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十月芥菜
作者:錦瀾語      更新:2021-04-25 16:03      字數:3153
  “當然,青雉不是頭腦簡單的女子,固然不是簡單的人物。”

  玉輕寒輕笑搖頭,沈安然果然不高興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影響經過了十幾年的沉澱會變得根深蒂固,要轉變她的思想必須讓她親身經曆過背叛才有效。他雖然沒有真正接觸過倪青雉,但耳聞目見都讓他對這個人提不起半點好感。同樣是罪臣之後,一樣是歌樂坊出來的人,但倪青雉的野心非一般人可比,她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青雉若然真的跟了南越王未嚐不是好事。往日她渴望著恢複相府時的光彩,如今成了南越王的女人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她歎道。自從喝下毒酒後她就再沒有倪青雉的消息,金禧隻告訴她青雉保住了性命,沒想到太後會把她當作家人子送到了南越。瑜妃嫉妒青雉的容貌,就算不送到南越也會被送到其他地方,說不定還會小命不保,送去南越是最好的安排了!

  “如果隻是想要風光,她也許就是得償所願。”他鬆開了她的手腕,道“這一次蠱毒發作的時候你還在昏迷吧?”

  “算算日子應該是。”

  “三月我帶你去濟世山莊。”

  她笑了笑,想起自己已經在重華殿多日便道“殿下,我想回知音院。”

  “君玉說,你暫時不能動。”

  “可我不能總是鳩占鵲巢,外麵的閑話可不少。”

  “平日就很多,何必在乎這一陣子?除非,你十月芥菜。”他魅惑地笑看著她。

  “什麽?”

  “起心!”

  沈安然臉龐瞬間通紅,嗔道“胡說!”

  “那你就不要想太多,好好養傷吧!”

  “我睡在這裏,你睡哪?再說,這也不合適啊!”

  “這是我的地盤,還怕沒有地方睡?”他擱下話便舉步離開。

  沈安然無奈,也隻能由著他了。其實,其他人怎麽閑話她都無所謂,她在意的是玉輕寒的想法。可是,照現在的情形看倒是她想太多了。依玉輕寒的性子他根本就不在意別人怎麽想,他隻做自己人認為是對的事,她住在重華殿養傷是他覺得無所謂的事,她也不必太過矯情胡思亂想。

  雖說新年已經到了,到處都洋溢著新春的氣息,但是春神還沒降臨前大地還是一片銀裝。王宮裏頭為了應節也布置一新,四處掛著各式的燈籠擺了應節的花卉,讓仍然覆蓋著薄雪的宮殿充滿了喜慶。玉輕寒離開了重華殿便登上了城牆眺望遠處的景致,清河府一年四季都是那麽的迷人,溫柔的水鄉滋養了這裏的百姓,連帶著他們的性情都是那麽的與世無爭。他喜歡清河府,所以他常對君然說死後必要葬在清河府最高的山上,他死後都要守著這一片樂土。看著街上穿著新衣互相問候的行人他輕揚的嘴角漸漸敗了下來,這片樂土還能維持它的安樂祥和多久?他不禁歎息,滿目的繁華若經曆戰爭瞬間就會頹敗。

  “皇兄,風大。”玉玄寒在城牆下麵看到他臨風而立良久都沒有要下來的意思便上去提醒道。現在的風對於一般人來說不算什麽,但對於玉輕寒來說就不一樣了,他不知道玉輕寒站久了會不會倒下。

  玉輕寒回頭看一下他又轉過頭去看著遠處,幽幽地說“阿玄,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皇兄你說。”

  “他日你得了江山要替我好好保住清河府一方的安寧,不要讓任何人驚醒這裏的美夢。”

  “那時候清河府仍舊是皇兄的,我相信清河府在皇兄的治理之下隻會比現在更好。”玉玄寒笑道。清河府富庶之地多少人做夢都想要,但是先皇昔年當著天下人的麵把清河府賜給了玉輕寒,並賜予‘清河’的封號昭告眾人誰都不要打清河府的主意。先皇憐惜體弱的兒子,他也不會違逆先皇的意思一朝得誌後剝奪玉輕寒擁有清河府的權利,更何況他對玉輕寒的心天地可鑒。兔死狗烹的事情對別人可以,對玉輕寒他做不到。

  “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皇兄?”

