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婚禮(二)
作者:晚蕭入夢      更新:2021-04-27 03:35      字數:4206
  或許隻是自己想到了,自己這才剛嫁進顧府,對小顧夫人有什麽威脅,況且以後也是分府別住,手也伸不到顧府,小顧夫人又何必給自己下馬威?婉書抬起頭衝小顧夫人露出溫馴的笑容,點頭道“多謝大嫂子為我操心。”

  小顧夫人微微點頭轉過身看向洞房裏的其他女眷,朗聲道“好了,咱們也別在這一味地纏著新娘子了,前頭還有一大群來客,咱們身為主人家自然是要去招待客人的。”小顧夫人發話,眾女眷自然笑語應了下來,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了出去。

  小顧夫人走至門口,又不知怎的,回身望向婉書,和順道“想著三弟妹估計這一日也沒吃東西了,我讓丫鬟準備了幾個吃食,一會就送過來讓你填填肚子,到底是新婚夜,沒的如何能讓新娘子餓著肚子過洞房花燭夜的事兒。”

  說完後,她以柔軟的水袖撫麵輕笑,明媚眼眸顧盼生輝,步伐翩躚地離開了。

  新房的門被輕輕地闔上,婉書原本端正的坐姿隨機軟了下來,芸卿知道婉書這一整天都在折騰還未曾好好休息片刻,早就心疼了,立馬上前輕輕捏著婉書的肩膀,小淮也在一旁噓寒問暖道“姑娘累壞了罷?這顧府可真是名門大族,那禮儀規矩端的是繁瑣非常,姑娘定然十分受累了。”

  芸卿抬頭瞪了眼小淮,佯裝怒意道“你個沒出息的小丫頭,沒的說這些話到是將咱們洛府輕賤了,如今日子不比在洛府,你應當謹言慎行,別給咱們姑娘惹什麽官司才好。”

  “行了,她就是這樣的性子,你都教了她十幾年都沒教會她。”芸卿揉肩的力道不輕不重,婉書頓感輕鬆不少,遂笑著斜睨向小淮,而小淮正一臉反省地站在床邊,低著頭努力認識自己的錯誤,婉書想了想,緩緩說道“倒也不用一直謹言慎行,過不了幾日總要去丞相府住的,隻是你這張口就來的毛病得改,以後說一句不該說的,就罰你少吃一頓飯。”

  小淮隨即抬頭想說什麽,但是想到自己的錯處,又低下頭去默默接受了懲罰。

  婉書左右瞧了瞧不見流螢的身影,疑惑地問道“流螢呢?”

  芸卿答道“我讓她去給姑娘打水洗臉了,這脂粉將姑娘的容貌遮擋幾乎看不到輪廓,那些個娘子還能誇姑娘您花容月貌的。”

  婉書聞言笑了笑,默了片刻,才問道“對了,我讓你打聽得顧家的事,你打聽得如何了?”

  芸卿聞言正了正神情,揉肩的手微微頓了頓又恢複正常,正色道“我也想著為姑娘打聽來得,隻是顧相反而命人特地送來了一封名冊,名冊裏將顧府如今的情況全部都清清楚楚地告訴姑娘了,所以我便沒有再去打聽,姑娘如今可要瞧一瞧顧相送來的那封名冊?”

  顧靖蕭命人送來的名冊?婉書點頭表示同意,芸卿領命為婉書去尋找名冊。

  名冊是顧靖蕭在婚前特意為婉書整理出來的,裏麵很詳細地介紹了顧府的情況,顧家主君顧凱彥也就是顧靖蕭的父親早年間戰功赫赫,隻可惜後來在戰場上斷了一隻腿,後來陛下敬重他的功勳,親封他為齊國公,娶的是太常令之女夏氏,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如今兩個女兒都已經出嫁,而婉書之前見到的兩位嫂子,就是顧家嫡出兩個兒子的正房娘子,一個是夏氏的內侄女小夏氏,一個是承恩公家的嫡女。而顧靖蕭是顧凱彥的第三個兒子,雖然是庶出之子,可是如今的顧靖蕭手握天下大權,是顧家遮風擋雨的一課巨樹,誰又敢在他麵前提什麽嫡庶。

