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交鋒
作者:晚蕭入夢      更新:2021-04-27 03:34      字數:10600
  南山意戲曲班子的名號可以說是響徹整個盛京城,可是婉書到底沒有能好好聽上一曲自己想聽的戲曲,此時的她已經被楊蓉風風火火地拉著從戲園子裏拉出來。兩人在戲園子不遠處的一處小池塘邊站定,貼身女史都在不遠處守著,顯然是楊蓉沒敢讓她們靠近並未靠近,楊蓉仔細審視過四周無人,才放下心,三思之後仍不知說什麽,半晌才吐出一句,“我瞧你真是瘋了!”

  對誰心動不好,偏偏對暴虐無常、冷血狠辣的丞相動心。難道婉書看不出來,明明是趙小侯爺更迷人!

  婉書聞言之後溫柔地莞爾一笑,瞧著楊蓉生氣擔憂的模樣,她心中很是感動。婉書側過身站著,入目的便是一碧如洗的小池塘,池水清澈如鏡,可以看見在池塘裏遊來遊去的錦鯉,婉書將腳邊的小石子踢進小池塘引起層層漣漪,望著那漣漪,婉書才道“蓉姐兒你真的誤會了,我隻是覺得顧相才華橫溢,欽慕他文章寫得好而已,並非你想的那樣。”

  楊蓉哪裏會信婉書說的話,她瞪著眼睛緊緊地盯著婉書,不想錯過她臉上一絲表情,如同審訊犯人的包青天般滿臉嚴肅謹慎,讓人看著害怕,“你別想誆我,我自認識你便從來沒有見過你像今天這般失禮。怎的,一曲《南柯夢》莫不是唱到你心了?”

  婉書頓時失笑,閃爍著眸光望向楊蓉,淡淡道“我今日才知道你說話如此幽默。”婉書頓了頓,低頭思考著什麽,轉而又道“蓉姐兒,你是知道我性子的,對於不可能之事我是從來不會肖想的。如今我與顧相,也僅僅隻是我覺得他文章寫得好而已,以後也不會有其他可能。”

  楊蓉仔細在想婉書的話,神色猶豫,但是終究沒有在說什麽,而是神色憐惜地握著婉書柔軟的手,點頭安慰道“你能明白其中利害就好,如今顧相權勢滔天,我那日偶爾聽到父親說陛下想將懷星公主賜婚給顧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婉書反而奇道“可是我適才在席上瞧見侯爵娘子對那懷星公主的態度很是親昵,我還以為懷星公主是要與忠遠侯結秦晉之好呢!”

  楊蓉不置可否,簡單地陳述道“懷星不過是陛下封的公主,又並非皇室血脈,無論嫁給誰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既不用擔心日後駙馬權利太重,也不用擔心娶了公主堵塞夫家的政治仕途,侯爵娘子如何精明的人,自然是要好好待懷星的。”

  婉書微微動容,像是不認識楊蓉一般看著她,顯然不相信楊蓉對朝事如此清楚。楊蓉心中羞怯,略微提高聲音“我就是在家中偷聽到我父親議論這事,我才知道的。不說這個,我告訴你這些就是為了讓你知道,你和他不可能。”

  婉書的神色有些黯然。

  不遠處芸卿快速踱步走到婉書的身邊,傾身覆在婉書的耳邊,輕聲道“姑娘,馬車我都翻遍了,並未找到姑娘你隨身帶的方帕。”

  婉書眉梢微挑,轉身望著芸卿,細聲問道“馬車裏都找遍了?”

  芸卿回答得斬釘截鐵,“姑娘,奴婢仔仔細細找了三遍。”

  婉書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目光轉而盯著腳下的土地,枯黃慘敗的落葉簌簌蕭瑟地鋪滿婉書的腳邊,似是大地裹上了一層金黃,婉書眉宇間的陰鬱像極了秋季天空的暗沉,此時秋風滑過,又帶起許多樹葉撲朔迷離地飛舞著,像是躲避著婉書眼中的盛秋風霜。

  芸卿忍不住開口道“姑娘,方帕是女兒家的貼身物件,上麵還有您的小字,若是讓三姑、若是讓別人撿到您的方帕,會不會用在什麽居心叵測的事上。”

  她嘴裏想說沒有說出口的是三姑娘婉晴,即使她反應得極快,但是楊蓉也聽得出來。

  頃刻,楊蓉也有些著急,她素來見慣庶女姨娘的肮髒手段,若是婉書的方帕落在婉晴的手裏,不知這小庶女會想到什麽鬼蜮伎倆來坑害婉書,楊蓉也焦急道“書姐兒,你快想想辦法,總不能讓那小娘生的欺負到你頭上來罷?”

