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謀劃
作者:晚蕭入夢      更新:2021-04-27 03:34      字數:8427
  晚上和母親用完膳之後,婉書回到自己的書房,便忍不住將顧靖蕭給自己的令牌拿了出來,放在臥房的圓案上。

  定情之物……麽?

  婉書坐在圓案旁的錦杌上,腦袋趴在屋內的圓案上,下巴抵在自己的手掌上,眨巴著圓乎乎且明亮的眼睛凝視著麵前這塊極其通透的玉製令牌,濃密的睫毛遮擋住婉書眼中如霧靄般的沉思,隻覺得這玉佩周身散發著不一樣的光芒。

  鬼知道,婉書居然已經盯著這塊令牌盯了小半個時辰。

  三個貼身女史進來替婉書鋪床,進屋就瞧見自己姑娘呆滯的表情,芸卿見多了婉書各種各樣的樣子,溫婉的、冰冷的,卻從來沒有見過婉書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心中好奇,目光便落到圓案上的那塊令牌身上,一邊和流螢鋪床,一邊好奇地問小淮“姑娘已經對這那塊令牌發了小半個時辰的呆了,這究竟是什麽東西?是誰送給姑娘的啊?”

  小淮一副‘我怎麽知道’的模樣,想也不想地搖搖頭道“我都不知道姑娘手裏什麽時候多了這塊玉佩,怎麽會知道是誰送給小姐的了。”

  芸卿實在無語地眨眨,又低聲問道“笨!你怎麽就做了姑娘的貼身女史,那最近姑娘去楊國公府可曾認識了什麽郎君?又或者是哪家的公子,這你總是知道的罷?”

  小淮頭搖得如同撥浪鼓,直直道“沒有啊,姑娘都在後院跟李麽麽學習規矩,哪裏有什麽機會認識郎君。”小淮雖然腦袋簡單,但是就是因為頭腦簡單,所以她特別聽婉書的話,婉書既然讓她保密,那麽小淮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的。

  芸卿仍在猶自納悶,皺著眉頭道“真是奇了,我伺候姑娘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她今天這個樣子,我敢肯定,姑娘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大事。”

  讓當今丞相鑽進馬車並且輕薄了,是不是大事!

  自然,小淮也隻敢在心裏暗暗回一句,麵上還是得假裝若無其事地鋪床,佯裝不在意地回答了芸卿的疑問“沒有罷,我跟著小姐這今天都挺一帆風順的呀。”

  芸卿瞪了一眼小淮“笨小淮,一帆風順哪裏是這麽用的,你要說也應該是說平安無事。”

  “對對對。”小淮連連點頭,笑著道“就像芸卿說的,我和姑娘在國公府學習的十幾天都挺平安無事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國公府的姑娘們也沒找姑娘的麻煩,還回送了一錦匣的首飾珠寶,芸卿你就不要亂擔心了。”

  芸卿始終覺得有事,但是小淮這裏探不出半點口風,姑娘自然也不會告訴自己,隻能興致缺缺地也不再追問,仔仔細細地幫婉書鋪床。眼瞧層層被褥鋪下來,不由感慨道“這時日過得真是快,一轉眼就又要過除夕了,明年咱們姑娘也該及笄了罷?也不知道大娘子有沒有著手為咱們姑娘物色人家。”

  正坐在圓案旁發呆的婉書聽到芸卿這一句話,含著笑抬眼道“芸卿你如今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連我的事都擔心起來了,不如我來替你想看相看,也給你找戶好人家。”

  芸卿羞紅了臉頰,笑著道“我心裏自然是惦記著吃姑娘你的喜糖,隻盼大娘子給姑娘你找一個文武全才、英俊不凡的官人,這才不辜負咱們姑娘這般的如花美眷。”

  婉書臉上忍不住發紅,害羞地抿抿唇,嗔道“好一個嘴刁的女史,流螢、小淮,給我逮住她狠狠掌她的嘴,看她還敢不敢這麽僭越,議論自家主子的婚事。”

  流螢小淮得令,三個女史登時打鬧在一起,婉書的臥房裏一派嬉戲歡笑,鬧了好一會兒才算結束。

  入夜之後,婉書在女史的伺候下換上寢衣,抱著暖爐裹著錦被坐在燒著火的熱炕上,幾個貼身女史都還有回屋休息,三人齊齊坐在婉書的床鋪邊同婉書聊天解悶,說著說著不知怎的就聊到了樂器上。婉書一時技癢,便吩咐小淮取來樂器,小淮拿的樂器是個比手大一點的陶塤。

