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春蒐(一)
作者:晚蕭入夢      更新:2021-04-27 03:35      字數:7413
  婉書還未靠近琴韻軒,便聽見一陣悠揚美妙的琵琶聲從那兒傳來,時節臨近開春,正是萬物複蘇的大好時候,琴韻軒冬日裏凍死的那些植物,在府上的下人們重新栽培之後也漸漸突出了綠芽,婉晴是一流的琵琶國手,她琵琶彈奏得格外出色,此時聽著琴韻軒裏飛揚的琵琶聲,感受溫軟的春風到別有一股萬物知春,和風淡蕩之感,婉書駐足聽了好久才又動身往前走。

  如今的琴韻軒和以前大不相同,院子前門站著兩位五大三粗、麵向生猛的婆子看管起來,不讓任何人進出,婉書剛靠近琴韻軒的院門就被婆子無情地攔住不讓往裏去,芸卿隨機上前和兩位婆子說是大娘子撤去了對三姑娘的禁足,兩個婆子這才離去。

  婉書讓芸卿守在院子外麵,自己一個走進裏屋。

  進了裏屋之後,瞧見婉晴正抱著珍貴的白玉鳳頸琵琶坐在臨窗的榻上,看上去整個人瘦了許多,舉手投足之間多了幾份消瘦薄弱的楚楚可憐。她察覺到有人走進自己的臥房,冰涼著眉目衝靜靜斜過眼梢,瞧見是婉書來了琴韻軒,婉晴溫軟著笑了出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上卻令人心驚。

  婉書瞧見晚晴這樣的笑容心中多少有點不舒服,遏製住心裏的異樣之感,婉書走到桌案旁坐下,沉吟著開口“母親解除了三姐姐的禁足,以後琴韻軒又恢複如常了。”

  “恢複如常?”

  婉晴消薄的唇激起一抹嘲諷的笑。

  婉晴轉過頭不再看婉書,目光流連在自己懷裏這炳琵琶上,輕聲道“四妹妹倒是說說如何恢複如常?如今這琴韻軒什麽都不剩了,隻剩下這琵琶和我作伴,小娘離府了,竹風雖然笨笨的,但也是自小與我一起長大,如今也不得見了,我呀,成了個孤家寡人了,解不解除這禁足又有什麽意義呢?”

  婉書怔仲少許,淡淡道“三姐姐到現在都不清楚?今時今日你的現狀都是你自己作出來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與二姐姐偶有爭吵也沒什麽,父親母親從來沒有當回事,可是你偏偏心術不正,若非你要在忠遠侯府算計我,又怎麽落得個孤家寡人的慘狀,你現在隻不過是在為你的所作所為買單罷了。”

  榻上的婉晴聽得冷笑連連,消瘦的手緊緊握成拳頭,譏諷道“我不過是著你的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也無話可說!女子本就不容易,更何況我還是個庶女,我若再不為自己爭一爭,難不成等著被你們拆吃入腹?再來一次,我還是做一樣的選擇,四妹妹,我們從初生的時候就注定我們兩水火不容,你是嫡出,我是庶出,我與你不一樣!”

  這話說得實在冷酷無情,到底十幾年的姐妹,婉書的臉上似乎是有片刻的傷感,但是轉瞬即逝,那絲傷感消失得徹徹底底,婉書瞧了眼婉晴懷裏的琵琶,怔怔道“爹知道三姐姐喜歡彈琵琶,也善於彈琵琶,所以托好友奔走尋找,才找來這麽一柄鳳頸琵琶,可謂是珍貴非常,也隻有這鳳頸琵琶才配得上三姐姐的琵琶技藝……”婉書朝婉晴伸出手,靜靜道“三姐姐可否將鳳頸琵琶借我一觀。”

  婉晴兵不明白婉書的意思,但是依舊將鳳頸琵琶遞到了婉書的麵前。

  婉書十分小心翼翼地接過接過姐姐手中的鳳頸琵琶置於胸前,纖瘦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過琵琶的琴弦,發出箏箏之音,很是悅耳動聽,婉書回憶往事,唇角帶了微微笑意“三姐姐適才那一首陽春白雪很得意境,如今春暖花開,的確已入陽春之境。”

  婉晴微微諷笑“我景不知道妹妹竟然還懂琵琶。”

  麵對婉晴的冷嘲熱諷,婉書微微一笑並不在意,而是很具有專業手法地一邊試音,一邊調試琵琶的琴弦,專業的手法讓婉晴怔住,待到婉書調好琴弦,她才近乎不可思議地喃喃道“你、你怎麽會……”