  相比兩人的慌張,婉書冷靜得出奇,她靜靜地沉著眸顯然是在思考婉晴拿著自己的方帕會做些什麽?婉書聽到楊蓉的話不置可否地一笑,語氣沉靜地問道“蓉姐兒,依你之見,你覺得一條方帕能讓我三姐姐做什麽?”

  屬於婉書的方帕能讓婉晴做什麽?

  楊蓉平時見過大宅裏的手段,頓時眸光一亮,迅速地開口道“栽贓陷害!”她曾見過家裏姨娘用過這一招,輕而易舉地就將自己幹的肮髒事甩到別人的頭上,憑的就是一塊主君親自賞的玉佩,可憐另外一位被算計得毫無反擊能力,最後竟打發被賣給人牙子。可是此時婉晴早已不見蹤影,又要去哪裏找她,阻止她行這栽贓陷害的肮髒事。

  楊蓉急得仿佛自己在被庶女算計,可是婉書依舊風輕雲淡,凝眸想了片刻,條理清楚地開口道“我們人在忠遠侯府想要大規模地找人難以實現,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證明這方帕我早就已經丟了,無論這方帕會出現在哪裏都與我毫無關係,所以任憑這婉晴做什麽都與我沒關係。我們現在可以去找侯爵娘子,她是今日的東道主,也隻有她的話最權威。”

  楊蓉連忙點點頭,急切道“沒錯沒錯,你說得對,那我們就按照你說的做,我們剛來的時候不是瞧見了侯爵娘子就在戲園子裏看戲,我們現在就去找她。”她說著,便拉起婉書的手往戲園子裏走去,也不管顧靖蕭還在不在戲園子裏看戲。

  果不其然,侯爵娘子仍還在戲園子裏陪著方老太君看戲。

  顧靖蕭也仍然還在戲園子裏,依舊坐在正中的位置,冷冽了一身寒冰。他像是用餘光瞧見了婉書和楊蓉急急跑來的身影,竟鬼使神差般地衝著兩人的方向靜靜看去,那視線像是黑夜中忽然亮起的一抹光,像是絕望中忽然亮起的希望,卻因為隔著千山萬水,更讓人絕望。

  楊蓉下意識地便看向身旁的婉書一眼,見她麵色猶自發怔便暗暗在心底罵她沒用,自己一人使著力將婉書拖拽著往方老太君和侯爵娘子走去。

  始終,婉書還是在顧靖蕭的麵前走了一遭,盡管目不斜視,盡管……彼此不識。

  侯爵娘子見兩個小輩正往這裏走了過來,立馬坐直了身體,和顏悅色道“你們兩個不看戲在園子裏亂跑什麽,可是這戲不好看。”

  婉書和楊蓉先依次給方老太君和侯爵娘子行過禮,然後頓了頓,婉書才恭敬道“老祖宗、秦大娘子,婉書有一件事可能要叨擾兩位。今日來侯府赴宴,我身上帶著一隻繡柳葉的真絲方帕,可是婉書粗心,竟將那方帕弄丟了,可否請老祖宗和秦大娘子幫幫忙,幫婉書找一下方帕。”

  找不找方帕倒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讓這兩位大人物知道自己方帕丟了。

  方老太君笑得慈祥溫和,不甚在意道“沒事,一塊帕子而已,等會兒讓大娘子送你十塊八塊的,你說可好?”

