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門
作者:晚蕭入夢      更新:2021-04-27 03:34      字數:9694
  婉婷嫁給魏郡公府的庶子魏敬軒,從一種程度來說可以算是高嫁,魏敬軒雖然是庶子,但是魏家好歹是有爵位護身的大戶人家,所以未免婉婷嫁過去被魏府的下人們瞧不起,洛父、洛母包括馮老夫人不僅給婉婷準備了很是豐厚的嫁妝,而且還在洛府挑了不少勤快老實的丫鬟婆子給婉婷當陪嫁,馮老夫人又私下給了婉婷許多添箱,所以婉婷也算是風風光光地大嫁,氣得琴韻軒的婉晴可是咬碎了一口銀牙。

  自婉婷出嫁之後,馮老夫人除了孫子馮麒若的事情也沒有了待在盛京的理由,洛母私心裏自然是不想瞧見馮老夫人的,所以在婉婷出嫁之後就前往菡萏院,告訴馮老夫人太學願意收納馮麒若。馮老夫人得知這一消息開心得幾乎要上了房梁,立馬浩浩蕩蕩地又去清泉寺還願,感謝如來佛祖顯靈,之後便開始著手處理馮麒若留在太學讀書之事。

  馮麒若籍貫成州,以後進了太學除非逢年過節才能夠回成州,其他時間隻能待在太學,馮老夫人到底心疼孫子,又去求了女婿洛漢康,希望洛漢康平時能夠多多看管馮麒若,洛漢康沒有拒絕的理由,自然也就應了下來。

  馮老夫人將一切處理妥當,祖孫倆坐著洛家的馬車來到心心念念的大學,可憐馮麒若年紀尚輕,還是個孩子,眼見著自己以後進入太學鮮少有回家的機會,頓時哭得淚流滿麵,馮老夫人心中也不舍得,手裏揣著方帕偷偷擦著眼淚,但是為了馮麒若的將來,也為了馮家的將來,即使馮麒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馮老夫人還是咬著牙將馮麒若送進了太學。

  婉書正巧送弟弟洛盛安回太學,便與馮老夫人同行,整個過程她都在看著,中也是有些默然的。

  她心裏清楚,很多人從出生那一刻便背著厚重的包袱,她又不由地想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那當朝的少年丞相身上又背著什麽樣的包袱……

  那時的她,聽著屋外的瀟湘夜雨,獨自觀摩著那一本世人稱好的文昌表,在無人知曉的黑夜裏,一字一句,細細抄寫,心中總是有不同的感受。

  婉婷出嫁之後,馮老夫人和洛盛安也各自回了各自的去處,長兄洛盛樺因撰寫十二首春景之詩的緣故,幾乎住在了翰林院鮮少回府,婉書和婉晴之間少了婉婷的存在,話反而少了起來,即使見了麵也隻是問問好,並不怎麽說話,可能是婉晴覺得和寡言的婉書吵嘴太沒有意思。

  因為婉婷出嫁帶走了洛府不少的丫鬟婆子,洛府的家仆一時間竟有些不夠用,袁媽媽便將府裏的情況告訴了洛母,洛母聽聞之後便著手著重新招攬一些丫鬟婆子。想到這,洛母的視線被房中正在修剪花草的婉書所吸引,眉目一動,心中有了其他的想法。

  “什麽?要女兒去辦此事?”

  彼時正在修剪花草的婉書聽到母親的安排瞪圓了一雙眼睛,有些發怔也有些錯愕地盯著洛母,但是情緒又瞬間平靜下來,婉書將手中遞一旁的的芸卿示意她收起來,自己則走到洛母身邊坐下,琢磨著洛母的用意,開口問道“我覺得如今府中的人手尚且夠用,不必要去招攬新的丫鬟婆子罷?”

  洛母自然十分不讚同地望了一眼婉書,靜靜地開口道“過幾日你二姐姐便要回門,你二姐姐的夫君自然是陪同著一起回來的,他是魏郡公府長大的,要是見到咱們府連丫鬟婆子都不夠,心裏定然會嘲笑咱們洛府,也會慢待你二姐姐。”

  婉書回想那日見到的魏敬軒,試探地開口“我瞧著二姐夫為人忠勇,應當不會像娘說的這樣罷?”