  顧凱彥如今不良於行,多半養在深閣之中由大夏娘子精心照料著,因母親孫老太君還健在,如今的顧府還未分家,偌大的顧府之中除了長兄顧凱彥還有他的三個嫡係弟弟,這三人在朝政上沒什麽出路,隻靠著長兄和侄子的福蔭謀取了幾個混吃等死的閑差,曾經鬥雞走狗無所不為,如今顧靖蕭勢大,他們也算是收斂了起來,夾著尾巴在顧家小心做人,以免惹得顧靖蕭不快,被找什麽理由趕出顧家。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如今顧家的一切幾乎都掌握在顧靖蕭的手中,顧靖蕭想讓眾人好好地活著,眾人就可以好好地活著,若是眾人不願意好好地活著非要作死,那麽不好意思,顧靖蕭隨便動動一個手指就教他做人,看看他還敢不敢再作死。

  婉書是真的想把顧靖蕭的生平經曆好好製成一本巨作讓婉晴仔細瞧一瞧,看看別人家的孩子是如何不服庶出的名分而艱苦奮鬥的,再看一看婉晴的所作所為,除了禍害家門連累父親,沒有為父母考慮分毫。

  可是也從這份名冊之中,婉書能夠看出顧靖蕭並不待見顧府的這群人,所以不願意和他們同住在一個府邸,婉書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但是顧靖蕭和嫡母不合早有傳聞,所謂無風不起浪,能夠鬧成如今這個局麵,絕非是因為一點小事。

  屋外傳來了敲門聲,流螢的聲音緊隨其後,婉書將手裏的名冊遞給芸卿,示意她收起來,芸卿接過名冊,對門口道“流螢姐姐,進來罷。”

  房門被輕輕推開,流螢端著水盆走進屋內,後頭有兩個丫鬟,分別拿著大水壺香胰子毛巾等物件,守在門口的兩個丫鬟見流螢端著水盆進到屋裏,便猜測到婉書要洗臉,立馬殷切地進了屋子,規矩地行禮道“奴婢見過大娘子,大娘子可是要洗漱,奴婢用大娘子洗漱。”

  大娘子……?

  婉書莫名一怔,隨後反應過來,看了兩個丫鬟一眼,笑道“那倒也不必了,這本是我貼身女史做慣了的事,沒的要新手伺候的道理。”

  婉書話音剛落,小淮立刻幹勁十足地起身接過毛巾和帕子,將略長的圍巾圍在婉書的胸前,然後取出一把小巧半透明的笢子,將婉書鬢邊細碎的發笢起,再把毛巾投濕,芸卿則在一旁將婉書手上的戒指和金鐲都取下一一收好。

  溫熱的毛巾敷在婉書的臉上,婉書微微仰著頭讓她們給自己洗臉淨手,模樣十分雍容端莊,足足換過三盆水,才將婉書臉上那層刷牆似的脂粉全部都洗幹淨,芸卿又打開隨行的小箱籠,從裏頭取出幾瓶精致的小瓷瓶,手指輕輕點了花露香膏,均勻的塗在婉書臉上,脖子上,手上,然後輕輕地揉搓著。

  末了之後,褪下繁重的新婚服換上一套簇新的大紅常服,婉書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流暢熟練,讓門口兩個伺候的丫鬟都歎為觀止,瞧著這小文官家嫡女的做派,心裏倒也不敢小覷。

  洗漱好了之後,先前小夏娘子說的吃食也送了過來,王媽媽也湊巧地跟在後頭進來,將幾個丫鬟打發出去,隻留下從洛府帶來的女史。

  王媽媽適才在屋外一直料理著婉書的行裝箱籠,這才收拾好,她便立刻來了這兒,直到見到婉書,臉上才露出些許笑容“姑娘定餓了罷,一天都未吃東西了,趕緊吃點東西罷。”

  婉書提起筷子夾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裏,緩緩咽下之後便招呼著幾個女史和王媽媽一同用些點心,這些丫鬟婆子也同自己一樣忙了一天,哪裏有不餓的道理。王媽媽本意不從,後來還是被小淮強行按在案邊坐了下來,心下感動,這才順從地吃了幾口點心。

  婉書累了一點,此時早已沒有了胃口,吃了幾個點心索性也沒有再吃了,用絹布擦了擦嘴,抬頭問向王媽媽“王媽媽,外頭都收拾好了嗎?我瞧著那麽多箱籠可得收拾好一會兒呢。”

  王媽媽立馬也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食物的殘漬,正色回道“都已經收拾好了,箱籠雖然多,但是大多數都是要帶回丞相府的,也不急在這會歸置,我本打算到了丞相府在慢慢歸置。”

  小淮吃得臉頰鼓鼓的,忍不住問道“媽媽,那咱們今晚住哪兒啊,咱們過幾天就走了,顧府不會沒準備咱們的住處罷?”

