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事發
作者:晚蕭入夢      更新:2021-04-27 03:35      字數:8327
  開年二月中旬,天晉朝的春闈正式拉開序幕,此次春闈當今陛下特地下令要鄭重相待,原本貢院的監考官員人數不多,陛下又酌情自官員中抽派其他人過去坐鎮,洛漢康和洛盛樺便在這些官員之中,就連丞相顧靖蕭也被陛下派來,負責這次春闈的最高領導人。此次春闈有不少與婉書有關的人參加,例如二姐夫魏敬軒,例如修傑表哥陳治,還有忠遠侯府小侯爺趙衍良。

  春闈在即,婉書心底是真心希望這三個人都可以榜上有名。

  春闈期間,所有考生必須待在貢院整整三日,吃喝拉撒都在一個龜殼般的屋子裏,幾乎如同受罪一般,據知情人士友情提供,二姐夫魏敬軒從貢院出來之後瘦了整整一圈,兩眼烏青得如同被揍過一樣,二姐姐心疼得哭了出來,而小侯爺趙衍良也是一臉蒼白地從貢院裏走出來,但是較之魏敬軒的模樣,他還算比較體麵。至於修傑表哥陳治,呆滯愣愣地走出考場,像是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掉一樣,陳府眾人圍了上去噓寒問暖,他什麽也沒說,隻坐上馬車回了陳府。

  又忽忽過了十幾日,到了春闈放榜之日,貢院側旁幾乎被擠得水泄不通,無數父母學子都在翹首以盼名字出現在榜單上,萬千人群,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高聲呼喝,也有人不發一語,黯然離開。

  趙衍良的成績很好,榜上頭列一甲第五名,在他的預料之中。

  魏敬軒在焦急地搜尋自己的名字,終於在最後幾榜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雖然自己排名最後幾榜,但是能第一次通過春闈已然極其不容易,魏府和洛府得知這好消之後大喜過望,魏府誇洛家女兒監督丈夫有功,洛府誇魏府教導兒孫出色,兩家互相客套一下。

  然而,陳治居然落榜了。

  大年初二回陳府拜年,陳老夫人和大舅母還將陳治吹捧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模樣,言語間篤定春闈必定榜上有名,但是此次春闈居然落榜了,陳府眾人想到往日那般吹捧陳治的話,一時間,都覺得丟臉極了。

  陳府是盛京城裏出了名的清流世家,最能那得出手的就是讀書寫字之類文人墨客幹的事,如今最拿手的活計居然還落榜了,這讓陳府情何以堪?陳府如今三兄弟皆在朝為官人脈廣闊,花點心思用點功夫也要將陳治的落榜原因找出來,但是並沒有找到什麽原因,直到陳老太爺都親自出馬,疏通關係找到了主管本次春闈的主考。

  到底是陳老太爺,如今雖然已經致仕,但是舊時為官的臉麵還在,主考大人不得不給幾分薄麵,很含蓄地拽了幾句雲裏霧裏的話,意思大概就是說你家孫子似乎誌不在仕途,寫的文章驢唇不對馬嘴,一塌糊塗,還是不要浪費春闈這麽寶貴的機會了。

  陳老太爺尤不相信,主考大人無奈隻得將陳治寫的文章找了出來,讓陳老太爺親自過目。

  陳老太爺看了文章之後氣得手腳發抖,一時呼吸急促險些背過氣去,還好有大兒子跟在身後為他平心順氣,才保下陳老太爺這條老命。

  恢複如常的陳老太爺急匆匆地回了陳府,直逼嫡孫陳治的書房衝了過去,屋裏的陳治正滿懷傷感地捧著手裏的書信默默地凝看著,陳老太爺直直搶過陳治手中的書信並沒有仔細看內容,而是用力將書案拍得叮咣作響,伸手顫抖地指著陳治,怒道“孽障,不好好跪在祠堂裏向列祖列宗賠罪,居然還好意思在這裏坐著,我們陳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翩翩公子陳治被罵得臉色蒼白,目光卻放在被祖父搶過去的那封書信上。陳老太爺的四兒子眼尖,察覺到陳治的眼神一直瞧著父親手裏的書信,便定睛仔細地看了一遍書信,瞧見上麵寫著什麽‘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的情詩軟語,立馬將提醒父親細看手裏的書信。

  陳老太爺看完書信之後氣得吹胡子瞪眼,當雷霆大怒,將陳治桌案上的筆墨紙硯等四寶全部掃落在地,又請出家法,狠狠打了陳治十杖。

  一頓輥杖伺候,陳治被打得狼狽不堪,咬著牙齒沒有發出一聲,反而是陳治的母親看不過去,伏在兒子的身上請求公爹手下留情,陳老夫人也跟著求情。

  陳老太爺將書信直接甩在大兒媳的身上,當著全府人的眼睛下,惡狠狠道“你瞧瞧!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兒子!”