  侯爵娘子也笑道“老祖宗說的是,一塊帕子而已,我一會兒定然送書丫頭十塊帕子。我聽說你這丫頭素來是喜歡聽戲的,不如來陪我和老祖宗聽戲。”

  婉書和楊蓉相識一眼,見目的達到兩人心中皆安定下來,便笑著點頭上前,同老祖宗、侯爵娘子一起聽戲。

  誰知兩人還未坐定,坐在正中的顧靖蕭竟然冷冷發了話,淡淡的卻不容人忽視,“方帕是女孩的貼身物件,弄丟了還好,若是到了有心之人的手裏就不是弄丟那麽簡單的了。”那顧相依舊在聽戲,說話的時候頭都不回一下,卻依舊霸氣十足,“老太君和秦大娘子也是女子,應當明白其中利害,顧某也不便多言。”

  說完這話,他忽然起身向戲園子外麵走去,看那樣子像是不想再聽戲。

  “顧相所說言之有理,方帕畢竟是女兒的貼身物件。”顯然,顧靖蕭留下的這句話足夠震懾方老太君和侯爵娘子,方老太君衝兒媳使了個眼色,侯爵娘子立馬領會了老太君的意思,轉身吩咐身邊的管事媽媽,讓忠遠侯府中的家仆們去替婉書找方帕。倒是婉書和楊蓉坐在一旁臉上有些尷尬,又有些歉意地望著老太君和侯爵娘子。

  自然,兩位長輩並不會和小輩計較這件事,隻在心裏暗說一句顧相多管閑事。

  忠遠侯府的仆人都在浩浩蕩蕩地替婉書尋找那塊丟失的方帕,楊蓉和婉書坐在戲園子裏聽戲,顧靖蕭走了之後戲園子裏的人又漸漸多起來,恢複了戲園子該有的熱鬧和嘈雜,婉書二人聽戲聽得正入迷,忽見侯爵娘子身邊的管事媽媽正衝著這個方向走來。婉書心照不宣地同楊蓉對視一眼,隻等著接下來看好戲。

  那管事媽媽走過來自然先對老太君和侯爵娘子行禮,然後才開始匯報尋常帕子的情況,她開頭便是一句‘倒也奇了’,方老太君和侯爵娘子都在望著她等著她繼續講下去,管事媽媽便繼續說了下去,“我原本按照大娘子的吩咐,領著府裏的丫鬟們替書姐兒找那塊丟失的帕子,帕子還沒找到,反而女客休息的院子裏有位傅大娘子,她稱醒來就發現自己丟了一塊玉佩,奇怪的是,書姐兒的那塊帕子正巧就在那夫人的房裏……我等沒法分辨個清楚,所以特地來請老祖宗和大娘子的意思。”

  這事情就如同婉書和楊蓉預料的那樣,栽贓陷害,這種低劣而幼稚的手段,一切都在婉書的預料之中。

  在管事媽媽說完之後,婉書忙屈膝福下身,懇切而又楚楚道“老祖宗、秦大娘子明鑒,婉書在宴席結束之後就來戲園子看戲,適才與蓉姐兒去更衣才發現方帕不見了,所以才特來稟告您二位,後麵我二人也未離開戲園子,傅大娘子丟失的玉佩實在與我無關,還請您二位一定要給我一個清白。”

  這事情發生得這樣的巧這樣的怪異,老祖宗和侯爵娘子用腳指頭想都能夠知道這事並不簡單,連忙上前將婉書扶了起來,溫聲道“你放心,我和老祖宗還在這兒,這事便怎麽怨不到你身上,我倒要看看是什麽偷兒如此大意,撿了西瓜丟了芝麻。”侯爵娘子語氣中滿是怒意,今日是老侯爺的壽誕,有人還敢借著忠遠侯府故弄玄虛,她心中如何能忍得。

  侯爵娘子處理家事的能力很強,老太君便將此事交予她全權處理,慈祥地執著婉書的手讓她別擔心,然後便由一幹婆子伺候著回自己的院中休息。侯爵娘子娘子和兩個姑娘恭送老太君一直到西院子門口,然後侯爵娘子便領著婉書和楊蓉前往女客用來休憩的院子。