  瞧著小淮吃得一嘴還在發問的模樣,王媽媽忍不住笑罵道“哪有小淮姑娘這樣做女史的……你可放一百二十個心,今晚必定有你睡覺的地方。”

  小淮被說王媽媽幾句話訓斥得俏臉發紅,羞愧地露出笑容丟下手中的點心站起身子立在婉書一旁,恭維地笑著“媽媽您別說了,以後我一定好好伺候姑娘。”

  吃飽喝足,婉書又坐回婚床上開始等待丈夫進屋,可惜這等待的時光太過無聊,她隻能幹坐著,否則做些其他的事也可以打發打發無聊時光了。等得累了,婉書便懶懶地靠在床邊模糊地睡了過去,眼前的燭影晃動,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繪彩龍鳳大紅雙燭燒得隻剩下一小段,外麵的天色也暗了下來,婉書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身來,腰背已經酸痛得不行。

  忽聞屋外一陣喧鬧聲,然後有人喊道

  “相公爺回屋了!”

  婉書可以說是瞬間警醒了過來,整個人站了起來,可冷靜下來之後,又規矩地坐在床上。

  洞房的門被用力地推開,酒氣像是煙霧一樣彌漫進了屋子,身上酒味更重的顧靖蕭紅著臉走了進來,他像是喝了很多酒,可是依舊不需要任何人攙扶牢牢地走進了屋子裏,走到了床邊實打實地坐下,婉書目光忍不住地往他身上飄了過去,卻發現那人的目光也在看著自己。

  目光相碰撞的瞬間,婉書倏地怔住,像是從來沒有見過顧靖蕭這樣……

  這樣溫柔的笑意。

  他背對著眾人,所以其他人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隻有婉書能夠瞧得見,他對著婉書露出溫柔和淺淺的笑意,以前他對著婉書也笑過,隻是笑意裏總是帶著些沉重,帶著些深意,從未有過這般清澈而又……少年的笑意,對,像是一個清澈的少年。

  “你、你喝多了嗎?”婉書怔怔地問出口,問出口之後又覺得自己這句話有點傻,外麵那麽多的達官貴人來祝賀他的新婚,他怎麽可能不喝多。

  顧靖蕭笑著眨了眨眼睛,忽而伸手攬過婉書的後腦勺,將婉書撈到自己的麵前,咫尺呼吸的距離,夾雜著濃濃的酒意直直噴到婉書的臉上,洞房內的其他丫鬟都忍不住將臉轉了過去,婉書張了張嘴唇沒有說出話,反而是顧靖蕭先開了口“我先去沐浴,等下再尋你。”

  說罷放開僅在咫尺的婉書站起了身子,屋裏另外兩個丫鬟聞言立馬前往隔間預備浴盆熱水,顧靖蕭站穩身子之後,穩當地走了過去。

  婉書仍然有些呆呆的,還在回味顧靖蕭剛剛那句‘等下再尋你’,婉書嫁為人妻,多少也是懂得這些的,但是沒趕往那個方麵去想,王媽媽立刻意識過來,隻會芸卿和小淮、流螢幫婉書卸下首飾和釵環,又給婉書換了一身如流水般的細棉褻衣,然後帶著三個女史連忙出了屋子。

  屋子裏隻剩下婉書一個人,還有一對剛剛又點上的繪彩龍鳳對燭,婉書失神地望著那跳躍的火苗,心裏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手下不由地用力握住柔順的褻衣。

  這是她和顧靖蕭的洞房花燭夜。

  沒過一會兒,顧靖蕭是一個人回了洞房裏,穿著一身白色的綾緞中衣,黑色的發濕漉漉的,然後一點一點走到婉書的身邊,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婉書的心髒上,那樣的刻苦,那樣的銘心。他似是一下到在床榻之間,還沒等婉書開口,結實的手臂自身後環繞著婉書的纖腰,整張臉似乎埋在了婉書的後腰間,聲音聽上去有一點沉悶

  “婉書,我終於娶到你了……”

  哪裏就是終於了……

  婉書心口湧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沒有退讓任由顧相攬著自己的腰身,正經地坐著,沒有絲毫動彈,她忍不住道“顧……官人,可是喝多了,要不要我去丫鬟倒一晚醒酒湯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