  婉晴沒有得到回答。

  因為琵琶的聲音已經響起,依舊是陽春白雪,卻不是同一個人彈奏的。

  這琵琶聲奏得很歡快,很動聽,似乎是在琵琶聲中看盡陽春爛漫花色,感受雪竹琳琅之音。

  琵琶聲中帶著陽春獨有的生機和活力,但隱隱又透著冬日雪花的高潔和冷漠,尤其是在結尾的那一段,琵琶聲快到了極致,婉書的手指幾乎已經快得仿佛已經成了飛影,帶來了心潮湧動、澎湃之感。

  一曲終。

  婉書臉頰透著緋紅。

  鳳頸琵琶歸還到婉晴的麵前,婉晴默然地接過琵琶,愣愣道“……不曾想,四妹妹的琵琶彈得如此出色。”

  婉書不動聲色地瞧著婉書震驚的表情,又瞧了瞧那柄鳳頸琵琶,淡淡道“咱們家,會琵琶的一人就夠,既然三姐姐出色,那就將這份殊榮給三姐姐……三姐姐,我其實一直很想和你作對互不打擾的姐妹,隻要平日裏相安無事,讓父母放心就夠了。”

  屋子裏一片寂靜,許久沒有動靜,守在門口的芸卿輕輕歎了一聲,為自家姑娘的用心,也為自家姑娘的懂事和體貼,芸卿心裏一直知道,自家姑娘所求的不過是孝順父母、家族安寧。

  婉晴慘白著一張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婉書。

  這麽許多年,婉晴一直以為自己是這三姐妹之中最有才情的,婉婷大大咧咧,根本不愛這些東西,而四妹妹平日裏悶不吭聲,但也隻是對可是今日婉書一首陽春白雪將她這麽多年的自以為是徹徹底底地打碎。

  這些……這些居然都是婉書讓給自己的!

  施舍嗎?!

  又是一陣沉默,許久許久,婉書婉晴都不曾開口。

  後來,還是婉書先開口,目光悠遠而深邃,淡淡道“我和三姐姐生辰很近,有著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情分,你生母心疼你執意要將你養在身邊,三姐姐耳濡目染,視我如二姐姐為畢生死敵。可是三姐姐你想想,自小到大,你的吃穿用度,琴韻軒的丫鬟小廝,甚至於你生母的待遇也不同於一般姨娘,三姐姐還有什麽不滿足?”

  “滿足?”

  “怎麽滿足!”

  “你告訴我如何滿足?!我連這唯一引以為豪的琵琶都是你施舍給我的!”

  下一刻,鳳頸琵琶被婉晴狠狠地摔在地上,這一瞬間,婉晴用出了十足十的力氣,她的表情猙獰得嚇人,珍貴無比的鳳頸琵琶被摔在地上,所有的琴弦登時斷裂,發出哭聲一般淒厲的哀鳴。

  婉晴踉蹌著步伐靠近婉書,眼睛睜得如同銅鈴,眼白中滿布血絲,露出凶光,雙手用力死死抓住婉書身上的衣服,惡狠狠道“你口口聲聲說你們不曾對不起我,可誰又知道我從小到大心裏的痛苦和怨恨,你們父母兄妹其樂融融,而我這個庶女隻能眼睜睜看著,我絲毫都融不進去,這種痛苦是你一個嫡女能懂的嗎?”

  婉書沒有被婉晴駭人的氣勢所嚇倒,她任由婉晴抓住自己,溫聲道“你既出生在這個世道就要遵守這個世道的規矩,比起其他府邸裏缺衣少食的庶女,姐姐先前的日子過得難道不安逸嗎?就拿近的來說,俢傑表哥的那些庶妹,在陳府克己複禮、尊崇嫡庶的府中所過得日子連三姐姐一半都不如!”

  “那是她們自己沒用!”

  婉晴鬆開手,肆意地笑著又做回榻上,冷冷道“我與她們不同,我有美貌有才情,老天既然給了我這樣的容貌,就不會薄待我!”

  冥頑不靈,婉書實在懶得再與婉晴廢話什麽,淡淡道“嫡庶尊卑有別,三姐姐既然不服自己庶出的身份,也是該為自己搏一搏,可是你不該,不該幾次三番置洛府的顏麵於不顧,甚至還和俢傑表哥鬧出這樣的事,以至於父母蒙羞,整個洛府丟臉。”

  婉晴昂揚著脖頸,神色上依舊驕傲,倔強道“洛府丟臉與我何幹。四妹妹,俢傑表哥與我情投意合,感情之事非我所願,豈是我能控製的。”婉書清楚婉晴的秉性,很清楚她會有這樣的說辭。

