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倔強的女孩
作者:錦瀾語      更新:2021-04-25 16:00      字數:2691
  沈安然進宮已經快四個月了,深秋時節,一場秋雨過後天氣變得越來越冷。沈白氏甫一進宮就挨了打臥病在床十幾天外就沒有一天能夠好好休息的,身上的傷雖然好了,可又因為勞累過度以及對沈清流的思念綿綿不絕,身心俱疲,被淋了一場雨後就又臥床不起,而且身體是每況下愈。然而,浣衣局沒有因此而讓她好過,她依舊要硬撐著工作,手腳慢一點就會招來秋菊的一頓辱罵。

  沈白氏眼前的景物已經出現的虛影,她努力甩一下沉重的頭顱,希望能夠清醒一些。可是,那都是徒勞的。她的雙手拽緊了一件衣服,想要用力搓洗,可是手腳好像不聽使喚一樣出不了半點力氣。

  “母親,你怎樣?”沈安然雙手提了半桶水倒在另一個木盆裏,放下水桶擔憂地抓緊沈白氏的雙手,發現那雙手燙得驚人。

  “我沒事,別擔心!”沈白氏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母親,你趕緊到旁邊休息一下,這些衣服我來洗。”她扶起沈白氏就要到一邊去。

  秋菊一鞭子甩過來,鞭梢恰恰掃過沈安然的胳膊,火辣的疼痛讓她不禁皺起了眉頭。

  “幹什麽?還不趕緊把這些衣服洗好,在這裏裝什麽死人?”秋菊瞪著她們母女惡狠狠地說。

  沈安然咬著嘴唇不說話,憑著這幾個月的觀察她知道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麽都隻會換來秋菊的一頓毒打。

  “安然。”沈白氏推一推女兒讓她不要像以往那樣頂撞秋菊。

  沈安然側頭看到她滿額都是汗,心裏焦急得不得了,她咬咬牙對秋菊說“我母親病了,讓她休息一會兒,可以嗎?”

  “嗬!真病還是假病?我看是偷懶裝病吧!”秋菊對沈白氏的狀況視而不見。

  “我母親是真的病了,她在發燒,不信你可以摸摸!”

  “摸什麽摸!我又不是大夫,摸摸就知道真病假病?你們這些人一個個比誰都會演戲,今天誰也別想偷懶!”秋菊橫掃一眼在場的所有人,使得那些同情沈白氏的浣衣女都連忙低下了頭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沈安然急了,她知道母親真的不能再勞累下去了,她不管秋菊如何蠻橫,硬是扶著虛軟的沈白氏到一邊去。秋菊見她根本就不聽她的,心裏冒起了無名火,揚起手中的鞭子抽在沈安然的臂上。

  “哎喲!”沈安然痛叫一聲,咬咬牙仍然堅持扶沈白氏去休息。

  “反了!反了!反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你這死丫頭!”秋菊氣得七竅生煙,一個箭步衝上去推跌沈白氏,一手拽了沈安然的頭發拖到一邊去。

  沈安然掙紮痛叫,眼看著沈白氏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心急如焚,“放開我!放開我!你放開我!”

  “死丫頭,來了這麽久還不懂事,今天就讓你嚐嚐我的厲害!”秋菊用力甩了沈安然幾個耳光,打得她雙頰腫起眼冒金星口吐血星子。

  旁邊的人都畏畏縮縮地看著這一幕,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勸說,她們都知道秋菊的厲害,更知道要明哲保身。

  “這麽多人中就你們母女多事,我倒要看看這一次還有沒有貴人相助,還會不會有太醫來給你們治病!”秋菊意猶未盡地擰了幾下沈安然的手臂。

  沈安然忍著眼淚沒有哭,她隻是焦急而擔憂地看著地上的沈白氏,忽然抬頭冷冷地望著秋菊。秋菊觸碰到她冰冷的目光時沒來由的心生恐懼,她立刻揚起手就要打。沈安然一閉眼,仰起臉迎了上去。

  “你打,用力打!打死了,我看你怎麽交代!”