  玉輕寒側頭看到玉玄寒眉頭緊皺不禁笑了起來,輕咳兩聲說“人,總會有那麽一天,也許對我來說是種解脫。”

  玉玄寒沉默不語。小的時候他希望皇兄能陪著他長大,長大了他又希望皇兄能夠看到他君臨天下的時候。可是,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了,他都十分清楚玉輕寒能否陪著他到最後要看老天爺的意思。這一次來到清河府他已經感覺到玉輕寒的身體比之前又虛弱了不少,聽君玉說他從原來半月施一次針變為十日施一次,再惡化下去就回天乏術了。他不想失去玉輕寒,君家嗬斥他為一己之私讓玉輕寒勞心勞力使得他每況下愈,可君家不明白玉輕寒的心,那是一顆心懷蒼生的悲憫之心。如有神丹妙藥可以讓玉輕寒從此不受病痛的折磨,他願意用盡一切辦法為他籌謀。

  “還沒問你,為何把倪青雉帶來?”

  “她想見安然,想知道她在清河府好不好。”

  玉輕寒聞言輕揚一下眉頭,說“果然是姐妹情深啊!”

  “我聽到建安的消息說安然死了,可她為什麽在皇兄這裏?”玉玄寒不動聲色地問。倪青雉曾說過沈安然在清河府並非偶然,而是有人在太後麵前強行把她要走了。雖然他不相信那人是玉輕寒,但他仍想知道他已經求賜的女人為什麽沒去南越郡反而來了清河府。

  “離開建安的時候太後問我要什麽,我就說想要歌姬女樂,沈安然就作為首席女樂來到了這裏。”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建安會傳出沈安然以死的消息不足為奇,因為在建安的皇宮裏一等女樂已經是一個死人,沒有人去計較死不見屍的她到底是真的死了還是活著。

  “皇兄一定特別指出要她吧?”

  “沒有,我隻是說要一些技藝出色的。沈安然琴技不錯,太後把她送到清河府也是情理之中。”

  玉玄寒臉色微變,倪青雉的話猶然在耳。難道他尊敬的兄長真的橫刀奪愛?他求賜沈安然一事想必在建安的時候就有風聲,玉輕寒不可能不知道的,這不得不讓他有所懷疑。但見玉輕寒神色如常,他不禁自責竟把他想得不堪,就算他故意求賜沈安然也一定是為了他著想的吧?一定是這樣,玉輕寒從小就不會與他爭奪任何東西,女人也不會!

  新年還沒過去,清河府妖怪作祟一事就在莊紫英半夜獵殺一隻大大的狼狗結束了。清河府好像又恢複了平靜,就連新年的氣氛也濃鬱起來。沈安然每日都能從欣和口中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清河王宮裏又有哪些變化,可是,她越是半步不出重華殿就越覺得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其他人來看她從來不提別的事情隻會問她今日好些沒有或是有什麽需要,每日躺在床上養病使得她整個人都感覺要廢掉一樣,不過這段日子是她在清河府最為安寧的日子,沒有人敢在重華殿放肆。

  這一日,元月初七,玉輕寒不知何故已經兩日沒有出現過了,往日他總會在就寢之前來和她說說話或坐一坐,可這兩日她連他的影子都沒看見,這讓她感到內心空落。她總希望能每日見到他,但是他是眾人之中最為疏於看望她的人,與她共處一座宮殿卻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見他飄然而過。倒是玉玄寒來得勤,早午晚總要來一次,倪青雉也常常來看她,他們的殷勤反而讓她愧疚,隻因她要一直把他們當成陌生人。

  “安然,今日感覺如何?”玉玄寒進來便問。

  沈安然欠身微笑回答“和昨日無異,傷口愈合得很快。”

  “傷口愈合的時候會有些癢,可千萬不要撓,會留下疤痕的。”倪青雉笑著說道。

  她望向她點點頭,說“倪美人的話安然記住了。”

  “安然,你怎麽又叫我倪美人了?你我是好姐妹,像往日一樣叫我青雉就好!”倪青雉說著不經意地瞄向玉玄寒。

  “終究身份有別。”

  “什麽身份不身份的,我們之間還需要計較這些?”玉玄寒不悅地說道。無論何時何地,沈安然總是用‘身份’二字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他不喜歡她刻意的疏離,讓人想靠近又不得不拉遠一些。“雖然你不記得從前的事,可我們記得。”

  “不管記不記得,你是主子,我是奴才,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她淡淡地說。

  “你……”

  倪青雉眼看玉玄寒神情越來越冰冷,連忙道“哎呀,怎麽叫都隻是一個稱呼,我們就不要計較那麽多了。”

  玉玄寒望著沈安然沒有說話,沈安然輕彎一下嘴角也沒有說話。

  這時,君玉拿著藥包進來,瞧見玉玄寒和倪青雉都在黛眉一蹙,說道“探病時間已經過去,兩位還請離開,不要妨礙我給安然上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