  小淮第一次見到陶塤的時候根本不相信這還能演奏出曲子,直到她後來瞧見自家姑娘拿著陶塤坐在浣溪院的庭院中,任憑桃花飄飄灑灑落在她的發絲和衣服上,她自藹然不動仍舊在吹奏著塤,整個人仿佛融進了那首曲子裏。

  那樣美麗的畫麵,就像一副雋永的畫,雕刻在了小淮的心中。

  是以婉書讓小淮去取樂器,小淮想到的第一個就是陶塤,小淮心裏堅信,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子吹陶塤可以比過自家的姑娘。事實上,其他樂器,婉書也不遜色於其他的女子,隻是在小淮簡單的腦子就隻記下了婉書吹塤的畫麵。

  芸卿在看到小淮手裏的樂器,笑道“瞧,我說什麽來著,我就知道這妮子定是拿的塤過來。”芸卿望向小淮,十分不理解地問道“咱們姑娘擅長的樂器那麽多,怎的你回回就挑了個塤來讓姑娘吹奏,連累得我們都不能聽姑娘演奏其他樂器。”

  小淮笑得癡傻得可愛“姑娘吹塤最好聽了,我就喜歡聽姑娘吹塤。”

  婉書伸手接過小淮的陶塤,玩笑道“塤就塤罷,它的音色到是比其他樂器多了幾分嗚咽幽怨之感,可見咱們小淮是個有故事的人。”眾人聞言笑倒,小淮被婉書打趣,不好意思紅了臉頰。

  婉書垂眸想了想,一首阿嬌皇後的《長門怨》躍然於心。

  塤聲幽幽靜靜地飄然響起。

  吹塤時候的婉書眉目溫婉極了,塤聲幽怨沉然,絲絲縷縷繞過幾人的心弦,每一個音符隨風而逝,訴說著絕世佳人的淒涼與哀傷。

  曾經金屋藏嬌的寵愛,後來幽居長門宮的悲痛,這位女子過得何其坎坷。

  塤聲中,帶著絕望與孤寂,但是隱隱中透露出淒厲的掙紮,仿佛曆史畫卷之上,那幽居長門宮的陳皇後奮起掙紮,想要逃脫出深深如海的宮門,想要去問一問那九五之尊上的帝王,為何如此薄情狠心?

  可是這塤聲卻在掙紮的過程中弱了下去,在如火如荼的掙紮時忽然放棄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斷斷續續,而那曆史畫卷上的女子終是看不破這人世間的男歡女愛,死在對丈夫的期冀之情中。

  到最後,幾乎調不成調,曲不成曲,隻剩下哀怨的嗚咽,絕望地呼出生命中的最後一口氣。

  芸卿和小淮聽不懂這是什麽曲子,隻是覺得這曲子格外的悲傷和哀怨,聽得她們怔怔發愣,滿心委屈壓抑著,兩人幾乎要哭了出來。

  流螢曾是大戶人家的姑娘,自然聽得懂這《長門怨》。

  此時她麵色冰冷,眼眸泛紅,語氣冰冷地道“天下男兒皆薄幸,當初是武帝許下金屋藏嬌的誓言,到頭來也是他自己忘記了金屋藏嬌的誓言,廢了陳阿嬌立了衛子夫做皇後,可見這兒女之情實在不可信。”

  婉書意外地瞧了兩眼流螢,不由地陷入沉思,又想到今日顧相突然出現自己麵前,同自己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還給自己送了個勞什子定情之物。婉書忍不住收緊自己握著塤的素手,輕輕咬著下唇,羽睫輕輕地顫抖著,心中隻覺得是顧相一時卓了魔,才莫名其妙地出現。

  顧靖蕭可是當朝的輔國丞相,又從來沒有見過自己,還曾與自己的兄長有過齟焐,那日還在洛府擺了好大的威風,怎麽可能是瞧上自己了。

  婉書越想越覺得氣悶,從枕頭底下掏出那塊玉佩拿在手心裏仔細翻看幾遍,心中隱隱來氣,便為了泄氣似的地往床裏砸去,可心裏又怕真的砸壞,所以沒有使多大的勁兒。

  砸完之後又覺得不舍,婉書傾身又將玉佩撿了回來,將陶塤放回小淮的手裏,揚揚手似有些倦懶,沉聲道“都下去歇息罷,我困了,想就寢了。”