  秋菊一愣,猶豫幾下還是沒有下手。她討厭沈安然的其中一個原因之一就是當她不怕死的時候那種神情會讓她感到害怕,還有她的眼睛會使她自慚形穢。在這個歲的小女孩麵前她莫名其妙的感到矮了不止一截,雖然事實上她在管著她。

  沈安然張開眼望著秋菊,這些日子她不但學會了怎麽洗衣服打水,還學會了要豎起所有的刺去保護母親。她不再是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從母親為了護著她而被打到重傷的那一刻起她就舍棄了幾乎所有的嬌氣,發誓要永遠站在母親麵前保護她。她知道秋菊隻不過是她們這些浣衣女之中比較凶的一個罷了,地位也隻比她們稍高,在浣衣局裏她沒有生殺大權,也不敢讓人死在這裏,所以她斷定她除了打她們以外不敢再有其他舉動。

  “我母親病得厲害,她要是死在這裏,看你怎麽交代!”

  秋菊一驚,回頭望一眼一動不動的沈白氏,她的樣子還真的很像就要死的樣子。如果有人真的死在這裏,那她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雖然平時管事的對她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默許了,可是出了人命這樣的大事他們誰也擔當不起,到時候遭殃的自然是她。權衡利弊,她隻得道“你們兩個扶她回去,別死在這裏髒了地方!”

  沈白氏被兩名浣衣女扶走,沈安然從地上爬起想要跟著去,沒走幾步就被秋菊拽著頭發拉了回來。

  “哼,小畜生,你以為我奈何不了你?不把這些衣服洗幹淨別想回去看你那該死的母親!”她一腳踢在沈安然屁股上,把她踢倒在一堆小山似的髒衣服裏。

  沈安然抹去眼角溢出的淚花,顧不得身上的傷,拿起衣服就洗。秋菊望著她若有所思,到最後冷笑一聲。

  沈白氏迷迷糊糊中醒來看見女兒就趴在床邊睡著了,她的臉腫得不像樣,臂上鞭傷的血跡已經幹了變為暗紅色,小家夥眉頭都皺了起來,她一定很疼。她伸手輕撫著她的秀發,心裏悲傷不已。幾個月前沈安然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孩,每日最大的心願就是等著父親回來陪她玩,走路不小心摔跤擦破一點皮都會哭的嬌氣娃娃,現在竟然能夠忍受著鞭傷而一聲不吭。他們沈家到底作了什麽孽,竟然要這弱小的女娃兒承受這非人的對待?

  “安然,要是我不在了,你該怎麽辦?”沈白氏淚落兩行。

  沈安然睡得並不安穩,蹭了幾下手臂碰到了傷口就被痛醒了。她驚喜地發現沈白氏醒了,小手嫻熟地一隻搭在母親的額頭上,一隻搭在自己的額上,感受一陣才點點頭說“嗯,沒那麽燙了。”

  沈白氏扯起一抹虛弱的微笑,拉著她的小手,啞著聲說“傻孩子,累了就到床上睡,壓著手臂多累?”

  沈安然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母親病了,安然要侍奉在床前,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的。小時候母親也這樣守在安然床前的。”

  沈白氏望著女兒好一陣子才感慨道“你真的長大了。”

  “母親,我倒水給你喝!”她走去笨拙地倒了一杯水捧到床前。

  沈白氏硬撐著坐起,雙手卻連那一杯水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就著沈安然的手喝了幾口以滋潤幹涸的喉嚨。

  “傷口上藥了嗎?”沈白氏見她端水都有些不穩就問。

  她將手收到背後笑了笑說“母親放心,已經上過藥了。”

  “那就好!看你,臉都腫成什麽樣了?下次可不要再逞能了。”沈白氏心疼地輕輕揉著她的臉頰。

  沈安然痛得齜牙裂齒依舊笑著說“母親嫌我到了宮裏就瘦了,現在一天內臉就變圓了,可不能再說我瘦了。”

  沈白氏笑出聲來,心卻酸得不得了。

  “母親,你要好起來,安然不能沒有你。”她依偎進她懷裏嬌聲說。

  沈白氏眼睛濕潤,她無聲地點點頭。

  然而,她的病並沒有好起來,反而日漸深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