  陳治的母親感受到很委屈,她的公爹婆母一直對陳治極其看重,陳治幾乎都是在他們二老手下教養著,自己這個母親不過隻有個名號,此番還要被公爹當著全家人麵上這麽奚落,真是丟臉。

  目光散落的那封散落書信,陳治母親細細看過之後,拿過信攤在陳治眼前,哭著問道“兒啊,這是誰給你寫的信,到底是哪家女子這麽可惡,明知道春闈在即,還要如此耽誤你讀書寫字!你也是昏頭了不成,這麽多年禮義廉恥都學到肚子裏了?竟然學會了私相授受?!”

  陳老夫人低身將那封書信撿了起來,細細看過書信中的內容,氣得鼻斜眼歪,將書信撕成兩半,惡狠狠道“定然是那個小庶女!長著一副勾人心魄的模樣,竟然勾引到咱們治兒的頭上,我一定要讓佳兒活活打死她,真是寡廉鮮恥!”

  陳治驚呼出聲,蒼白著臉求道“祖母不要,是孫兒、孫兒先寄書信給她的,與婉晴妹妹無關,祖母你別去、別去為難她。”

  瞧著陳治還幫晚晴說話,陳老夫人心裏的怒火更盛,咬著牙似笑非笑道“好好好,如今你還幫著那小庶女說話,你難道忘記祖父祖母平日是怎麽教導你的,如今居然為了一個女子,將禮義廉恥全部拋到腦後不說,難不成還要為她忤逆祖父祖母?!”

  “孫兒不敢!”

  一頓家法之後,陳治渾身痛得令他臉色慘白,但是他還是一步一步,膝蓋跪在地上跪走著來到祖父和祖母的麵前,額頭貼在地麵深深地磕了個頭,喘息著開口“這件事至始至終與婉晴表妹沒有任何關係,是我先對婉晴表妹表達心情,還望祖父祖母不要怪罪婉晴表妹,所有後果孫兒一力承擔……”

  話都還沒有說完,陳治體弱支撐不住而暈了過去,陳治母親和陳老夫人嚇得臉色巨變,立馬上前將陳治從地上扶起來,喊來小廝們過來要將陳治先送回臥房中,又吩咐了其中一個去找大夫。陳老太爺本是不允許妻子和兒媳將陳治帶走,豈料陳老夫人惡狠狠地凶了一句“你想做什麽,難不成想將自己的孫子打死才算完是嗎?”

  陳老太爺被妻子噎了一句,用手掩蓋麵色傷感,哀慟地喊了一聲“慈母多敗兒啊……”陳四郎又賊兮兮地湊到陳老太爺身邊提醒這情信肯定不止這一封,陳大郎怒視自己的四弟,暗自腹誹道這四弟可真是見縫插針,隻要對自己無益處,他定然是想盡辦法地落井下石。

  陳四郎口中所說的也是陳老太爺心裏所想的,他便吩咐大兒子和三兒子將陳治的書房徹徹底底地掃查一遍,果不其然,從小錦盒裏找出書信,都是一些看上去感人至深、纏綿悱惻的情詞情詩,陳老太爺細數之後才發現居然有十幾封之多的書信,他腳下一晃,氣血直接衝到腦袋裏,搖晃著坐在一旁的圈椅上,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悉心教導嫡孫居然會變成隻會寫情詩的浪蕩之人!

  這一封封書信全被陳老太爺甩到長子陳化的臉上,一時之間,這長房夫妻兩都被陳老太爺甩過書信,陳來太爺喘著粗氣道“你瞧瞧,你兒子的腦子都用在寫情詩身上了,哪裏還有什麽心情再去管春闈?”