  洛母伸出食指用力點了一下婉書的腦袋,訓誡般地開口,認真道“知人知麵不知心,怎麽可能人人都能夠像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

  婉書私心裏覺得二姐夫憨厚的模樣還是挺簡單的……

  母親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婉書想拒絕估計沒什麽可能,她便應了下來,但是話得說得清清楚楚,“既然娘要女兒去辦這件事,那我便去罷,若是辦得不好,屆時可與我無關。”

  洛母欣然應允。

  於是婉書便投身到挑選丫鬟婆子這件事中,為此她還特地了解不同府邸的情況。像國公府、郡公府這樣的勳爵世家,伺候的丫鬟婆子們幾乎是數都數不過來的,拿婉書知道的楊國公府來作比喻,單單在楊蓉身邊伺候的就有三個類似於袁媽媽這樣的管事媽媽,貼身女史四個,都是貼身伺候楊蓉吃穿用度,由管事媽媽精心挑選出來的家生子,二等和三等丫鬟都是八個,還有院外供跑腿使喚的小廝們,負責漿洗和小廚房的婆子們,這些小廝和婆子們基本是見不到院子裏的主子。

  諸如此類等等等,大戶人家光是丫鬟婆子的數量已然讓初初了解的婉書歎為觀止,怪不得人人皆說富貴風流人家,饒是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想不風流富貴都難。也不怪那宅門裏的人非要鬥個你死我活,這樣紙醉金迷的生活又有幾人還能維持本心?

  婉書一邊感歎,一邊還要繼續了解下去。

  她心中很是清楚,這樣的勳爵大戶洛府自然是比不上的,畢竟洛府的主君,也就是她的父親隻是個小文官,原來府裏前前後後供使喚的丫鬟婆子們最多也就將近七十個,婉婷出嫁就幾乎帶走家門中奴仆的一小半的丫鬟,還有許多田莊、鋪子。

  婉書咂舌地想,這哪裏是嫁閨女,分明是在財產轉移,二姐姐雖然沒有親母,可這嫁妝卻比一些有親母的多了去了,這麽多的嫁妝傍身,魏郡公府誰還敢小看了她不成。

  按照洛府如今的規模,丫鬟們的數量確實是有些不夠,以免二姐姐和二姐夫回門那天真的到了人手不夠用的地步,所以挑選新的丫鬟們的行動勢在必行。婉書在三思之下便定下了招攬丫鬟們的數量,由袁媽媽與外麵的人牙子李婆子聯係上。這李婆子動作到快,第二日便帶了將近二十丫鬟進了洛府。

  這些丫鬟們高矮胖瘦什麽樣的都有,都是大概十三四歲的年紀,此時都怯生生地站在浣溪院的庭院中,有的膽子大的丫鬟東張西望,還能與身邊的丫鬟說上一兩句話,膽子小的隻低著頭不言不語,等待主人家的挑選。

  一旁的李婆子也不著急,同這些丫鬟們一起等著主事的人來。

  李婆子到了洛府之後,袁媽媽便急急忙忙去通知婉書前去院子裏挑人,洛母將挑選丫鬟的事丟給婉書,但此時卻很有興趣地陪同著婉書一起前去,顯然是為在鍛煉婉書以後的持家能力,婉書心中也很清楚母親的用意。

  母女兩剛走進浣溪院的庭院中,原本還有些嘈雜的院子立馬安靜了下來,丫鬟們都好奇且怯生生地望著婉書母女兩,想要細細端詳一下以後的主人家是什麽樣的人。丫鬟們自小接受訓練,懂得察言觀色,瞧見洛母眉目間溫和,一看就知道心善柔和的主母,而主母身後的姑娘,雖然眉目間過於冷漠了些,但是神色平和,並非是刻薄的主,心中不由感到幸運。

  奴仆們向來輕賤,若是沒能進到好的主人家,隻能任由人隨意打罵,即使丟了性命也無處訴苦,所以她們所企盼的不過就是能找戶好人家。

  眼前的洛府顯然就是她們想找的好人家。

  有了這樣的好盼頭,女孩們不禁挺胸抬頭,想要在主人家麵前博得個好印象從而能夠選入洛府為仆。婉書覺得自己似乎是感受到了這些女孩們熾烈的目光,不經意地轉過頭看向女孩們,視線們與女孩們微微碰撞,有些膽子大自身條件優秀地還在與她對視,剩下膽子小的則迅速收回目光,心虛地站在原地。