  三個丫鬟們熄滅了蠟燭放下床帳和帷幕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窗外月華澹澹,氤氳著夜間的風霜露華,婉書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輾轉難眠,心裏恍惚著總是能想到晚上回家發生的事,想到那個人不顧禮儀與規矩闖進自家的馬車,想到那人根本不認識自己,還喊自己‘書兒’,想到那人不管自己願不願意,便應將這塊令牌給了自己。

  窗外似是吹過一陣冷冽的東風,吹得樹上雪花撲朔飛舞,婉書微微闔上眼睛,那樣高大頎長的身影又立刻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冷漠的眉眼,霸道得不容自己拒絕。婉書翻身坐了起來,瞧著手中的‘定情之物’,臉上又羞又嗔,自語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顧靖蕭一出現在婉書的生命中,婉書便覺得哪裏都能瞧見顧靖蕭的身影,一向冷靜自持的婉書也會開始發呆,開始失魂落魄,開始魂不守舍。

  洛母自以為是婉書感慨年後要搬離浣溪院,所以才時常發呆,便有心多抽了時間來陪婉書說話。

  又忽忽過了十幾日,自那日之後,顧靖蕭也沒有出現,婉書心中不免起了怒氣,她越是想忽視掉心裏那樣異樣的感覺,那感覺卻越是強烈,縈繞在心頭怎麽忽視也忽視不掉。

  此時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臨近新年,盛京裏家家戶戶日漸透出新年喜慶的氣氛,到處都是紅福高掛、張燈結彩的歡鬧,洛府裏自然也是如此得熱鬧,婉書年後獨居的小院子也在此時宣布完工。

  完工當天,洛母察覺出婉書這幾日情緒都不太對勁,便想著帶婉書去新院子參觀一番,也好緩解緩解婉書這幾日莫名的情緒。

  這次院子的修整顯然是花費不少功夫和銀錢的,院子正門前新修了一道小拱橋,兩邊同橋底砸開池水清澈透明,定睛一看水中私有魚兒在歡快的奔遊,使得這院子看上如同江南水榭般漂浮在水上,處處透露著清雅和別致。整個院子坐北朝南,進門還特意修著一道垂花門,繞過抄手遊廊和庭院,便是三間正堂,此時正堂還未取名,洛漢康的意思是讓女兒婉書自己取,畢竟她的書法和文采皆是不凡。正殿旁側往前各有一間耳房和兩間抱廈,再繞過正堂進到裏間便是婉書的臥房和書房,院子雖然占地不大,但是五髒俱全,儼然比正規的院落還要整齊規範。

  這倒讓婉書心中震驚了一番,畢竟自己的父親一向都是提倡勤儉持家,此番這院子的整修一看就是耗費了不少財力物力人力,所以婉書的心中不免對父親的用心很是感動。

  洛母看著這院子的整修笑而不語,執著婉書的手,溫聲道“走,再去看看你的臥房整修得如何。”

  婉書的臥房在院子的最後一排,直接從正堂巨大的折花屏風繞過去便可直達婉書的臥房,臥房在屋子左邊,房內檀木作梁,紅木為床,床邊懸著輕紗珠帳,又有一層暗色的帷帳將臥房隔成一個小天地,若是半天睡覺,光線一絲一毫都照不進來,極其適合婉書這般懶惰的性子。臥房右邊擺著一張書案,上麵筆墨紙硯文房四寶一應俱全,瞧著那質地,像是揚州送來的,揚州的文房四寶向來都是上品,書案後置著一個巨大的書櫃,上麵擺放了一些書還有些古董瓷瓶,臨窗又有個香案,案上設一香爐,還有一架鳳尾古琴,窗外便是傲骨青竹,平日裏臨窗彈琴,坐看青竹屹立,很是陶冶性情。

  洛母環視許久,嘴角的笑意愈加深幾分,柔和道“這院子裏這番布置,可見你父親是用了心的,每一處都是按照你喜好布置的。”

  婉書手指在琴弦上撥動發出了幾聲錚錚琴響,她看向洛母,輕聲道“女兒知道父親的心意,可是這未免過於奢華,怕是會惹得有心人心中不平。”