  陳化不敢反駁父親的話,隻輕聲輕語道“治兒一向乖覺,定然是、定然是那丫頭誘惑得他,才讓他變成這幅樣子,咱們不如找三妹妹說一說,讓她早日幫那丫頭定個親,也能斷了治兒的胡思亂想。”

  陳老太爺根本不吃這一套,冷聲道“哼,若是你兒子能夠心誌堅定,又豈會讓人隨意誘惑了去!”

  三郎陳儀冷嘲熱諷地開口道“我瞧著適才治兒為那女子,向母親和大嫂嫂求饒的時候,可真的是心意堅定,那感情我看著都覺得深厚。”

  陳化轉頭看向陳儀,冷冷道“三弟何以屢屢與我過不去?”

  陳儀餘光掃過長兄陳化,作揖拜向父親,誠懇道“父親明鑒,我隻是為了咱們陳家的臉麵,婉晴那丫頭我瞧著相貌出眾,舉止也算得體,今日出了這樣子的事,未免傳出去,不如就讓治兒和她——”

  “不行。”陳治的父親陳化想都沒想的拒絕。

  他作揖拜向父親,低著眉目,沉沉道“父親,治兒是咱們陳府的嫡孫,他以後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咱們的陳府,若是娶個庶女為妻,以後咱們陳府還怎麽出去見人啊!”

  “大哥這意思是要治兒辜負婉晴丫頭了?我瞧著治兒剛剛的樣子,隻怕不太可能罷。”

  “無論如何,治兒不可能娶一個庶女做妻子。”

  “你們兩個別吵了。”陳老太爺撫著嗡嗡作響的腦袋,沉著眉眼冷冷開口。

  兄弟倆立馬停止了爭吵安靜下來等待父親發話,陳老太爺目光斜視著地上那些散落的書信,沉默著思量了好久,才緩緩吩咐長子陳化“治兒禁足,不許他和任何人往來,至於這些書信,全部燒了,查清楚是誰替他送這些書信,查清楚之後給他筆錢,將他逐出盛京,永不許他再入京。”

  陳化大喜過望,父親這麽做就是有心替治兒遮掩這件事,立馬躬身應了下來“是,兒子謹聽父親的吩咐,這就去辦。”

  丟失這麽一個可惜的機會,陳儀又在心裏暗暗歎了一聲,更加不滿父親母親對長房的偏愛。

  次日洛漢康回府,就收到嶽父差人送給自己的信,他將信拆開來看,看完之後幾乎氣得吐血,狠狠地拍案而起,怒罵道“這個孽障,我還以為她現在老實本分了!原來一直都沒有變好過,上次在忠遠侯府鬧出那麽大的事,今日又和修傑鬧出私相授受這等丟人的事情!居然還鬧得嶽父親自寫信給我,信裏讓我好生管教女兒晚晴,我的臉都被那孽障丟盡了!”

  洛母正在幫丈夫整理脫下來的官服,聽到丈夫的話之後手上的動作停住,上前幾步將丈夫手裏的書信搶過來,自己細細閱讀一遍,越往下讀,洛母的臉色越難看,看到最後她已經和洛漢康一般,滿腹都是滔天的怒火,恨不得將婉晴拉過來狠狠仗揍一頓,一向好脾氣的洛母都變得臉色陰沉,惡狠狠道“袁媽媽,去將三姑娘請過來。”

  洛漢康根本沒有見過妻子這麽生氣過,他心中也是怒火肆意,但還是耐著性子勸解妻子“你也不要太過生氣,以免氣壞了身子。”

  “我還不生氣?她膽子大的都把爪子伸到我娘家了,我還能不生氣嗎?!”

  洛母氣得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滿肚子的怒火讓她沒有辦法冷靜下來,她忽爾想到,女兒婉書之所以要將婉晴趕出家門,就是因為婉晴她絕對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

  這不,現在就已經惹出禍事來了,動心思動到陳治的頭上。

  陳治是誰?是陳老夫人和陳老太爺心裏期冀的陳府未來接班人,是夫妻兩放在心尖疼的嫡孫,婉晴居然還敢對他動心思。

  這動靜頗大,連在水雲間看書的婉書都察覺到了動靜,不免好奇地問了一句,小淮便立馬去打聽,不一會兒就回了水雲間,覆在婉書的耳邊,輕聲道“我聽說主君和大娘子大發雷霆,將三姑娘叫去主君的悟蒼橦了,姑娘,咱們可要過去看看熱鬧。”