  院子外守著兩個當值的丫鬟,見到侯爵娘子過來連忙恭敬地行禮,侯爵娘子領著婉書和楊蓉直貫而入。此時院子裏黑壓壓的一群人,正在熱火朝天地議論著忠遠侯府出了賊人,還有人在說婉書的方帕出現在傅大娘子的房間裏,會不會婉書一時糊塗……種種說法,混合著脂粉香氣,更顯嘈雜。

  見院子裏內嘈雜,侯爵娘子低聲清了清嗓子,眾人頓時停止了議論紛紛看向侯爵娘子,侯爵娘子左右環顧一眼,認真而嚴肅地開口“今日我忠遠侯府出了這樣的事是我忠遠侯府的過失,諸位娘子放心,我作為忠遠侯府的主母定然會給眾位一個滿意的解釋,咱們不如先進堂裏坐著,我讓丫鬟們上點好茶,這事咱們慢慢說來。”

  人群中婉晴已經瞧見侯爵娘子身後的婉書,婉書似乎也注意到了婉晴,竟對著婉晴報以莞爾一笑,那笑容讓婉晴心中驟驚,覺得自己所有的謀劃似乎都被婉書掌握在手中。

  怎麽可能!

  婉晴狼狽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望著婉書,心裏久久不能平息,她心道洛婉書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知道自己的心裏在想什麽在謀劃什麽,婉晴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秦大娘子既然已經說了這話,眾人便也不在院子裏站著,紛紛進入正堂裏坐著,丫鬟們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將茶送到眾人手旁的茶案上。

  侯爵娘子見眾人入座,自己則領著婉書和楊蓉相繼著進入正堂。侯爵娘子微微側身,讓眾家眷可以看見她身後的婉書,然後走到主位上坐著。

  此時的侯爵娘子麵色罩著寒霜,緩緩道“剛剛我聽眾位夫人議論方帕的主人婉書有嫌疑,我可以同諸位夫人說得清楚明白,適才書姐兒一直陪同著我還有老祖宗在戲園子聽戲,我想書姐兒應該沒有空要去偷傅大娘子的玉佩。而且傅大娘子您也放心,這事既然出在我忠遠侯府,我定然要調查得清清楚楚,給你一個答複。”

  傅大娘子聽侯爵娘子這麽一說,心中也覺得疑惑,開口道“如果不是書姐兒,那她的手帕為何我休息的房中。”

  侯爵娘子的目光掃過堂內一眾年輕的女孩兒們,那一雙吊梢眉眼中的威脅意味顯然而易見,她正色道“適才書姐兒與我在戲園子中看戲,就發現自己的方帕不見了,我心想這畢竟是女孩子的貼身物件,書姐兒還是閨閣丫頭,我便吩咐府中的仆人去尋找婉書的帕子,卻不曾想帕子沒找到,傅大娘子的玉佩又丟了,倒是奇了。我在侯府十幾年從未見過這般情況,今日我若查不出個丁卯來,便是對不起老祖宗對我的信賴。”

  侯爵娘子姓秦名一個晚字,原本是金陵秦家的嫡女,與金陵邢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兩家在金陵是旗鼓相當的世家大族。因性格幹練利索被方老太君相中嫁進忠遠侯府,她侯府持家十幾年,從裏到外是一致的心服口服,今日她既然說要將此時查得明明白白,那就會定然查得明明白白。

  眾女眷在底下竊竊私語地琢磨著到底是誰偷了婉書的方帕,又潛進傅大娘子的房裏偷了她的玉佩,要知道盛京夫人中唯有這傅大娘子最為難纏和斤斤計較,今日若不是有侯爵娘子和老太君能夠為婉書作證,隻怕任憑婉書有十幾張嘴都說不清楚。不過這偷竊既然不是婉書,那又會誰是?眾女眷此時心中很是好奇,不免擺出一副看熱鬧的嘴臉,等待秦大娘子慢慢查證。

  可是人群之中的婉晴實在沒有旁人這份看熱鬧的心思,她哪裏知道婉書會找了侯爵娘子和老太君為她作證,她本來讓貼身女史竹風去偷傅大娘子的玉佩已然膽戰心驚。她知道傅大娘子此人睚眥必報,而且即使小心眼,如果婉書的方帕在她的屋子,她一定就會認為是婉書偷了她的玉佩,繼而鬧得忠遠侯府不寧,也能夠將這位嫡女的名聲搞臭,到時候她在做出一副姐妹情深,先是訓斥爾後求情的模樣。既顯得她知書達理,又重情重義,定能為自己在這群女眷中贏得好感。