  瞧著婉晴驕傲的神色,婉晴對她的失望在這一刻達到了極點,低頭攏了攏含翠薄煙的輕紗水袖,婉書靜得像是一朵雪白的蓮花,聲音清脆“既如此,妹妹也不多說了。”

  婉書站起身,不願再在琴韻軒待著,轉身離開婉晴的臥房,臨走之前說道“娘已經解除了三姐姐的禁足,此後還望三姐姐好自為之。”

  離開臥房,婉書抬眼便瞧見站在屋外等自己的芸卿。

  芸卿瞧見婉書的眉眼間籠罩著層層深沉的霧靄,她知道,每當姑娘露出這個表情就代表著姑娘此時的心情很糟糕。剛剛姑娘和三姑娘在臥房裏的對話,芸卿隱約都聽得到,可想而知,此時姑娘的心情多麽糟糕。

  芸卿走上前,忍不住輕聲道“姑娘也別太難過了……三姑娘她是自己選的路,也怨不得誰,這一切都和姑娘沒關係。”

  婉書微笑瞧著喋喋不休寬慰自己的芸卿,眉間的霧靄瞬間淡了不少,失笑道“你放心,我不是心智那麽脆弱的人,隻是心裏到底有些傷感……到底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如今竟成了相看生厭的樣子。”

  自婉晴被解除了禁足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設法地想和陳治去得聯係,第一封信被安全送到陳府,隻不過是送到了陳老太爺的手中,陳老太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著書信去書房找陳治,直接問陳治要不要看一看信裏的內容。陳治心裏想看得不得了,但是此時他隻能說不看,而且當著陳老太爺的麵前,表示以後這些信都不用再送到自己的麵前。

  而婉晴再沒有收到陳治的回信之後,又一連寄過去兩封信,自然也沒有得到陳治的回信,小情侶兩礙於交流的障礙,一個奮筆疾書地在苦讀,等著將來求娶心愛的人,另一個卻以為陳治變了心,又或者尊崇了家人的脅迫而不再理睬自己。

  聽說沒有收到回信的婉晴心情一度非常不好,在琴韻軒裏砸花瓶、砸茶碗,鬧得整日不得安寧,而洛母隻做看不見,雜碎了再換一批進去,硬生生地表現出一副陳治對不起婉晴的模樣,讓婉晴更加篤定陳治不會再理睬自己了。

  四月中旬,皇家鬆林春蒐之盛事籌備完善,據說此次鬆林春蒐比以往盛大了許多,由梁國公率領兩千精兵自宮門先出為當今陛下打頭陣,隨後陛下的車輿就會自宮門之中出來,緊隨在梁國公的精兵之後。

  到了陛下出行的日子,盛京中的街道皆被重兵把守,士兵們身著鎧甲,令人不敢靠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這一天所有店鋪、商販一律停業,所有的百姓都被士兵攔在街道之外,要為當今陛下的車輿讓出一條康莊大道。吉時一到,梁國公領著三千精兵率先自皇宮的方向出來,盛京城中圍觀的百姓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目光直直向梁國公身後看去,想看一看當今陛下是何等模樣。

  正當百姓們好奇不已之時,明黃色的金龍車輿緊隨著梁國公的三千精兵從皇宮的方向走來,這馬車金碧輝煌,外麵踱了一層金箔,陽光照射而下,馬車露出無比耀陽的光芒,顯示著當今陛下的尊貴與氣度。

  這一刻,全城百姓紛紛跪下,發自內心來參拜這位明君。

  陛下的車輿後麵還跟著幾輛飛鳳寶馬香車,應當是後宮妃嬪所乘坐的車輿,再往後便是這幾日陪同陛下前往鬆林春蒐的文武百官以及官員家眷,這其中為首的官員就是當今輔國丞相顧靖蕭,他身穿一身深紫色繡仙鶴官服,滿頭青絲一絲不苟地全部用發冠束起,顯得他利落而又冷冽,有膽子大的百姓偷偷抬頭瞧了一眼,但是看到表情冰冷的顧相又嚇得收回目光,不敢再隨意抬頭偷看。

  此次鬆林春蒐隊伍之壯大,幾乎綿延了小半個盛京城,軍隊們幾乎前行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從盛京城裏出來。此時離了城道,軍隊們也不再慢慢地仍由馬匹走路前行,而是手起揚鞭,駕駛著迅速向鬆林趕去,終於在天黑之前抵擋鬆林。