  婉書坐在暖閣裏,不緊不慢地將書翻了一頁,又端手旁粉彩成窯茶碗喝了口,不甚在意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咱們還是等火滅了之後,再去瞧瞧罷。”

  修傑表哥這番落榜,陳府上下指定會將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在婉晴的身上,這下婉晴可不好受,不過她都是自作自受,也怨不得誰了。

  袁媽媽來琴韻軒通知婉晴去悟蒼橦之時,婉晴很敏銳地察覺出來一定是有事,否則洛父洛母怎麽會派人來通傳自己去悟蒼橦,她想從袁媽媽嘴裏探出一點風聲,但是袁媽媽何其老道,一點風聲也沒有透露,隻說主君主母讓婉晴前去悟蒼橦,婉晴無奈之下隻得跟著袁媽媽前往悟蒼橦。

  剛一進堂屋,婉晴就瞧見洛父洛母正在主位上坐著,瞧見婉晴走了之後向袁媽媽使了眼色,袁媽媽立馬領著其他丫鬟們退出悟蒼橦堂屋,隨後關上門,將堂屋留給剩下的三人。

  “跪下!”

  自婉晴跨進堂屋門起,洛漢康和洛母雙雙冷著麵孔,此時洛漢康更是一聲冷喝,驚得婉晴立即跪在地上,渾身抖如糠篩,低著頭不敢去看父親和嫡母的表情。

  洛漢康瞧著婉晴跪下的身影,躊躇了半晌,語氣冰冷,緩緩開口道“我這裏有一封信,信裏說你和陳治暗裏私相授受,書信傳情,傳你過來,就是想問問你作何解釋。”

  婉晴依舊渾身抖如糠篩,並不敢回答洛漢康的問題。

  洛母盯著渾身顫抖的婉晴,忍不住冷冷一笑,淡淡道“是我小瞧你了,我還以為你學好了,如今看來,都是做戲罷了。”

  婉晴原本跪著的身體陡然挺直了起來,她依舊跪在地上,但是昂揚著脖頸直視著洛漢康和洛母,直言不諱道“我和修傑表哥是真心互相喜歡,父親和大娘子為何要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女兒,大娘子當年不也是心儀父親才會嫁給父親,怎麽如今放在我的身上就不行了?我對修傑表哥也是真心的,當年陳老太爺和陳老夫人可以成全大娘子,為何如今不願意成全我和修傑表哥。”

  洛母臉色驟變了,直接厲聲喝道“你混賬,你哪兒膽子隨意議論長輩們之間的事,我與你父親當年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過任何的私相授受。可是你呢,一封封的情書送到陳府,害得治兒春闈落榜,害得治兒父母顏麵盡失,絲毫沒有考慮過陳府和洛府,你哪兒來的臉說你是真心的?你若是對治兒真心,又怎麽做出如此沒有分寸的事,害得我父親請出家法,將陳治一頓好打,如今還躺在床上下不來床。”

  婉晴小臉蒼白,聽到陳治還臥病在床之時眼睛裏閃過一絲驚慌,但是依舊維持著倔強的神情沒有絲毫的退讓,咬著牙道“我沒有錯,我與表哥情投意合我沒有錯,就算有錯,也是錯在我是個庶女沒有家世,否則今時今日遞上來的隻會是陳府的婚書,還並非是陳老太爺的一封書信。”

  洛母伸手用力一推,將桌案上的茶碗掃落在地上,纖纖玉指直指著婉晴,冷聲喝道“你既然知道你隻是個庶女,竟然還如此癡心妄想!可見你是存了心攪得我們兩家不得安寧,你固然心儀治兒,但我若是沒有猜錯,你更看中的難道不還是他是陳家嫡孫的身份,你就是存了心想要惡心我們兩家不是嗎?虧我和你父親還在參加春闈的舉人中為你找尋家世清白、性格溫和之人,想著你雖然是個庶女,但好歹也是洛家的女兒,總不好輕慢了你,你便是這麽回報我們的嗎!”

