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縉是說話了的，她實在太痛苦了，不論是親人的背叛還是愛人的離去，都讓她快要瀕臨絕望，仿佛活著已經讓她再也體會不到任何意義。

  她緊緊的拽著他的胳膊，就好像兩個人在散步一樣，他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就隻是任由她拽著。

  “你知道嗎，你跟他真的很像，有時候看見你，我還以為是他又回來了，不過這怎麽可能呢，明明我是親眼看見他死了的，他又怎麽可能還會活著…”

  她靜靜地說著，眼睛一直看著前方的方向，但他能感受到她話中彌漫著的無盡悲傷。

  “我能不能問問你…”

  她突然就停了下來，仰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再一次，讓她清晰的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好像是一個沼澤一樣，她盯著這眼睛，就快要被整個籠罩了起來，無力掙脫。

  他與她對視，毫不畏懼，似乎還有點想要透過她的眼神窺探她的內心的意思，她突然發現，其實不止是她對他好奇，麵前這個男人對她似乎也有一樣的好奇，她能感覺到，他在試圖通過她的眼睛看清楚她的心。

  後麵站著的兩個人一直刻意保持著距離，因為他們察覺到了前麵兩個人之間似乎被一種奇怪的氛圍籠罩著，好像誰也插不進去的一種氛圍，於是他們停了下來，雖然很好奇他們在說什麽，但卻始終沒有再接近。

  他們就這樣對視了良久，祁縉沒有再說話，似乎堅持著等他開口一樣，因為自從第一次見麵開始，他說的話就寥寥可數，不論是對她，還是對任何人。

  “問什麽…”

  終於，他還是開口了，就像是對她的一種默許。

  “從我第一次見你，你就一直戴著這麵具，這是為什麽呢…”

  像是被一股神秘的魅力所誘惑，她不受控製的就將手指輕輕觸上他的麵具，一點一點的從上而下緩緩移動，縱然她的手指隻是觸摸在冰涼的麵具上，他卻仿佛依然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溫度。

  是那麽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因為我麵貌粗鄙，不堪入目…”

  不能再輕易就被她蠱惑，他連連後退兩步，避開了她的手，她的手就這樣怔在了空中，僅僅是離他不到一寸，卻終是隔了一道天涯。

  “麵貌粗鄙，不堪入目…”

  她喃喃自語的念起來，這麽一聽似乎是個不錯的理由。

  “真的是這樣嗎，可是從你的眼睛裏我看不到一絲自卑…”

  她收回了手，眼睛卻緊盯著他不放。

  既然嫌棄自己麵容醜陋，又戴著麵具刻意遮擋，肯定不是什麽內心強大的人，既然如此，為什麽眼神裏卻一直能泰然自若。

  “自卑，自卑有用嗎…”

  他自諷的笑起來。

  他自卑啊，曾經在她麵前，他一度卑微到了腳下，可是結果呢…

  這樣悲涼的笑聲，倒好像她真的觸及到了他的傷心處…

  難道是她猜錯了，也許他真的是自卑的，隻不過隻是不曾從眼裏表露出來罷了。

  “那，你介意別人摘下你的麵具嗎…”

  她此刻真的有那麽一瞬間的衝動，就這麽將他的麵具摘下來，看看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曾經我摘過，是公主拒絕了的…”

  他沒有直接拒絕，但卻表達了拒絕的意思。

  祁縉當然沒有忘記，就算是現在，她也隻是衝動，卻沒有勇氣。

  不過，還真是好奇，有著這麽一雙漂亮的眼睛，麵容真有他說的那樣不堪嗎…

  吹了會兒風，她清醒了許多，沒有再拽著他難舍難分，而是與他並肩走在一起，恍惚間好像能讓她想起不少的事。

  那些曾經慢慢淡忘了的感覺，也在逐漸的回來。

  是克製，是衝動…

  “那我能不能再問問你…”

  這一次，她沒有刻意停下來，也沒有再看他，就好像隻是單純的在跟他聊天，沒有別的任何目的…

  他低沉著“嗯”了一聲，似乎在等她問。

  “你的麵容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的禍福所致…”

  “算是後來吧…”

  如果不是因為她，也許現在他依然還活在陽光下，也不用再戴著這冰冷沉重的麵具。

  這樣看來，他這樣回答她應該是沒有錯的吧…

  “有時候你看起來真像個謎…”

  “那是因為公主一直懷疑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不是嗎…”

  這是她聽見他第一次說這麽長的話。

  但是她似乎隻捕捉到了一個重點。

  她問“你知道我找的人是誰…”

  他看不清眸色“略有耳聞…”

  “看來那青衣還真是沒有避諱，對你倒是什麽都說…”

  “你知道嗎，每次我看你的眼睛，都能發現你的眼睛裏有他的影子，害我每次都會恍惚…”

  他怔楞了片刻，差點再次被她的言語所蠱惑。

  可是每次一想起，就隻會讓他更加的痛苦，更加的恨她…

  他沒有再說話，隻有不去理會她說的話，他才有尚存的理智讓自己不至於再次淪陷。

  祁縉再沒有說話，一行人安安靜靜的往鳳漪宮回去。

  然而今夜的鳳漪宮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一片燈火通明，像是注定了不是寧靜的一夜。

  到了殿門口，祁婧文已經等在了那裏，身後站著不少的大臣，其中就有席煥和何大人，還有舉著火把的帶刀侍衛。地上跪著的則是鳳漪宮的一眾宮女。

  殷墨傾也正從另一邊走來，所有人都一臉詫異的看著祁縉他們。

  祁婧文眉頭蹙的越發深了。

  說來這場景，也確實是讓人有些想不通，昨日祁縉才從宴會上拒絕了上官若，說話間毫不留情，瞧著似乎是對上官若一點意思都沒有。

  可是今天，兩個人竟然是一起回來的，還有戴著麵具的男人，所有人的記憶深刻，雖然是那青衣身邊的影衛，卻讓人不容忽視，韞醴倒好理解一些，他和上官若關係一直很好，隻不過除此以外，這陣容，實在是讓人想不通是怎麽聚在一起的。

  殷墨傾已經將視線投射了過來，似乎在等一個解釋。

  自知心虛，韞醴一臉的畏縮，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究竟是該站到哪裏才合適，此刻再站在祁縉身後似乎有些尷尬，隻不過，祁縉的遭遇又讓他有些同情，看眼下的場景，似乎對祁縉很不友善。

  。