就太過偏激,若是他的父親可以從一而終地對待他的母親,又豈會有妻妾不合以至於家宅不寧,最終家破人亡的慘劇,憑什麽隻將這錯處怪在女人的身上?

  顧靖蕭瞧著婉書的臉色就知道她心中多有不滿,認為這錯事不能怪到女子的身上,不過這對對錯錯又豈能是幾句話能說清楚,若是天底下所有男子都可以一心一意隻對著自己的妻子,也許這天下真的可以少很多癡男怨女。

  別人顧靖蕭拿捏不準,但是自己所要他從來都很清楚,很清楚從始至終他隻想要婉書一個人。

  “你放心,丞相府絕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顧靖蕭板正婉書的身體,灼熱的目光糾纏上婉書仍有些困惑的目光之上,承諾般的鄭重道“我丞相府的女主人隻會有你一個人。”

  要用什麽話來回應顧靖蕭這般深情的承諾。

  婉書不知道,她隻是倉皇地回過身,不然顧靖蕭看見自己眼中隨時會奔湧而出的淚水,隻有背對著顧靖蕭,她才可以好好平複自己的心情和狂暴的心跳,這個顧靖蕭為什麽時時刻刻都能講情話說得如此纏綿,就像是早早備好了一樣。

  “該用午膳了。”婉書的聲音中似乎夾雜著哭腔,隻不過被她掩飾得很好,沒有顯露出來,她轉身朝向門外,揚聲道“芸卿,我肚子餓了,吩咐廚房上膳罷。”

  “廚房早就已經備好了,隻等著主君和大娘子用膳呢。”

  芸卿是個聰明體貼的丫鬟,知道婉書忙了一個晌午,午膳定會用得比往常早些,所以她也提前地打發在廚房當差的丫鬟和婆子們抓緊回去準備午膳,是以不一會兒,午膳已經擺在了膳廳間擺了整整一桌,婉書坐在膳桌旁,不忘提醒道“讓風嵐她們也先吃飯,歇口氣,下午再慢慢整理也不遲。”

  芸卿很規矩地把袖子折起來,抬腕給婉書盛飯舀湯布菜,嘴裏邊道“姑娘您放心,我已經吩咐廚房給風嵐姐姐她們送過去了,定然不會餓著她們的。”

  婉書這才放心,特意看了一眼芸卿,真誠道“有你在我身邊幫襯,我也能放心不少。”

  芸卿臉上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了臉,羞澀道“我和小淮都是從小伺候姑娘您長大的,若是還不能將姑娘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這麽多年豈不是白長了,萬望姑娘您不要嫌棄才好。”

  婉書咽下一口菜葉,笑著看向小淮,故意氣她道“小淮雖然也忠心,但卻遠遠不如你聰明,笨得我都想將她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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