  洛母眉宇中微露讚揚的神情,溫柔笑道“書兒如今長大了,也知道過於出彩會讓人心生不平。不過這是從頭到尾都是你父親的意思,你也不用覺得不安,父親寵愛女兒天經地義,就讓旁人心生不平去罷。”

  洛母既然這麽說,婉書便不再去想這件事,挽住母親的手臂,笑得可愛,“我瞧著這院子還能再收拾一處臥房出來,娘要是想我了,便來我這個院子裏住,一解娘的相思之苦,總不能叫娘太過想念我。”

  洛母失笑地捏了捏婉書的鼻子,笑道“你這妮子如今越發大膽。”

  母女倆今日過來是來竣工審查一番,婉書就算搬進來,也要年後出了正月再從浣溪院搬出來,到時候管製丫鬟婆子、銀錢賬目都是要婉書自己一個人來決定,她再也不能做由母親庇護的小女孩,而是要成為獨擋一麵的嫡小姐,在這個方便,婉婷都要比她先涉獵,雖然婉婷時常和婉晴爭吵,但是小小年紀,婉婷已然將自己的衡蕪院管理得很是不錯,時常得到父親的誇獎。

  母女倆參觀完新院子就退了出來,洛母忽然想到那日婉書同自己說的春蒐之事,左右望了望並沒有外人,遂故意壓低聲問道“書兒,你上次同我說皇家春蒐想要帶上婉晴,心裏是個什麽盤算?現在可否說於與娘說來聽聽?”

  婉書沉著眉想了想,向前揚了揚眉,淡淡道“咱們先回了浣溪院,我再將此事詳說與娘聽。”

  娘倆兒剛進了洛母的臥房,婉書便謹慎地將門窗關好,輕手輕腳地拉著母親去了臥房裏麵,可見她態度之嚴謹,連洛母都嚇得微微放輕了呼吸,緊緊握著女兒的手。

  “怎的如此小心翼翼,你心裏難道在盤算著了不得的大事?書兒,娘可警告你,你如今還未出閣,若是傳出算計姐妹的醜聞,你將來可嫁不得什麽好郎君了。”洛母拉著女兒婉書坐在臨窗的榻上,麵色嚴肅地凝視著婉書,一字一字極其認真地在警告婉書。

  婉書瞧著母親對自己的擔憂,又覺得自己不該把自己對婉晴的謀算告訴母親,可若是背著母親偷偷算計婉晴,隻怕母親知道的話更生氣,婉書沉眸想了想,還是將自己心裏所想告訴母親,“三姐姐如今已是一隻腳踏進泥潭裏的人,她害怕母親你將來隨便給她指一門親事,所以她定然想著自己為自己謀一份出路。女兒的意思是想借著皇家圍獵這樣的盛事,咱們帶上婉晴一起出席,趁她想要做出有辱門風之事的時候給她來一個甕中捉鱉,借著這個由頭將她拿下,也算是師出有名,免得她頂著洛府的名號在外胡作非為。”

  “甕中捉鱉?”洛母的神色怔了怔,皺著眉頭問道“那甕中捉鱉之後呢?書兒,你跟娘說句實話,你心裏到底是想如何對待你三姐姐?”

  昏暗房間襯得婉書的眉眼冰涼,婉書靜靜眨了眨眼睛,溫柔的聲音中暗藏了一抹無情的厲色,沉聲道“娘,若是三姐姐不老實,我想逐出家門……應當是最好的辦法。”到底是一場姐妹,總不能真要父親亂棍打死罷?

  洛母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女兒婉書,完全不相信自己親手教導出來的女兒居然如此心狠,將逐出家門這四個字說得風輕雲淡,完全沒有在乎三姐姐婉晴被逐出家門會經受什麽樣的風言風語。洛母握住婉書的手,顫抖著開口“書兒,是不是娘從來都做錯了,娘是不是不該教你盤算……婉晴她、她到底是你的庶姐,你將她逐出家門,不就是在逼她去死?”