  李婆子與洛府可以算得上是長久的往來關係,以往就曾經往洛府送過丫鬟,見洛母出來便立馬迎了上去,含笑恭敬道“請大娘子安,我昨日得了袁媽媽的吩咐,便立馬挑選了一些苗子好、又懂事的丫鬟給大娘子您送過來。喏,這些丫鬟們都在這兒,還請大娘子挑選。”李婆子見洛母沒表什麽態,又加把勁道“這些丫鬟雖然不是家生子,但是裏麵有一些都是一些沒有父母的女孩們,陳大娘子的規矩我李婆子可是知道的,李婆子自然得準備好!”

  洛母聞言笑了笑,輕聲道“不用這麽麻煩。而且今日我不是主角,由我的女兒來挑選,還請李婆子仔細介紹一番。”

  洛母邊說著便將婉書推到自己的麵前,婉書禮貌地衝李婆子笑了笑。

  洛母挑選貼身的丫鬟們向來有她自己的規矩,要麽就是家生子,像芸卿這樣的丫鬟,從一出生,便已經被洛母直接安排在自己女兒的身邊;要麽便是沒有家世累贅的女孩子,哪怕價格貴一點,但是必須不能拖家帶口,以免來日有後顧之憂。譬如小淮,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因為性格憨厚、忠心又老實,才萬幸能夠伺候主母嫡出的女兒。

  姑娘們都是養在內院精心養著的,李婆子也是第一次瞧見洛母的女兒,不免奉承一番,便開始仔細為婉書介紹這些姑娘們的來曆。

  李婆子是做了十幾年人牙子的人,介紹起來自然得心應手。

  丫鬟們是從哪裏買的,家裏還有什麽人,是做什麽營生的,女孩們擅長做什麽,條條框框如同規矩一般,李婆子都給婉書講得很清楚,婉書聽起來也很容易,聽著李婆子講完,便已經將院子裏二十個女孩自動分成三派,由芸卿在後麵用筆記錄著。

  一派是按照洛母以往的規矩,無父無母的丫鬟,一共有七位,其中有四個人女紅、廚藝尤為優秀,將來可以留作縫補、後廚之用,剩下的三個人無甚特長,婉書授意,芸卿便再在三人旁邊畫了個圓圈。

  二派是眉目清秀且認識幾個字的丫鬟,一共有四位,其中以一個名為彩佩的丫鬟最為突出。她今年十四歲,生得濃眉大眼,渾身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婉書不免多問了一句,原來這彩佩父親經商,後來家道中落,父母病死,隻剩一個紈絝兄長,為了錢將她賣給了人牙子,到引得婉書不免唏噓,起了憐惜之心,讓芸卿在她的名字旁邊特別標注一下。

  三派則是剩下的九位女孩沒有學識,家世普通,容貌普通,性格也普通,婉書便囫圇地將她們記在一起,等到晚些時候再分配差事。

  李婆子見婉書小小年紀,但是處理起事情起來有條不紊,心裏不由地暗自佩服起來,又是言語奉承了一番,誇得洛母心中心中更覺驕傲,在吩咐袁媽媽同李婆子結賬之時,多給了李婆子幾錢銀子以示嘉獎。

  這可讓李婆子笑得合不攏嘴,拉著袁媽媽又說道“我同你講,我李婆子來來往往盛京這麽多大戶人家,都沒見到哪家小姐能有書姐兒這份氣度,溫和恬靜但又讓人敬畏。書姐兒將來必能嫁得大戶人家,與夫君恩愛白首,子孫滿堂。”

  這樣好聽又漂亮的話袁媽媽心中自然歡喜,但表麵上卻沒有表露出來,隻淡淡道“你呀就拿著這些錢多吃點酒,咱們姑娘自有福氣,仔細你說出來反而衝撞了咱們姑娘的福氣!”