  可是她哪裏會知道事情竟然發展成這樣。

  清冽的茶香溢滿整整一堂,侯爵娘子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然後不輕不重地放下,氣勢十足,問一旁的傅大娘子,“按理說,您在休息,丫鬟也應該守在您屋子門口,若是有人想要進去偷一塊玉佩基本不可能,所以想要問一問,您在休息的時候,丫鬟是否一直守在您的屋門口?”

  傅大娘子瞪圓了眼睛,打著包票拍著胸口,肯定道“那是自然,我們府上的丫鬟都是恪盡職守的,自然不會趁著我睡覺的時候東跑西跑。你說是不是,紫香?”

  傅大娘子看向身後的貼身女史紫香,而後者紅著一張臉不敢直視主人家,瞧那樣子很是愧對傅大娘子對她的誇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傅大娘子幾乎是跳著站了起來,眼神厲厲地盯著紫香,極是彪悍道“好你個賤丫頭,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罷?主人家還在屋裏睡覺你竟敢隨意出去瞎浪,害得我丟了一塊這麽貴重的玉佩,等回府我就打斷你的雙腿,把你打發出去做乞丐。”

  紫香嚇得立時跪在地上,眼淚都流了出來,直直對著傅大娘子磕頭,見傅大娘子還是不理睬,上前拽著福娘子的裙擺,哭著道“大娘子饒命、大娘子饒命,奴婢是、是看到您已經睡熟了,想著周圍又有忠遠侯府的人看著,才出去見一下昔日的好友!奴婢以後,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還請大娘子饒了我罷!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誰知那傅大娘子竟狠狠地踹了那紫香一腳,將紫香踹得撞在桌案腿上,白皙的額頭登時被磕破了一塊皮,頓時湧出些許鮮血。一旁的女眷發出驚呼聲,看著傅大娘子的眼神中帶了點懼怕和嫌棄,覺得她身為主母,居然對一個女史動手實在是太丟身份。

  侯爵娘子的目光射向傅大娘子,狠辣又無情,冷冷道“今日是老侯爺的壽誕,傅大娘子這是拿我們忠遠侯府當什麽?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麽動手傷人還見了血,莫不是要觸老侯爺的黴頭。”侯爵娘子話語間不留一絲情麵,言辭令色,傅大娘子就算想反駁,但是顧忌老侯爺的臉麵,神色變了變將話都壓在心裏。

  “芳齊,拿藥來把紫香頭上的傷口處理一下。”

  芳齊就是侯爵娘子身邊管事媽媽的名字。

  她聽到侯爵娘子的吩咐立馬應了下來,轉身出了堂屋。她動作到也快,不一會兒就端著一盆清水和治跌打損傷的藥膏過來,作勢便要替紫香處理傷口。紫香哪裏受得起勳爵娘子身邊的管事媽媽服侍自己,立馬從芳齊手中接過傷藥和水盆,拿到一旁自己去處理,撒好藥之後才又返回堂屋等著繼續回話。

  見到紫香回來,侯爵娘子略微想了想紫香說先前說的話,繼續問道“你先前說你沒有守在你家大娘子的屋外是因為見到你昔日的好友,那你的好友是誰,她如何與你聯係的。”

  紫香自然不敢有所隱瞞,原本低垂的頭顱向四周環顧一圈,然後伸手向著一個方向指了過去,誠實道“回秦大娘子的話,奴婢的好友如今在洛府三姑娘身邊伺候,被三姑娘賜名琥珀,就在那兒。”隨後紫香收回手,又道“奴婢和琥珀原來是在一個人牙子手裏,隻不過後來奴婢比她先被賣了出去,今日在忠遠侯府見到琥珀心中十分喜悅,後來我家主子睡覺的時候她來找我頑,我一時糊塗,才會於玩忽職守。”