  洛母和婉書不同,洛母確實聰慧,但是心底到底還是善良。

  婉書是她的女兒,自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洛母更加聰明機敏,同樣心智也遠遠比其母要堅定冷漠許多。

  婉書很清楚,逐出家門對於一般的女子很是殘酷,可是對於婉晴來說並不見得殘酷,她之所以想將婉晴逐出家門,就是害怕她做出有辱家風的事,累及父母,若是被逐出家門,婉晴再做什麽都與洛家無關,隨她的便。

  婉書低聲道“娘,若是三姐姐老實本分,也不至於走到逐出家門的份上。”

  “我不許你這麽做。”洛母直接打斷了婉書想要說的話,重重地往後一靠,手臂靠在床榻的案上,闔目搖頭道“這件事事關女兒家的名聲,如若被人發現你算計你的庶姐,那你以後還怎麽做人?書兒,娘是絕對不會允許你去做的,你若是擔心婉晴會惹出什麽亂子,那娘就吩咐人仔細將她看管起來,說到底她就是一個纖細弱質的女孩子,還能惹出什麽天大的亂子,即便是惹出天大的亂起,也有爹和娘扛著,不用你操心。”

  “娘,婉晴這人——”她怎麽可能會老老實實服從管教?

  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婉書自認為自己看婉晴的為人比母親所認識的要透徹。

  但是洛母並沒有給婉書這個機會,直直打斷婉書所說的話,下了決定道“你不必再說了,這事我不同意,你身為妹妹自當恭愛姐妹兄弟,怎的能如此行事,你若是不聽娘今日的話,再提這事,便是忤逆親母,是不是要我請出家法來,你才肯聽我的話?”

  屋內靜靜的,隻有桌案上的香薰爐徐徐吐出煙霧,暈染了婉書清澈的雙眸。過了許久,她才定眸道“女兒知道了。”

  ……

  婉晴是在陳氏母女離開新院子之後來了這裏,她眉眼冷沉著望著眼前這座剛竣工的院子,白皙纖細的右手垂在身側緊緊握成骨節分明的拳頭,黑漆漆的瞳孔中滿是冰冷的恨意,她特意屏退左右獨自一人來到這兒,瞧著如今這小院雕梁畫棟、嶄新巍峨的模樣,心裏是說不出的悲憤和恨意。

  自己被婉書還早幾個月出生,可是如今還縮在琴韻軒那樣的小院子裏,偏偏嫡出的婉書卻擁有這樣獨立獨棟的大院子,都是洛府的孩子,憑什麽!

  就是婉書是嫡出而自己是庶出嗎!

  婉晴從腳底下撿起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向新院子的牆壁上,石子被震落在地,可是牆壁上卻沒有一絲痕跡,可見石子的打擊對牆壁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反而是石子自己不知道被反震到何處。

  就像是自己在忠遠侯府對婉書作所的事情,那事沒有對婉書造成一點一滴的傷害,反而害得自己生母離府去了郊外的莊子上受苦,害得自己在父親麵前也沒了往日的得臉和體麵,更是害得自己在如今的洛府中沒有絲毫地位可言,終日在洛母和婉書麵前低眉順眼。

  她也是洛府正正經經的小姐姑娘,可是卻活得像是個下人一般!

  忍耐。

  婉書又想到母親對自己所說的話。

  這段日子婉晴聽從母親的話一直在忍耐,收起自己所有的自尊高傲,在婉書和洛母麵前做小伏低,為的就是來年春蒐之事,那是自己最好的機會。

  這是皇家一年一度的田獵盛事,文武百官、王侯公爵甚至於包括當今陛下都有可能出席這樣的田獵盛事,到時候憑借自己的美貌想要在那樣的場合上謀得王侯公子的青睞豈非易如反掌,又或者有幸得到今皇子的青睞,那樣豈不是要比自己想辦法對付婉書來得容易多了!

  聰明的女人對付男人,蠢的女人才會對付女人。

  這是婉晴這幾天做小伏低領悟出來的道理,瞧瞧洛府如今的大娘子陳氏在洛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不是因為從嫁進洛府開始從來不與姨娘妾室們過不去,就算過不去也從來不會在表麵上展露出來,她的一顆心全心全意地撲在洛漢康的身上,每時每刻都讓洛漢康感受到自己對他的真心,饒是洛漢康心裏有座冰山都會被融化,更何況是麵對豔色姝麗的陳氏。