  李婆子連連點頭稱是,拿著錢財便離開了洛府。

  婉書雖然將這二十個丫頭變成三派,但是具體活計還沒有落實到每個人的身上,洛母瞧著婉書將這事辦得不錯,原本是想讓袁媽媽接手去忙剩下的事,但是卻被婉書直接拒絕。婉書的意思是‘送佛送到西’,這些丫頭自然是自己負責購買,那麽剩下來的事也該由自己負責。於是當天她就把丫鬟們的差事全部都安排好了。

  浣溪院和琴韻軒各添了三個丫鬟,洛漢康同洛盛樺的院落也添了三個丫鬟,剩下的丫鬟們分別安排到洛府的各處當差,自然這些丫鬟也不是安排好之後就可以當差,還是要經過各院的管教媽媽教導後才可以正式開始當差。

  不過這些丫鬟先前在李婆子處就已經受過教導,管事媽媽要教導的不過是一些府裏的規矩,教了沒有兩三日,這些丫鬟便已經開始當差,人口的明顯增加似乎是讓洛府也漸漸熱鬧起來。

  彩佩被婉書留在了自己的身邊,因為她知道彩佩不管留在哪裏都不讓人安心。若是留在琴韻軒,婉晴那嫉妒的性子必定會因為彩佩的容貌而百般苛待她,留在洛漢康與洛盛樺身邊也不可行,她現在不知道彩佩是個什麽樣的人,又怎麽敢輕易讓她就接近家裏的男人,雖然對於兄長婉書很放心,但是對於父親洛漢康……婉書現在還沒有打算為自己找個新姨娘,再說父親身邊也不是沒有姨娘和通房,彩佩年紀還輕,還是不要糟蹋人家清白姑娘的好,是以彩佩便被留在了婉書自己的身邊。

  但是彩佩的表現卻讓婉書很是訝異。

  她曾經也是大戶人家,可是無論做什麽樣的粗活她都沒有任何異議,隻要安排了她就會去做,不論是多晚,哪怕是半夜把她叫醒,她都沒有一句怨言。明明長得也算是清秀,但是她卻不怎麽看重自己的容貌,帶人溫和有禮,浣溪院的一幹丫鬟本來並不喜歡她,覺得她長相太過端麗,心裏不免妒忌,可是後來漸漸的都與彩佩交好起來。

  足見彩佩此人的確與常人不同。

  婉書不由地對她興趣十足,便差人喚彩佩來浣溪院臥房見自己。

  天氣越發發涼,彩佩進來的時候婉書正坐在圓桌旁,捧著一盞熱茶笑眯眯地望著正走進屋子的彩佩,溫聲道“要是我沒有記錯,你是叫彩佩罷?”

  彩佩溫順地點點頭,回道“回姑娘的話,是。”

  婉書放下手中的熱茶,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彩佩足足一盞茶的時間,盯得彩佩渾身發麻忍不住就要跪地求饒的時候,婉書才緩緩道“我覺得彩佩這名字過於豔麗,倒是讓你俗氣了幾分,聽著不太像是你的本命,我猜得可對?”

  俗氣……

  彩佩一向溫和的表情似乎有些許裂痕,婉書的話讓她的瞳孔縮了縮,半晌沒有吱聲,隻因婉書打量的目光一直落在彩佩的身上,彩佩才不得不道“彩佩是李婆子為奴婢取的,奴婢賤命太過俗氣,恐汙了姑娘的清聽。”

  婉書越覺有趣,直直道“你且說來聽聽。”

  彩佩無奈道“奴婢原名流螢。”

  婉書問道“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你這名字倒是不俗,何以改了彩佩這樣的名字?”

  像是沒有想到婉書會有這樣的反映,彩佩驀然怔住,呆呆地望著婉書,好半晌才慢慢反映過來,輕聲道“……流螢之光太過微小,李婆子說這樣的名字沒有福氣,便為奴婢換了彩佩,說是這樣的名字才有福氣,才有人出錢買奴婢。”

  婉書聽聞之後了然地點點頭,淡淡道“彩佩彩佩,沒得還讓人家以為我多俗氣呢!我覺得流螢挺好,你以後就叫回流螢,在我屋外伺候罷。”

  大驚之下,流螢忘記了起身,隻是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婉書,還是一旁的芸卿上前好心將流螢扶了起來,細聲說道“姑娘瞧瞧,流螢莫不是被你嚇傻了不成?”隨後稍稍用力晃了晃流螢,終於將流螢晃致清醒,便介紹道“我叫芸卿,那邊那看著傻呆呆的叫小淮,我兩都是姑娘的貼身女史,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問我,你若是問小淮,恐怕你會什麽也問不出來。”

  小淮鼓著嘴道“姑娘,芸卿笑話我,而且她們二人的名字都這麽的好聽,偏偏我就叫小淮,我不依。”

  小淮原是李婆子從淮南買回來的丫鬟,婉書便給她起叫小淮,隨意而簡單。

  芸卿忍不住湊上前,調笑道“咱們取名好聽是因為咱們懂的多,你蠢蠢笨笨,叫小淮簡單明了,免得以後有誰問起你名字是什麽意思,你反而答不上來豈不是尷尬?”