  “瞧瞧罷,我就說是這個丫鬟偷玩才沒在我屋外門口守著,繼而害得我玉佩丟了!我踢她那一腳都算輕的。”傅大娘子忍不住在旁邊來了一句,但是被侯爵娘子的眸光一掃過,又立馬安靜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頓時望著紫香所指的方向瞧了過去,婉晴和她身後的琥珀便在眾人麵前無所遁形。洛家的兩個姑娘,一個因為方帕被懷疑,而另外一個卻與丟失玉佩的傅大娘子的身邊女史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情況似乎一下變得清晰了出來,眾人的目光一下變得曖昧而調笑,落在婉晴的身上。

  婉晴隻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一下‘嗡’地轟然炸開——

  周圍人的目光如同刀一般狠狠刺進婉晴的身上,婉書的眼神也不輕不重地飄了過來,帶著譏諷帶著憐憫,落在婉晴的身上。婉晴抵擋住了所有的眼神,可是婉書的這一記眼神她卻好似沒有任何防守能力,臉色頓時便得鐵青,冷著眉目對上其他人指指點點的目光,僵硬著表情發問道“諸位娘子這目光是何意思?難不成認為是我偷了傅大娘子的玉佩?還是認為是我偷了我妹妹的方帕?亦或是其他?我雖然人微言輕,但也絕不會做這樣的事。且我同我妹妹無論是誰出了醜,與我洛家的門楣沒有任何益處,我豈會愧對我的父母?”婉晴說的情深義重,女眷們到覺得有幾分可信。

  剩下不相信婉晴的女眷們也沒有開口說什麽,她們似乎都所有顧忌,畢竟如今洛盛樺正得陛下重用。可是坐在一旁的懷星公主反而來了興趣,細細看過婉書和婉晴兩人眉間的神情,笑著道“雖說是一家子姐妹,怎麽我瞧著你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似是不怎麽和睦呀?指不定這其中另有隱情,我等也未可知啊?”

  婉晴挑眉反笑,沒有絲毫退讓,“懷星公主又不是我洛家人,豈止我與妹妹關係不好?我家主母待我如親女,婉晴感激四妹妹都來不及,怎麽會和四妹妹關係不好呢?懷星公主還請不要妄自猜測了。”

  懷星公主登時怒目而視“你大膽,竟敢這麽同我說話——”

  “還請懷星公主莫生氣,她口口聲聲說懷星公主你不清楚洛家的情況,那三妹妹,你覺得我清楚咱們洛家的情況嗎?”嘈雜的人群中,婉婷豁然開了口,目光直直看向婉晴,露出極具侵略性的一笑,隨後調笑著看向堂屋裏的眾位女眷,開口道“你們可不知道我這位三妹妹,自恃貌美有才情,時常言語欺淩折辱我和四妹妹,我母親心善未曾與她計較,反而養得她越來越猖狂。”

  婉婷的出現讓婉晴有一瞬間的慌張,但是在這緊要關頭,婉婷隻想著怎麽把這件事擺平。她反應到快,聽到婉婷的話之後笑了笑,眼角往下耷拉,做出一副生無可戀、飽受傷害的模樣,嘴角露出森然笑意,涼涼道“嗬,二姐姐可真會倒打一耙,平時你們兩自認為你們兩是嫡女,對我百般折辱,怎麽如今在你嘴裏反而成了我對你們百般折辱。我知我出身不如你們高貴,但是你們不能因為我是庶女就可以這麽欺辱我罷?!”

  婉婷還是老樣子,在婉晴的麵前永遠占不到什麽便宜。

  如今的婉書自然不能任由事情這麽發展下去,她自侯爵娘子身後站出,目光溫和而又壓迫感十足地盯著婉晴,緩緩問道“三姐姐可知自相矛盾這個詞,你剛剛與懷星公主說我母親帶你猶如親女,你感激都來不及,二姐姐出現你又說,我與二姐姐平時百般折辱你,我真不知道你這嘴裏哪句真哪句假,你今日堂上說的話又有幾句是可信的?且至始至終我與二姐姐都未曾對任何人說過你是庶女,你如今倒是迫不及待自曝庶女身份。怎麽,想要求得同情可憐?”