  男人嘛,遇到真心崇拜和珍愛自己的女子,總是會憐惜幾分的。

  婉晴不知道嫡母陳氏對洛漢康的珍愛有幾分真幾分假,但是堂堂光祿大夫家的嫡女肯紆尊降貴低嫁進了洛家,想來也是對洛漢康真心愛慕。

  這事在婉晴的眼裏隻覺得陳氏可笑愚笨,想來水往高處走,人活一張臉,舍棄榮華富貴的高門不嫁,反而嫁進了這小門小戶之家,可見這陳氏是個沒用的,都對不起自己那一副清秀無雙的相貌,若自己是陳氏,定然是身膺榮華,嫁得高門,才不辜負父母養育自己一場。

  現在的婉晴忍得了洛府眾人的輕視和鄙夷,就是為了以待來日,來日她鳳凰展翅飛揚,她定要這些人跪著來朝見自己,方能一解如今之恨。

  婉晴腳下用力一踢麵前的鬆樹,墜落飛雪無數,慢慢的飄落飛揚,她的羽睫上也沾染了一朵雪花,婉晴輕輕眨了眨便將這朵雪花融化在天地間。

  ……

  翌日晌午,婉書正在獨自看母親給安排的賬本作業,芸卿小心翼翼地走進屋子,見左右沒人之後,將藏在雲袖裏的信遞到婉書前麵,低聲道“姑娘,三元莊的信,那李婆子倒是沒辜負你的厚待,林小娘終於忍不住給三姑娘來信了。”

  婉書不動聲色將最後一筆賬算完,接過芸卿手裏的新,淡淡微笑道“李婆子做錯事被罰到莊子上,心中自然對主人家有怨念,林小娘想著用銀錢收買她給自己傳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了李婆子,咱們也正好掌握這母女兩的想法。”

  芸卿笑得可愛,小聲道“她哪裏知道姑娘你心思縝密,早已算到了林小娘會和三姑娘通信,特地讓我將李婆子調到三元莊,還告訴李婆子一定要等林小娘找上門,切不可自己找上門。”

  “林小娘就這麽一個女兒,當初她請命去三元莊也是為了女兒,如今春蒐這麽好的機會,她怎麽可能忍耐得住。”婉書邊說著邊將林小娘寫給婉晴的信打開,細細看完之後,斯條慢理地笑了笑,“林小娘的胃口倒是不小,居然想辦法讓三姐姐去謀得當今三皇子的青睞,哪怕是妾室之位也要牢牢攥住。”

  芸卿略一怔愣,咬唇道“我聽說那三皇子乃是陛下嫡子,生得英武不凡,極受陛下重用和喜愛,三皇妃龐太師家的嫡女,身份尊貴,他可是儲君人選的熱手人物,將來很有可能繼承皇位。”

  婉書淺笑道“所以我才說林小娘的胃口不小,想著讓三姐姐進皇家宮闈奪寵,她也不怕他的女兒沒有這樣的福分。”

  婉書邊說著,便將這封信扔進碳盆裏,去裏麵重新拿了一封信遞到芸卿的手裏,低語吩咐道“將這封信拿給李婆子讓她交到婉晴手裏。”

  芸卿好奇道“這是?”

  婉書很是惡意漠然地笑了笑,眼裏的光冷漠地跳躍著,婉書抬抬眼,正望著那緩緩吐出的煙霧,溫聲道“三姐姐不是想嫁得高門嗎?那我作為妹妹就給她選擇了一門高門,她若是老老實實當她的三姑娘,便不會按照信裏的內容去做,她若是不老實,那也是她作繭自縛自討苦吃,怪不得別人。”

  芸卿下意識地問道“姑娘您給她選了……哪家門戶?”

  婉書並沒有回答芸卿的問題,而是又重新拿過一本賬目開始細細地查賬,吩咐芸卿快點去送信,芸卿自然不敢耽誤,拿著信立馬就出門了。

  待芸卿出去之後,婉書停下查賬,出神地望著門外籃澄澄的天空,隻覺得盛京城裏的冬日裏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便合上賬本走到門口仰視著天空,心中一片澄明。

  其實婉書知道自己這樣的手法並不光彩,也沒有聽從母親的吩咐不去管這件事,但是若婉晴真的已經老實本分,便不會按照書信上的內容去做,反之,她就一定會聽信林小娘的話做出此等有辱家風的事。

  毒瘤是一定會爆發的,婉書選擇在爆發之前,快而迅速地拔掉。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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