  小淮一聽也有道理,便不再央求著婉書給自己改名字。

  臥房裏一片女孩子的嬉笑聲,那是流螢許久未曾有過的平和寧靜,她望著婉書,用一種渴望而又期盼的眼神望著她,她不知道為什麽婉書要對自己這麽好,她也不想問,她能回報給婉婷的隻有自己的忠誠。

  直到許久之後,有一次她們出府添置物件,芸卿神神秘秘帶她去了別的地方,繞過蜿蜒的街道才瞧見那小院子。小院子裏,她瞧見自己那混賬兄長被打斷了一條腿躺在床上苟延殘喘,連日常生活起居都無法自理。她的唇邊溢出一抹快意的微笑,當初如果不是兄長不顧念手足之情,她也不會被賣到人牙子手中,成為伺候別人的丫鬟。芸卿問她是否忍心,如果不忍心,她可以安排一個婆子來照顧她哥哥。

  為何不忍心!

  流螢可以說是毫不留情地轉頭離了那院子。

  那一刻她才知道,有些人雖然表麵看上去對世事不甚在意,但是其實心思比誰都要細膩也比誰都要重情義,她會心疼自己的來曆,也會心狠到派人打斷自己兄長的一條腿。如果惹怒了她,論其手段來,她也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一個男子。

  這是流螢畢生忠誠的人,也是流螢用畢生膜拜的人。

  ……

  “姑娘,姑娘,二姑娘和二姑爺回門了,現下與二姑爺去了無文堂,正在給主君主母請安呢!大娘子吩咐奴婢來請四姑娘去無文堂。”來報信的是洛母身邊的翠煙,一臉喜氣地站在門口給婉書報信。

  婉書早就已經算出今日是婉婷回門的日子,不急不忙道“知道了,我現在就去。”

  既然是去前廳見客,婉書自然是要換身衣裳,芸卿和流螢手腳十分利索,翠煙報信離開之後,她們兩便去衣箱裏找出來一件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和一件雪白盤金彩錦繡裙,伺候著婉書換上,又加了一件雪緞外褂,襯得婉書雪玉可愛。如今天氣轉涼,這外褂裏藏著細細的絨毛,穿在身上一點都不覺得冷,反而格外暖和。收拾好之後,婉書便急急趕往前廳。

  路上走得極快,一會兒婉書便到了前廳,她還未進去前廳,便聽見父親同二姐夫魏敬軒說話的聲音,無非就是問一下讀書上的事,還有魏敬軒對科舉可有信心之類的話,聽著都是一些客套話,婉婷坐在丈夫的身邊,洛母同婉晴坐在另一側,婉書也不拘謹,便直接走了進去。

  婉婷眼疾手快,看到婉書進來立馬起身迎了上去,驟然紅了眼眶,忍不住道“好妹妹。”

  姐妹兩從小到大從未有過分離,如今婉婷嫁為人婦心中略有不安,回門之後見到往日的親妹妹,頓時隻覺得心疼泛酸,便忍不住哭了出來。婉書連忙用方帕替婉婷擦幹眼淚,作為妹妹反而要來安慰姐姐,柔聲道“好姐姐,莫哭了,這麽一哭便是把好福氣都哭沒了。姐姐今日回門,倒是先給我介紹一下二姐夫呐!”

  婉婷破涕為笑,笑罵道“你這丫頭,還是如此混賬!”她嘴裏是在罵著,但是此時側開身,讓婉書能夠瞧見剛剛的魏敬軒,紅著臉頰很嬌羞道“……這便是你的二姐夫。”又對丈夫溫聲道“這是我四妹妹,平時與我關係最要好。”

  婉書滿臉笑容地衝魏敬軒福了福,乖巧道“見過二姐夫。”

  洛漢康忍不住道“我府裏的規矩不比郡公府嚴,讓你看笑話了。”