  “我——”婉晴被婉書這一席話問得發窘,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不過是一時情急將話說錯了而已,我的意思是二姐姐時常折辱我,並非是四妹妹時常折辱我。”

  懷星冷笑道“一時一個說法,真不知道哪句該聽哪句不該聽。”

  侯爵娘子冷眼旁觀,見眾人都說完,自己才開口道“紫香,你離了院子之後你家娘子屋前可還有人守著?”

  紫香先是苦著臉搖了搖頭,然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又低頭道“奴婢忽然想起來,我家大娘子的屋子就在垂花門不遠處,垂花門是有人守著的,若是有什麽人進到我家大娘子房裏行竊,必定要經過垂花門。那定然有丫鬟看見的,大娘子喚來一問便知。”

  侯爵娘子娘子衝身邊的芳齊使了個顏色,芳齊立馬默聲點頭出去,不一會兒就帶著看守院子的丫鬟們進了堂屋。

  侯爵娘子的目光掃過,正色道“這位紫香姑娘出去院子的時候你們可曾有人看見?”

  看守院子的丫鬟們相識一眼,有兩名丫鬟從一眾丫鬟中走了出來,衝侯爵娘子福了福,右邊那個丫鬟道“回大娘子的話,奴婢曾經瞧見這位姑娘出來過。”

  侯爵娘子點點頭,又問道“自她之後,都有什麽人進過院子。”

  那丫鬟先是沉眉想了想,有些確定又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若是奴婢沒記錯的話,在紫香姑娘離開院子後,期間隻有過沈府的、洛府、恒國公府的女眷們進過院子,其他便沒有其他府的女眷們進過院子。”

  傅大娘子似有些不信,問道“這丫鬟記性就這麽好?連哪個府邸的人都記得?”

  那丫鬟笑了笑,轉身衝傅大娘子福身,恭敬道“多謝傅大娘子誇獎,奴婢記憶自小便是如此,記事快且清晰,而且紫香姑娘離開園子的時間並不長,所以奴婢自然記得清楚。”

  傅大娘子瞧瞧了忠遠侯府的丫鬟,又瞧瞧了自家的丫鬟,心裏不由地更生氣了。

  懷星公主聽到那丫鬟所說的女眷中提到洛府,笑吟吟地望向婉晴,問道“怎的紫香一離開傅大娘子的屋外,洛府的丫鬟就這麽巧也進了院子,這是不是所謂的調虎離山之計啊?難不成這玉佩還真是洛府的人偷的?洛府現如今這麽窮困,竟還要偷別人家的玉佩?”

  公主說這話隻是想給婉晴難堪,但是她顯然沒有注意到此時院子裏還有另外兩個姓洛的女眷,婉婷聽得滿肚子火,但是又不能對公主發怒,隻能更加用力地瞪了婉晴一眼,心中早已將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婉書身側的手也緊緊握成拳頭,公主說話無忌,可是這話實在太過折辱洛家,芸卿輕輕地低聲問道“姑娘,要不要我去找大娘子過來?”

  洛母此時仍然酒醉未醒,正在酣睡中。

  婉書搖了搖頭,神色冷凝,輕聲道“若是事事都靠娘,那我未免也太沒用了。”

  似安慰似的拍了拍身旁芸卿的手,婉書沉了沉眸子走上前,語氣溫和但又不會讓人小覷了去,靜靜開口道“公主這話未免也有些過分?我家雖不是富貴之家,但也算讀書的清流人家,父親與兄長在朝廷矜矜業業地輔佐陛下,雖然不是朝廷要員,但也是天晉官員,公主說這話似是有辱罵朝廷命官之意。”

  懷星公主心中很是憤懣,她坐在這兒兩番開口說話,被洛家這兩個丫頭不留情麵地駁回好兩口,她身為公主何曾受過這樣的氣。如今身處在忠遠侯府,她不便發火,這若是在皇宮之中,她定要將這兩人狠狠責打一頓才能解氣。

  將心裏的怒火壓下,懷星公主語氣冰冷,森然道“那你就解釋清楚,為何紫香去見過你家的丫頭之後洛府的女眷就進了院子!又為什麽你們洛府的女眷進了院子之後,傅大娘子的玉佩就不見了,而你的方帕恰好又在房裏!書姐兒如此大義凜然,定能給傅大娘子,也可以給眾女眷一個答複罷?”