  當晚,入住行宮之後,清風朗月,陛下於行宮之中賜宴百官,拉開春蒐的序幕。

  陛下賜宴這種事自然沒有姑娘們什麽事兒,一不能與男子同席,二不能與陛下談論朝政,但是來了鬆林這樣的好地方,如若不好好放鬆一下,豈不是對不起這辛辛苦苦出門一趟,所以婉書去求母親,讓她同意自己出去遊玩一番,洛母經不住婉書的撒嬌和癡鬧,便同意了。

  此番前來鬆林,婉書特地以‘倘若三姐姐一人在家,不知道會做什麽舉動’的理由,讓父母同意帶著婉晴一起來參加春蒐。此時,婉書回房間換了一身輕巧地春裝,便準備出門去找楊蓉和邢南春,邀請她們一同遊覽行宮。

  婉晴與婉書的房間相比鄰,婉書出去的時候必定要經過婉晴的房間。

  此時,婉晴正巧坐在與房門相對的桌案旁,見到婉書匆匆離去的身影,遂出聲問道“四妹妹這是去哪兒。”

  婉書停下步伐回道“娘同意我可以出去遊覽行宮,我現在要去找蓉姐兒。”婉書頓了頓,又加上一句,笑著道“三姐姐若是有興趣,可以同我一同前去。”

  婉晴臉色變了變,嗤笑道“無聊,誰要跟你一起去。”

  婉書也不介意,點點頭先行離開。

  要不老說好姐妹之間心有靈犀,婉書這裏想著去找楊蓉和邢南春,結果剛出了門,就在抄手遊廊處和兩人撞在一起,這兩人顯然是來找自己,三人為彼此的心有靈犀相視一笑,邢南春笑著牽起二人的手,俏皮道“我就知道咱們是好姐妹,定然都想到一處去了。可是這行宮我不太熟,你們兩認識路嗎?”

  楊蓉每年都來,拍著胸口保證道“放心,這裏我熟得很。”

  楊蓉對這裏的確是熟悉得很,她直接帶著婉書和邢南春來到行宮的院子裏,此時文武大臣們定然都在行宮的寰宇眾潮閣夜宴,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裏。這兒是皇家園林,所以這行宮的花園一直都是有專門的宮人在修葺著,三人到了這兒才發現,又不少管家的女眷此時都在這行宮的院子中欣賞這夜色美景,這麽多人叨擾著,反而失了份雅致和意境。

  三人坐在一處亭子裏,聽著園中的少女們為了展示自己的才華,在這黑乎乎的月色下,對著還未開放的花骨朵兒都能吟出‘牡丹真國色’這樣的詩句,也真是難為她們了。

  邢南春是最不喜歡咬文嚼字、故作身負才華的女子,比如婉晴,此時這裏站著一院子的‘婉晴’,邢南春悶悶不樂道“真沒意思,早知道咱們三個還不如在房間裏玩,也好過來這兒人擠人,委實沒趣急了。”

  邢南春這人的性格就是這樣,喜怒哀樂皆在臉上,婉書和楊蓉笑了笑沒說話,婉書想到那日在及笄禮上,邢家夫人一直和洛母旁敲左側地說打探盛樺的各種消息,顯然是對大哥哥十分感興趣。

  既然對大哥哥這麽感興趣,就表示此事有跡可循,隻可惜那個時候隻有邢家夫人獨自在盛京,刑大人並不在京都,所以此事便沒有提上日程。

  婉書好奇道“我及笄禮那日見過你母親,我覺得她對我哥哥應當是比較滿意的,你父親也回來了,但是我瞧著兩家結親的這件事一點苗頭都沒有,是怎麽回事?莫不是你父親小看我大哥哥,所以不同意這件婚事?”

  婉書有這般念頭也是自然的,畢竟當初刑大人看重的是梁國公嫡子,如今女婿的人選卻直接下降了一個檔次,刑大人心裏不願意也是理所應當的,婉書覺得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邢南春臉色卻變了又變,提到這件事好像是立馬來了精神,湊到婉書和楊蓉兩人身邊,低聲道“我爹在回京之後去了梁國公府作客,但是不知道他和梁國公府到底是說了什麽,總之回來的時候我爹氣得胡子都硬了,說絕對不會與梁國公府結親,還口口聲聲說那梁國公府的嫡子是個混球!我娘看他那麽生氣,也沒敢提意欲和洛府結親的事,反正不管怎麽樣,也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隻要能夠暫時不議親就好。”

  邢南春說得很是迷幻,婉書和楊蓉聽得也很是迷幻,但是不論結果怎麽樣,結局是好的就成。

  邢南春微紅著臉,目光如同溫柔的秋水,軟軟道“我娘說了,你大哥哥一表人才,品行純良,如今官運亨通,是值得婚配的好夫婿,我娘還說了,若是我真的心儀你家大哥哥,就算我爹不同意我低嫁,她也會幫我、幫我促成和洛家的婚事……”