  “不會不會。”二姐夫魏敬軒連忙回道,他也是第一次麵臨這種情況,伸手虛撫了一下婉書,頷首道“四妹妹好,今日陪娘子回府,特地給妹妹們準備了一份見麵禮。”魏敬軒回收望了一眼香蘭,香蘭立馬將見麵禮呈了上來,魏敬軒有些局促,躊躇著介紹道“這是我特地為妹妹們挑的玉鐲,說是玉能養人,女兒家身上帶著玉能夠保平安。”

  婉書自然毫不客氣地接過香蘭手裏的錦盒,說了句‘多謝姐夫’,香蘭又將另一份送到婉晴的麵前,婉晴自然也起身福了福,隨後接過香蘭手裏的另外一對玉鐲。婉書坐回一側的圈椅上,悄悄將錦盒打開,瞧見那玉鐲所用的玉晶瑩剔透,通體乳白,沒有一絲瑕疵,外麵用金絲作葉狀纏著,可見這手鐲之名貴。

  婉晴坐在婉書的身邊,自然能夠看到婉書手裏的這對的玉鐲有多珍貴,心中不免期待地打開自己錦盒中的這對玉鐲,卻頓時變了臉色。雖然婉晴收到的這幅玉鐲也算珍貴,但是比起婉書那副沒有一絲瑕疵的羊脂玉手鐲,自己收到的這一副立即變得不值幾個錢。

  她深深呼吸一口,壓下心中的怒火,稍微用力地將錦盒合上,不言不語,沒有表情地坐在那兒,渾身散發著抑鬱之氣。

  瞧見婉晴此時的情緒,婉書心中很是快活,與魏敬軒對望了一眼,魏敬軒有些無奈地望著自己的妻子。本來娘子回門省親,他是準備了兩對成色差不多的玉鐲,可是娘子卻不允許他這麽做,說是與那庶女關係不好,不必要送這麽貴重的,硬生生將羊脂玉手鐲換成了翡翠手鐲,此時還頗為驕傲地看著自己,魏敬軒心中真是又氣又笑。

  洛漢康自然瞧見自己女兒同魏敬軒之間的‘眉目傳情’,以為女兒與女婿感情很是要好,他心中很是高興,別又督促了婉婷和魏敬軒‘延綿子嗣’‘枝繁葉茂’之類的話,說得這新婚夫妻臉上發紅,頭是一個低得比一個低,就連一旁的婉書和婉晴都忍不住紅了臉頰,悄悄地別開身子不去聽父親對二姐和二姐夫的念叨。

  此時聊著聊著,正巧長兄洛盛樺也回了府邸,魏敬軒濡慕洛盛樺許久,洛漢康便領著新姑爺去見大舅子,隻留下一堆女眷在無文堂聊些家常。

  洛漢康領著姑爺一走,洛母便急急忙忙問道“婷丫頭,姑爺對你可好,若是他待你不好你可以告訴我和父親,咱們必不能讓他欺負你。”

  婉婷神色溫柔地望著母親,輕聲道“……母親放心,官人他待我極好,婆母待我也很好。”

  洛母點點頭道“那便好。你要記住娘和你說的話,以後做了大娘子就不能再像做姑娘之時那麽肆意了。如今你家官人忙著來年科舉的事,你既要督促勤讀書,但是又不能讓他覺得煩了,知道了嗎?”

  洛母所說的話都是為了婉婷好,婉婷自然也一一記了下來。聽話的模樣讓婉書不禁扼腕,昔日在閨閣當姑娘,婉婷都甚少有如此聽話的時候,到底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如今的婉婷較之之前,更添了幾分成熟風韻。

  晌午,洛府備了一桌子的宴席招待二姐姐和二姐夫回門之喜,因為都是一家人便也沒有分席,而是一家人都坐在一張桌子上。三個男人們都在喝酒,洛漢康素來不會飲酒,幾杯下肚便有些微醺,時常忘記了自己的食不言寢不語,便開始拉著魏敬軒和洛盛樺說東說西,洛盛樺見慣父親這個樣子,便隻是聽著沒有說話,而魏敬軒第一次上門拜見嶽丈,見嶽丈要與自己長談,立馬正襟危坐,仔細地且一絲不苟地聽洛漢康教導,時不時還添上自己的看法,恭敬的態度讓洛漢康對他更是滿意。