  婉書忽爾笑了,她幾乎想都沒有想就開口,像是早已想好怎麽應對,“公主怎麽就能確定傅大娘子丟失的玉佩就我洛府有關聯?今日女眷人這麽多,我三姐姐美貌又有才情,安知不是旁人嫉妒我三姐姐,所以撿了我的方帕,又偷了傅大娘子的玉佩,意在栽贓我們整個洛府!又或者是哪個貪財小丫頭怕事,所以叩在我們洛府的頭上!倒是懷星公主你十分奇怪,今日與我們洛府的女眷第一次見麵,為何處處與我洛府過不去?”

  懷星公主憤然起身,手指幾乎指到婉書的臉上,臉頰酡紅顯然是怒火高漲,“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竟然懷疑我偷了傅大娘子的玉佩?我可是堂堂公主,我怎麽會做著行竊之事!”

  婉書冷笑一對,顯然是不相信裴懷星所說的話。

  堂屋裏這麽多的命婦在場,她所傾心的小侯爺的母親也在場,堂堂公主的清譽豈容這洛家的混賬丫頭胡亂攀扯。她作勢就要上前,嘴裏念念有詞道“真是一張利嘴,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芸卿和流螢連忙擋在自家姑娘的身前,嘴裏哭喊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婉婷在一旁摩拳擦掌也想上去給公主來兩下子,婉晴則是不可思議地望著婉書,像是不敢相信婉書竟然幫自己說話。

  “夠了!”

  兩方纏鬥的人立馬偃旗息鼓,停了下來

  侯爵娘子見形勢不對立馬連連冷哼一聲,眼裏頗為失望地望著懷星公主,但是嘴裏的語氣也算溫和,“您是堂堂公主,何必與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失了皇家的尊貴不說還竟讓外人看您的笑話。”

  被侯爵娘子這麽一說,裴懷星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但是為時已晚,冷靜下來的她才發現堂屋裏一眾女眷正嬉笑著指點著自己,像是在嘲笑自己居然對官員的女兒動手,裴懷星腦袋嗡嗡作響,隻覺得丟臉至極,原本清秀的臉上一片鐵青,裴懷星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屈辱,甩袖跑出了堂屋,侯爵娘子見狀立馬安排人追了上去。

  目光一轉,侯爵娘子又瞧見一旁的婉書被懷星公主拽的發髻也亂了,妝也花了,臉色也有些慘白,想到她母親與自己的交情,心中不忍,便皺了皺輕聲道“你也下去梳洗整理一下罷,等下再來回話。”

  婉書由女史攙扶這從地上站起來,不忘恭敬地給侯爵娘子行禮,然後轉身拉著婉晴,往離間走去。

  傅大娘子瞧著兩人進裏間的身影,不可思議道“大娘子您就這麽讓她們兩進去了?就不怕她們串供嗎?我那塊玉佩可是價值——”

  才兒發生的事實在太多,就連侯爵娘子現在都摸不準這玉佩到底在誰那兒,究竟誰的話比較可信,還是真如婉書暗示的那樣,是懷星公主和她們不睦,所以故意使然。瞧著剛剛懷星公主與洛家姐妹爭鋒相對的模樣,侯爵娘子心中是真的沒有著落。但是她知道,無論是哪一種都要牽連更多的人,若是查出來真的是公主,這事她要怎麽做?所以此時的侯爵娘子已然煩得不得了,偏偏傅大娘子還要再來插一腳。

  侯爵娘子登時沒了好脾氣,口氣略有些不耐,反問道“若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侯府補償您一塊同樣價值連城的玉佩,傅大娘子覺得這樣可還行?”

  傅大娘子見她動了怒,便懨懨地坐下,不敢再發問了。

  進了離間的婉書衝貼身女史們使了使眼色,兩人便聽話地去門口守著。

  婉晴有些不安地望著麵無表情的婉書,正欲開口說話之時,卻不想迎來鋪天蓋地的一耳光,這甩耳光的力氣不是很大,並非是為了打她,更多是在警示在告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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