  婉晴強作鎮定地咽了咽口水,麵對洛母指控毫無懼色,滴水不漏道“大娘子千萬別這麽說我,我雖然是個庶女,但也不是讓人隨意攀扯的,我到底也是洛家的女兒,怎會故意來惡心咱們兩家。”

  其實婉晴的心裏是真的喜歡陳治,這裏麵或多或少是因為陳治的身份,若是能嫁入陳家,以她庶女身份也算高嫁了,而且陳治總比汝陽侯年輕許多,若是嫁不進陳家,還能好好惡心洛母一回。

  這筆生意無論怎麽算,婉晴都不算吃虧,所以她才會一封封情信送到陳治手裏,誓要把陳治誘惑得五迷三道的。

  可是她沒有想到,以陳治的才華居然沒有考上,若是考上了貢士,借著考上貢士的喜事和陳治對自己的情義,也許嫁進陳府這事就成了。

  可惜啊,他居然沒能進榜。

  如今也不差,瞧見洛母極其敗壞的模樣,她的心裏就有說不出的暢快。

  洛漢康在一旁聽著兩人對峙心中已經來氣,而婉晴竟絲毫沒覺得自己做錯,他氣得幾乎跳腳,怒極反笑,緩緩道“自咱們初二拜年回來到今日事發,你買通琴韻軒的小廝雜役兩個月之久,他替你在陳府和洛府之間傳遞書信,那人現在已經被我扣下來,這一切一切都是陳老太爺書信裏寫得明明白白,他將你所作的事調查得清清楚楚,你竟然還敢說你沒有錯……?孽障,你將為父的臉都丟光了!”

  婉晴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慘白得如同一張紙,她膝行到洛漢康麵前,哭得梨花帶雨“父親,女兒求您可憐可憐女兒,我是這家裏唯一的庶女,二姐姐和四妹妹是您的女兒,我也是您的女兒呀!您之前偏愛二姐姐就算了,畢竟她親娘去了少不得要多加疼愛,可是二姐姐出嫁之後,爹你何時曾正眼瞧我的存在,你的眼裏隻有四妹妹……”

  婉晴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軟軟地坐在地上“我知道私下和修傑表哥往來書信不對,可是女兒,女兒隻是仰慕修傑表哥而已,與修傑表哥除了往來書信,沒有任何其他逾越的地方,女兒隻是想為自己搏一搏,能夠為自己找到一個如意郎君……”

  這些話氣得洛母腦仁直發疼,跌坐在身後的圈椅上,一個勁地揉著太陽穴,嘴裏小聲念叨著“冤孽啊冤孽……”

  洛漢康心中已然氣絕,又瞧見女兒渾身發抖的模樣,心裏不知是該罵還是該打,一時迷茫,語氣反而沉了下來“你給我滾,滾回琴韻軒待著,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踏出琴韻軒半步!”

  婉晴一邊摸著臉上的淚水,一邊又膝行到洛母麵前,拽著洛母的裙擺,哀求道“大娘子,您是陳府的嫡女,你要是肯幫我去陳府提親,陳老太爺和陳老夫人肯定會答應的,你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呀!婉晴求你了,婉晴隻是想與修傑表哥長相廝守,絕無其他想法呀!”

  “你居然還敢要我去陳府替你提親,我看你真是瘋了不成!”洛母聞言雙目立了起來,繼而傳出連連冷笑,高聲喝道“袁媽媽。”

  洛母聲音剛落,屋外袁媽媽便應聲走了進來,洛母手指直指到婉晴的臉上,高聲怒喝道“把三姑娘送回琴韻軒禁足,除了每日送飯的丫鬟不準任何人靠近,若是誰敢違背,就把他逐出府去。”

  洛母吩咐完這些話甩了雲袖頭也不回地離開悟蒼橦,洛漢康低頭瞧了眼女兒,那一瞬間的眼神失望到了極致。

  婉晴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為了洛府裏的人而有情緒波動,可是那一刻,父親失望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婉晴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身形,像是抵抗不了洛漢康那般失望的眼光。

  洛漢康搖著頭輕輕歎了一聲,也負手離開了悟蒼橦,追上洛母的步伐。

  夫婦兩相繼離開,悟蒼橦的堂屋裏一片寂靜,隻有跪在地上的婉晴和她身後站在的袁媽媽在堂屋裏,袁媽媽走了上來,低著頭沒有露出情緒,恭聲道“三姑娘,請吧。”婉晴側過頭看向袁媽媽,想從這婆子滴水不漏的臉上看出絲毫情緒,但是並沒有瞧出來。

  婉晴妖豔地笑了笑,用手擦幹淨臉上的眼淚,冷眼瞅著袁媽媽,問道“你現在是在笑我嗎?”