  女眷們隻是安靜的用膳,用完善之後便依次離開飯桌,將這片天地交給洛漢康與魏敬軒。

  這宴席一直持續三四個時辰,洛漢康與魏敬軒是越聊越投契,明明都已經喝得昏昏沉沉,卻依舊聊得十分火熱,後來還是洛母找來丫鬟們強行將他們分開,送回各自的院子去歇息,顯然是怕這兩人喝下去,直接喝到晚膳了。

  丈夫喝醉了酒,婉婷自然是要趕回昔日住的院子去照顧丈夫。

  婉書跟著母親送父親回院子,見母親安置好父親之後,便相攜往浣溪院走去。一陣涼風吹過,枯黃的落葉紛紛墜了下來,洛母出神地望著飄零的落葉,忍不住道“一眨眼這麽多年過去了,婷丫頭都已經嫁人了,再過幾年娘也要綢繆著為你尋找郎君了。”

  婉書黏人地挽著洛母的手臂,撒嬌道“女兒想一輩子陪在娘的身邊。”

  洛母心中感動女兒的貼心,但是嘴上卻是很嚴厲,微微提高了聲音道“胡說,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難不成你還想當老姑子,還是想上山做尼姑?”

  婉書的頭輕輕靠在母親的肩膀上,甜甜道“我這不是看娘你舍不得我嗎!”

  洛母的心情的確是舍不得女兒婉書將來嫁人,她總覺得自己的女兒太通透,對世事都太冷淡,不知道要為女孩找一戶什麽樣的人家、什麽樣的夫君才能夠配得起女兒的性子。洛母伸手輕輕拍了拍婉書的額頭,溫柔道“就是因為舍不得你才更要為你找戶好人家,你的路還長,娘又不能陪你一輩子,自然是要一個能夠同舟共濟的好郎君。你今日可曾仔細瞧過你二姐姐,眉眼間都是笑意,隻有嫁了個好郎君才能這樣笑,如若不然,憑她的性子哪裏會有這樣的好臉色。”

  婉書從母親的肩膀處抬起頭,頷首道“我瞧著二姐夫如今對二姐姐很好。”

  她的話忍不住讓洛母長長歎了口氣,心裏一時紛雜上呈,緩緩道“你如今這般年紀,就用了如今這兩個字,我瞧你到像是被傷了情,不相信這世上有白首到老的夫妻。”

  婉書漠然道“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何來白首到老的夫妻。日子久了,不免相看生厭,女兒將來嫁人也隻想當個得體的妻子,並不想談什麽兒女情長。”

  洛母見女兒一臉淡漠神色無謂,便知她性冷,顯然是不信男女之情,靜默了許久,才自我安慰似的開口道“這樣也好,你不期盼與夫君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將來夫君納了其他女子的時候便不會傷心,總好過母親,每每見到你父親懷念馮氏,心便如同刀割似的。”

  婉書安慰道“父親長情母親該開心才是。”

  長情?

  一抹嘲諷的笑意從洛母唇邊滑過,洛母的語氣忽爾涼了,“你父親是對著馮氏長情,可是他縱然長情,身邊卻也少不了其他姨娘和通房。這麽多年過去,我早就看透了,我既不能完全不在意你父親,便隻能退而求其次,隻求他心中有我。”

  洛母說著說著便覺得涼意陣陣襲來,想到女兒如今冷情冷心,莫不是平日裏看到自己與洛漢康的關係,所以才對男女之情失望?想到這,洛母便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兒,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婉書不知母親心中所想,隻當母親是因為想到與父親的種種而流淚,便細聲細語的安慰一番,反而讓洛母哭得更加厲害……婉書便安慰都不敢再安慰洛母,隻得沉默地陪在一旁,等到母親哭聲漸漸微弱,才調侃道“娘合該去爹麵前哭一哭,讓爹瞧一瞧娘的真心,下次吃酒之時好歹也拉著娘親訴訴衷腸,免得光拉著女婿說話嚇到人家。”

  洛母聽到之後頓時破涕而笑,作勢就要打婉書,卻被婉書靈巧躲過,想了想,洛母又重拾士氣,展眉道“你放心,娘一定為你找戶好人家!”

  婉書……

  她很是無語,怎麽說著說著,這話題又繞回自己身上了?

  ------題外話------

  明天男二上場,嘻嘻。

  書友交流群558146736

  嗯,沒啥人,多來點人加噻,我是尊貴的,群可以進很多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