  邢南春說著說著臉上的表情也愈加生動和憧憬,婉書和楊蓉都知道,她定然是已經想到和大哥哥將來婚後的美好生活,所以此時臉上的笑容開心得幾乎要溢出來。

  能夠嫁給心心念念念之人必定是幸運的吧,天底下又能夠有多少女子擁有這樣的幸運。

  三人同坐在亭子裏的,邢南春滿臉的幸福恰好顯示出楊蓉和婉書的悵然若思,楊蓉此時想到的是年華正茂的趙小侯爺,而婉書想到的是權傾天下的丞相顧靖蕭。

  這兩個男人,一位是盛京裏大部分女子的綺夢,一位是盛京城裏人人懼怕的冷酷丞相,此時,這兩人同時又分別地出現在楊蓉和婉書的腦海裏,引得兩位少女在心裏又是一番柔腸百歎。

  “對了。”楊蓉忽然開了口,目光瞧過婉書和邢南春,漂亮的眸子裏似乎有些許蒼涼,低聲問道“你們還記得我姐姐楊螢嗎?就是你們來我家,和我們一起學習規矩的,我姐姐楊螢。”

  婉書點點頭,表示記得。

  邢南春則笑道“自然記得,你那個姐姐長得那麽好看,誰能忘記啊。”

  楊蓉見兩人都記得,頷首沉吟道“她……年後被送進宮裏了,成了後宮妃嬪,我聽娘說,她似乎很得陛下寵愛,如今已被封賢妃了。”

  可是……當今陛下都已經四十多歲了,那楊螢才多大呀!這話原是邢南春想說的,但是婉書似乎預測到邢南春會說出這句話,雖然立馬伸手按住她的手,提醒她不要直言不諱,將這些話扼在了邢南春的嘴裏。

  她們從來都是知道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夠成為妃嬪這事看上去似乎是挺光宗耀祖的,可當今陛下好歹今年也四十多歲了,這樣的榮耀之事怕是落在任何一個花季少女的頭上,都會令人扼腕的罷?

  婉書的情緒也瞬間低落了下來,目光變得沉沉的,淡淡道“咱們女兒家就是這樣,婚事哪裏由得了自己做主,可見春姐兒是個有福之人。”

  三個少女也隻是略聚了聚,並分別回了各自的院落裏,畢竟此時天色已晚,總不好一直在外逗留,惹得長輩們擔憂。

  楊蓉原本是想送婉書和邢南春先回去,然後自己再回去,免得她們不認路走錯了地方。

  可是婉書此時的心情因為聽到楊螢已經入宮為妃的消息後變得十分低落,想著自己在院子裏走一走緩解心虛,便婉拒了楊蓉的好意。曲折蜿蜒的小路一段接著一段,婉書心裏悶的難受,便沿著這些小路隨意地亂走著,走著走著,她才發現這行宮即使不比皇宮,但是依然華麗富饒,閣樓庭院多得數不勝數,以至於婉書才這些院落間迷了路,回首再看看來時的路,因為心中鬱結,根本沒有注意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兒。

  夜深人靜,婉書想找到伺候在行宮的宮女,待自己回官眷們所居住的院落,可是她在這逛了許久,卻連一個宮女或者太監的身影都沒瞧見。婉書無奈,隻得自己再在院子裏亂繞,這樣繞著繞著,她竟神奇般地又繞回了行宮的院子裏,可是這院子又與剛剛的院子有所不同。

  因為這院子裏種了許多的玉蘭樹,剛剛的院子裏並沒有這些玉蘭樹,一陣風吹過,玉蘭樹投落下來的影子在顫抖著,空氣中還夾雜著玉蘭樹的香氣,玉蘭淡如浮煙的香氣緩緩沁入婉書的鼻翼之間,她深吸了一口氣,滿園清香撲鼻,心裏的憤懣也緩解了許多。

  這樣的美景,當真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正想著這句詩,忽然花園的那頭傳來了一道女人溫柔婉約的聲音,她與婉書心有靈犀,都在吟那兩句詩,而後輕輕一笑,似有些冷嘲的意思“如此美景,豈不是比晚宴更有意思。”

  婉書聽著這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慌張地左右環顧,隻見右側的湖麵上停泊著一隻小船,顯然是唯一的藏身之地,她立馬快步衝了過去,急急地躲進小船裏,卻不想船裏居然還有一個人。

  而且這人,好死不死,居然是那小侯爺,趙衍良!

  ------題外話------

  啊啊啊啊,我真的盡力了,時間不夠了,隻寫了7000字我明天補1000,9000字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