  “不敢。”

  袁媽媽抬起臉,平靜地望著婉晴。

  婉晴收回了目光,做出一副對袁媽媽的回答不感興趣的模樣,踉蹌著身子一步一步離開悟蒼橦。

  袁媽媽不敢耽誤洛母的吩咐,隻在身後跟著婉晴直至將她送回琴韻軒,然後一把玄鐵大鎖,將婉晴鎖在了琴韻軒的臥房裏,順便也同看守婆子說了洛母的吩咐,看守婆子不敢有誤,都一一記了下來。

  洛母自悟蒼橦出來之後便回了浣溪院,洛漢康知道妻子此時的心情不好,遂一直跟在妻子身後想要照顧一下她的情緒。洛母直奔臥房而去,洛漢康也跟在後麵進了臥房,洛母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地坐在榻上,洛漢康則端來一個錦杌坐在榻邊,躊躇半晌才忍不住開口道“大娘子消消氣,這事所幸沒有鬧大,現在亡羊補牢還不算晚……”

  洛母盯著丈夫洛漢康,眼睛泛紅還蘊藏著淚水,高聲問道“亡羊補牢還不算晚?這是有幸被我父親發現了兩人之間的書信往來,若是再過了一些時日,他們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情,是不是那個官人就會明白什麽是亡羊補牢為時晚矣,是不是那個時候瞧著婉晴不得不嫁進我陳家,你才覺得滿意?”

  “好好好,是我說錯話。”

  洛漢康立馬揚手表示妻子說得都對,伸手想要握住洛母的手,豈料被洛母躲開,洛漢康不屈不撓再度伸手強製性地將洛母的手牽在手裏,溫聲安慰道“大娘子你說的都對,我的意思是幸好現在這事咱們發現了,陳府那邊將治兒幽禁起來,咱們這邊將婉晴也幽禁起來,興許他們倆隻是孩子間一時興起,就這樣讓他們互不聯係,也許過了幾天就淡忘了。”

  洛母臉色依舊不好,冷冷道“過幾天就忘了?我養了十幾年的三丫頭,如今我真的瞧不清她的脾性了,但是治兒的脾性我最起碼是知道的,與我母親一樣的執拗,當初我嫁給你,我母親心裏憋著口氣一直不曾給過我們好臉色看,直到後來才漸漸才緩和了態度,治兒同她一般,怎麽可能輕易就淡忘了,若是治兒可以輕易淡忘,父親就不會寫信給我們,父親是要我們先出手,將婉晴嫁出去,好斷了治兒的心思。”

  洛漢康垂了眸,沉默許久,才開口道“既如此,那就早點給婉晴說門親事罷,先定親也可以,這次春闈放榜之後我看中二人,都是有才之士,將來若不出意外也能小有所成,最重要的是他們性格溫厚老實,以後也不會薄待了婉晴。”

  洛母冷哼一聲,小聲道“你到底還是心軟,婉晴此般作為,若是放在其他官宦府邸,便是送去尼姑庵或是一根白綾賜死都不為過,你還想著幫她找門好親事。”

  聽出來洛母是在奚落,洛漢康表情訕訕的,沉吟道“到底是父女一場,她總覺得我是沒有心疼過她,那我就為她好好挑選門親事,總不好父女一場,臨了還要相互埋怨著。”

  洛母輕聲道“咱們這三丫頭心比天高,隻怕不會看得上這些寒門貢士。”

  洛漢康皺著眉頭冷聲道“婚姻大事自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道她還敢違逆父親的意思?再說那些人雖然是寒門貢士,但是如今已經入了榜,馬上任命的聖旨下來都是朝廷命官,有什麽好嫌棄的?”

  洛母麵色溫和下來,淡淡道“我是害怕她看不上的。自然若是能將她嫁出去,我也希望她盡快嫁出去,我如今算是看出來了,她不是個安穩的人,留在府裏隻會一直惹出禍事來。”

  洛漢康同意洛母所說的話,一錘定音道“明日起我就開始著手婉晴的婚事,還需要大娘子去準備婉晴的及笄禮,及笄之後,說了婚事,也能夠將婉晴拘在家裏,磨一磨她的性子。”

  洛母臉上終於有了淡淡的笑容“我正想說兩個女孩生辰將近,正好及笄禮一起辦了。”

  洛漢康頷首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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